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林蓝如火如荼地编排节目准备参加演出时,她接到一个更为艰巨重大的任务,那就是参加全国检察机关庆祝新中国成立60周年暨人民检察院成立60周年“祖国颂,检察情”文艺汇演。在感到万分高兴和荣幸的同时,她也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但她是一个轻易不会服输的人,从小就是。

  于是,她几乎把除了上班的所有业余时间都用在了编排演练舞蹈上。就在她醉心于排练时,噩耗传来,从小抚养自己长大的奶奶病危住院,而全市和全国的演出任务迫在眉睫,最高人民检察院文艺创作组在此时也进南国市检察院进行文艺创作,她忧心似焚,弥留之际的奶奶还巴望最后见她一面呢。小时候家里特别穷,爸爸妈妈不得不去外地艰难打拼谋生,她便和奶奶在家乡的镇里留守。小小年纪的她每天都要很早起床步行七八里路去镇里的学校排练舞蹈,当别的小朋友都早早放学回到父母身边时,她却还在学校的排练室里忍受无比疼痛挥汗如雨地练习,而奶奶总是从早到晚痴痴望着家门口那条小路,早早做好一大盆饭热在锅里等她回来吃;她跳舞跳得满身是伤,疼痛难忍,奶奶总是烧很多很多的热水帮她泡脚、敷脚;冬天天冷,奶奶解开自己的衣服,把她的脚抱在怀里;很多时候,学校布置的作业很多,她又是个很要强的女孩,当别的同学几乎都没做完作业时,却总是她把作业做得工工整整、完美无缺,老师们惊讶于她在如此繁重的舞蹈训练的同时怎么还能将文化课学得如此之好,他们都不知道,无数个挑灯夜战的夜晚,是奶奶陪着她一直坚持到深夜直到做完所有作业……

  她难以忘记那些与奶奶相依为命的日子,上初中时,她考到了县里最好的初中,离家更远了,三十多里的山路,她只能选择一周回来一次,而她担心奶奶用水成为问题,每个周末,她挑着两只比她矮不了多少的大水桶,用她稚嫩的双肩将家里那口比她还高的大缸的水挑得满满的,扁担磨得她连嘴皮都咬破了,但她一直坚持着,来来回回要挑十多趟,扁担把肩头的肉都磨破了,但小小年纪的她一声不吭,总是一鼓作气将水全挑满才肯歇息,奶奶看着她觉得特别心疼,所以每天用水都很节省,就是为了让她少挑一点水。

  她跳得累了,便靠在会议室的靠背椅上歇息一会儿,往事不堪追忆,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泪眼朦胧之间,她仿佛看到慈祥但满面风霜的奶奶伸出她那如树枝般干枯的双手想要拉她到身边,像儿时那样爱抚地抚摸她的黄黄细细的头发,想给她编羊角小辫子,戴上小红花儿,可是奶奶却又突然远去了,像一阵风一样飘远了,她伤心地大叫大哭,“奶奶,不要走……”,却突然感觉一阵剧痛袭来,原来她在做梦,从椅子上摔到了地上,双手一抹脸,满眼都是泪。

  她多么急切地想回去见见奶奶最后一面啊,可是当她想到组织上领导与同事们的信任和厚望,就无法提出这个请求了。最终,她选择把悲痛深埋心底,只在紧张的工作之余打了个电话回去问候了一下奶奶,接着又投入到舞蹈编排当中。她却无奈地感觉到忠孝难以两全,每每练习间隙,她念及此事,总会独自泪湿沾襟,“愁无尽,消瘦尽,有谁知?”,心中的孤寂苦闷和伤痛无处诉说。

  屋漏偏逢连夜雨,妈妈在上班途中不慎被摩托车撞倒,头部着地,满脸是血,经过诊断,车祸导致了脑震荡,但肇事者却早已不见踪影。坚强的妈妈为了不影响她的工作和排练,硬是咬着牙关独自躺在病床上,没有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知她。其实这个时候,妈妈全身根本不能动弹了,连话都已经讲不出了,而且要反复做手术,而爸爸一年前 就被派往肯尼亚去支援当地教育了,要三年后才能回国。

  奶奶此时已经去世。面对此情此景,她只能向单位政治处请假,回去看望妈妈,去给奶奶扫扫墓。她先是飞回去看了看正病重的妈妈。只见她全身摔伤青紫,行动十分不便,整个脸部肿胀得骇人。她趴在妈妈的病床前痛哭失声,“妈妈,我觉得自己太不孝了,您和爸爸还有奶奶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我如今也长大了,可以为你们遮风避雨了,可以让你们依靠我了,可是我在你们最需要我的时候,却不能在你们身边陪伴和照顾你们,我心里难过呀!”

  满面憔悴、整个头颅都缠着纱布的妈妈艰难地伸出还打着石膏的手抚摸着她的头,“蓝蓝,不要难过,妈妈理解你,理解你舍小家为大家的情怀,更理解你忠孝不能两全的苦衷,也为我有如此深明大义而又取得这些成绩的女儿而感到很欣慰,很自豪。你赶紧回去参加排练,看到你站在舞台上,我心里比喝了蜜糖都甜!我的伤有医生护士照看,你爸也每天都通过视频跟我聊聊天,你就放心吧,照顾好你自己,好好地演出就是了!”

  在妈妈的再三催促下,林蓝仅仅照顾了妈妈一个晚上,就怀着难忍的伤痛,哭着与妈妈道别,“尊前拟把归期说,未语春容先惨咽”。她准备飞回单位去参加排练,但在她飞回南国市之前,她决定回老家去给奶奶扫扫墓。

  于是她又马不停蹄地赶往老家,去奶奶的墓地拜祭。她趴在奶奶的坟地上泪如雨下,心酸不止,悲痛难忍。“奶奶,古人说得没错啊,“子欲养而亲不待”!以前总是您照顾我,如今我可以让您安享晚年了,您却走了!几年前,您总是问我在学校工作和学习怎么样了?但我那时总是敷衍您说还行、不错之类的话。而如今我却只能捧着这些奖章独自跪在您坟前喃喃自语了。“清泪尽,纸灰起”,“肠断月明红豆蔻,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奶奶,您若泉下有知,一定不要责怪孙女儿没有尽到孝心,没来得及给你送终。这些是我在学校和单位获得的荣誉,您看到了吗,您开心吗?虽然您走了,但在我心里您一直还活着,就在我的身边,陪伴着我……奶奶,您一路走好,在天堂里要快快乐乐的,想我了,就托周公送个梦给我,我会一直遥望天边那颗最亮的星,那是您看我的眼睛……”

  在奶奶坟前烧了一些纸钱,点上一炷香后,林蓝忍住无边伤痛,连忙飞回单位编排演练节目。但因为腿伤实在很严重,她在排练期间每天都要去医院进行治疗。

  终于到了全市检察机关文艺演出了,医生警告说不能再进行剧烈的舞蹈动作了,林蓝坚定地对医生说,“您给我在患处注射封闭针吧!”医生很无奈,劝她再三考虑,因为封闭针虽然可以短时间内缓解患处疼痛,但长期使用会导致严重的后遗症的。林蓝还是坚持要参加演出,“我一定得上,所有的领导和同事们都看着我,等着我的演出!”于是,医生只得给她注射了封闭针。

  她忍着疼痛,汗如雨下,在舞台上微笑着给大家呈现了一个娇俏妩媚、灵气逼人的江南采莲女的形象,她那柔婉如丝的身段、娇媚动人的表情、灵动夺人的眼波流转,让大家仿佛荡着一页小舟漂移于七八月的江南荷塘,欣赏着一个美丽动人的江南少女在千万朵俏丽的荷花仙子中采摘着清香的莲子,这样极致动人的画面与那江南水乡特有的氤氲水雾合奏出来的便是那胜过人间天堂的胜境!

  舞蹈跳完,台下的人们久久没有意识到舞蹈已经结束,还沉浸在那八月清香袭人的江南荷风里,整整两分钟后,现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林蓝谢幕达五分钟才让掌声平息下来,主持人才得以上台来宣布进行下一个节目。

  仅仅相隔一天,林蓝就飞赴北京参加最高检的文艺演出,同样是这个舞蹈,只是导演在演出的当天上午通知她,为了整台晚会演出的效果,要求她将原本三分钟的舞蹈压缩成两分半,这可难坏了她,毕竟她不是专业的舞蹈编排出身,跳舞本身难,而舞蹈编排更是难上加难。单位政治处陪同她一起去的李主任问她行不行,不行的话就临时去请个专家来指导。她知道李主任是为了安慰自己,其实她更知道的是,这么短的时间去哪里找专家啊,所以她神色坚定地对李主任说,“没关系,我可以!”

  李主任便静静地从林蓝的房间退出来,因为她知道林蓝说自己可以那就表示林蓝一定可以战胜这个巨大的困难!她从林蓝身上看到无比强大的毅力与生命力,似乎所有困难挫折都打不倒她,似乎她可以经受所有艰难困苦,承受所有巨大的压力与挑战!

  虽然仅仅是压缩半分钟,但要知道对于舞蹈编排来说,这却是一个非常关键和致命的问题,因为事先编排的舞蹈动作是根据表达的情境和音乐节奏而确定的,此次删减半分钟的动作,等于整个舞蹈动作要进行重新编排,时间如此仓促,任务如此艰巨,林蓝也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浑身是汗,她席地打坐,强迫自己冷静。这时手机铃声响了,一个她熟悉而又曾无数次埋怨过的声音从电话中飘出,还是那般威严得不容抗拒,但奇怪的是,却又似乎透着一丝丝温情,“我相信你!”说着便一如往常那般不等她说话就挂断了,良久,她才反应过来,抿嘴微微笑了,脸上不知不觉间泛起一丝红云。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感觉到灵感如同泉水般奔涌在她的脑海,她的胸腔,她的血液……她一跃而起,随着音乐轻舞飞扬,一会儿动若脱兔,一会儿奔驰如骏马,一会儿飞舞如鹰,一会儿又缠绵婉约如弱柳扶风。音乐在两分半钟时戛然而止,林蓝做了个休止的动作,气喘吁吁,汗水淋淋,白里透红的脸上泛出了好看的笑,她知道自己成功了!

  她没有辜负单位领导和同事们的期望,也没有辜负自己的希冀,演出获得巨大的成功,获得了最高人民检察院曹建明检察长的亲切接见和各界人士的广泛好评,晚会的总导演北京军区战友文工团赵小津评价说,“林蓝同志作为一名检察干警,舞蹈具有专业水准,很难得!”

  全国各地参加演出的很多同行们都涌到后台来找她签名合影,但她此刻脑海中却冒出一个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的大胆的念头,可是这个念头却如同燎原之火一般,无法压制,越是压制,反而就如弹簧一般跳得更高。她壮着胆子,心里如小鹿乱撞一般,绯红着脸,掏出手机来速速编写了一条短信,“何科,您是我第一个通知这个好消息的人,我成功了!”。

  编完后,她又深吸一口气,在通讯录里速速找到何乐的名字,然后闭着眼睛,像是作出一个非常重大的决定一般,使劲摁了一下发送键,五秒钟后,她才敢睁开眼睛,显示短信发送成功的卡通笑脸在望着她,她突然觉得心跳得如同战鼓一般轰隆作响,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她开始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莽撞举动了,虽然他曾少见地表扬过她,虽然他曾看到她优美的舞蹈而给过她掌声,虽然他在她缺少勇气时曾给过她鼓励和勇气,但那也可以看作是同事之间的鼓励和赞赏,也可以看作是上司对下属的褒扬与安慰啊。其实仔细分析,他那么一向酷毙的包公脸上哪有过一丝笑意是为她而流露?他哪有对自己说过一句暧昧话?仔细想想,还真是没有,此番自己如此鲁莽给他发送了这样一条颇像是表明心迹的短信,岂不是自己把把柄送到严苛而令人捉摸不透的他手里?若是他耻笑自己怎么办,若是他认为她配不上他怎么办,若是他认为她这是在自作多情地高攀怎么办,若是他压根已经有了心上人而对她嗤之以鼻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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