三江市有一家叫做红旗电机厂的中型国企，是五十年代苏联援建的重点工业项目之一。曾经是三江市重工业企业的支柱和象征，也是三江城的骄傲。那年代，如果有谁胸脯子上戴着一块红旗电机厂的标牌，昂首走在大街上，就会被许多路人瞩目，不断地投来羡慕的目光。能够进红旗电机厂当一名职工，是多少年青人的梦想。大学毕业若能被分配进入三江红旗厂工作，更是被人艳羡甚至于忌妒。据说那个年代能够进入红旗厂的，除了各方面都真正优秀的人才，就是相当级别领导干部的子女，或是个别有特殊社会关系的人家，通过秘密手段进入红旗厂的。
那个年代虽然也有特权，但只限于少数相当级别领导干部内部，并不如今朝早已成为合理合法的明规则和不是制度的制度，人们也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趋之若鹜，争先效法，渐成社会常态。
那个年代的权钱交易。因为尚处在计划经济时代，只能处在较少数的隐秘状态，而且数额也极其有限，完全不似今日新时代，动辙五位数六位数甚至于七位数，数额巨大，交易活跃，手段巧妙，花样翻新，渐成时尚，逐成潮流。足以显示我们这个完全市场经济的社会主义国家的富有和豪迈，和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耀眼风姿和非凡气度。只看中国特色的地产商对官员一掷万金出手大方，双方都面不改色心不跳，亲密无间和谐如手足，就可见一斑。窥一斑而知全豹，苍海一浪可知大洋巨流，万山一丘可知高山峻岭，一叶落而知寒秋至也。
正如毛泽东诗词所呤：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然而，今朝的红旗电机厂，却要改制，改给某个某几个私人，由国企变为私企。据市里众多高层领导说，只有坚定不移地走企业改制之路，才能使国企扭亏为盈，才能让社会主义计划经济，完全变成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才能使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再带动大家一起富裕。达到小平同志所说的最终达到共同富裕，共同和谐，共同幸福。共同向共产主义高歌猛进。最终实现全世界大同。
可是红旗电机厂的二千多名下岗工人，却目光短浅，不理解市委市政府市领导的高瞻远瞩，宏图大志，勃勃雄心，与改革开放的滚滚车轮背道而驰。逆潮流而动，竟然把工厂大门前的十里长街堵了个水泄不通，造成全市交通几近瘫痪。
而且还打出大标语；我们要工作！我们要吃饭！我们要生存！
围观的老百姓，更是成千上万。整个三江城都被震惊了。
留在家里主持工作的常务副市长董副市长赶紧把市委市政府的几位副书记副市长请了过来，紧急商讨对策。因为市委书记高明去欧洲八国考查，市长赴俄罗斯参加一个文化节，临时主持工作的董副市长，已年近六旬，又有心脏病，直急得方方的宽脸盘，一会儿如猪肝一样红得发紫，一会儿又变得一点血色没有，煞白煞白。秘书就赶紧送过去救心丸，让老市长吞咽进去。老市长就把求救的目光盯在了曹副市长曹轩辕若有所思的清瘦的脸上，几乎是颤抖着声音说；轩辕老弟。事态不能再扩大了。你当过老师，会做思想工作。说话有说服力。我想请你辛苦一趟。我马上给书记和市长打电话，请他们赶紧回来，无论如何也得说服工人们先撒离，他们提的要求，市政府一定千方百计想办法解决。一定要请他们先把道路让开。不能再堵塞交通。请他们派出代表跟市里好好谈。没有谈判解决不了的问题吗。
只说了这么几句话，老市长的胖胖圆脸，就又涨得通红通红。秘书又赶紧把水杯递过去，请老市长赶紧压一压。
其它几位副书记副市长，也都把目光集中到曹轩辕的脸上。
这时候曹副市长曹轩辕知道，自己什么话都不能说了，只有一件事，就是刻不容缓义不容辞，马上立刻赶赴现场，头拱地也得说服工人们撒离交通要道，恢复秩序。
一头扎进汽车里，一路紧急往红旗厂赶，曹轩辕曹副市长一路想着该怎么做工人们的工作。工人们提出的三个口号三个要求，无可非议。市政府应该保证改制企业下岗人员的基本生活保障。况且，曹轩辕曹副市长对红旗电机厂的改制，一直心存疑议。因为红旗厂的改制，是由市委书记亲自抓的，别人不好过问，曹轩辕也只是听说了一些情况，具体操作也都由高明书记亲自负责的。他只听说，买走厂子的人，很有来头很有背景，价钱也格外优惠。具体细节大概只有大市长知道，其它人都不便过问，也不想过问。市委书记是三江城的最高领导，党政商学兵一切的一切，全在书记的权力范畴之中，是绝对领导绝对权力绝对权威。决定一个工厂的命运，决定把工厂卖给谁，怎么卖，卖多少钱，也更是权力之内之事。更何况又是改革开放必行之路必经之路，作为三江市改革开放的领头羊领军人物挂帅主持，岂不更是责无旁贷义不容辞天经地仪无可厚非？
所以曹轩辕尽管对红旗厂的改制心存疑虑。但也只限于在自己心里感慨几句而已。所以曹副市长对红旗厂的下岗工人，就心存一种同情心，就真心实意地想为他们着想，为他们解决点实际问题。所以当他站在厂门前的一个高台价上，第一个作的事情，就是深深地弯下细长的腰，向聚集在大街上的二千多下岗工人，深深地鞠了一个躬，第一句话就是，
对不起大家对不起同志们了！我们没有作好工作，让我们的工人兄弟们受苦了！
说完这句话，曹副市长曹教授又深深低垂下自己的头颅，又深深地向大家鞠了一躬。
全场立即鸦雀无声。人们一时间愣住了。原来群情激愤人声鼎沸的厂前广场，一下子平静下来，二千多双眼睛都集中在高台价上那个瘦高个子男人的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