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刘庄惨案发生后,清河支队的队员们义愤填膺,纷纷要求除掉马连清和冯义仁。胡群反复思考后,给大家做工作说:“这两个人尽管为了达到个人目的,不惜牺牲他人性命,罪不容恕,但眼下,上级指示我们,最大的敌人是日本鬼子,对于中国人,能争取的尽量争取。”

  队员们尽管不服,但政委的话还是要听的,议论声就大大减少了。胡群说:“目前,我认为清河镇的山本一郎是个大毒瘤,我们想办法除掉他。”

  说完,他指示马连玉摸清情况,伺机将这个魔鬼除掉。

  会后,马连玉立马赶回清河镇,四下搜寻山本一郎的信息。

  这天上午,山本一郎在炮楼上哼着日本小曲,不时朝远处张望,忽然看见一个穿红挂绿的女人在大街上招摇,不由得动了邪念。他急急下了炮楼,紧追几步,拦住那个女人,女人左躲右闪,却被山本拦腰抱住。女人惊慌失措大声哭闹,山本狂笑着往炮楼里拖,女人突然低头咬住山本的手腕子,山本疼的呀呀乱叫。松开了钳子般的手,女人乘机跑开,山本哇呀呀一阵狂叫,紧跟着就跑来几个鬼子兵,七手八脚把那个女人拖到炮楼里,山本狠狠地瞪了女人一眼,顾不上手臂上的伤痛,脱了衣服,把那女人强行压在身下,炮楼里传出女人惨烈的叫声。过了好一会儿,那女人才哭哭啼啼地从炮楼走出来。山本哪里知道,这个女人是县城警察局长王云山的老婆。女人回到家,就把房门一锁,谁也不见,家里人不知原因,就派人去县城把王云山叫回家,王云山几乎把门都要敲烂了,女人就是不开门,只是一个劲儿地哭。王云山一着急,把房门踹开,二娘、三婶、大嫂等人拥进屋子,见女人双手捂着脸,哭着喊:“你们别问,也别管,让我去死!”

  王云山急得直跺脚,上去给了女人俩耳光:“你他妈到底为啥?不说出原由,为啥要死?你快说!”

  俩耳光把女人打的一愣,马上停止了哭声,双手从脸上慢慢移开,当她看见满屋子都是自家人时,立马又捂住了。王云山对大家说:“你们先出去,我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人们默默地退出来。

  王云山搂住女人,低声问:“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女人张开双臂,紧紧搂住王云山,把脸埋进王云山怀里,放声大哭。王云山摇晃着女人低声问:“先别哭了,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女人哭着睁开眼睛看看男人:“我就是好奇,去看看炮楼是啥模样,好多天没去关帝庙了。再说了,我觉得你是警察局局长,是给日本人做事,他日本人应该有看处,哪知道,日本人都是畜生,你白白背了汉奸的骂名,你老婆照样让日本人糟蹋,呜呜呜……”

  王云山一听,啥?自己的老婆让日本人糟蹋?他心下一震,推开女人吃惊地问:“你,你说啥?日本人糟蹋你?”

  女人再一次把脸捂住,放声大哭。

  王云山搬起女人的脸,大声问:“你说明白!说明白!”

  好一会儿,女人止住了哭声,抽噎着说:“是那个魔鬼山本,他,他……”

  听了女人的话,王云山几乎晕过去,他定了定神,用力扳起女人的脸,咬着牙说:“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女人害怕了,不哭了,瞪着一双泪眼模糊的眼睛,她知道男人最在乎女人身体的干净,一旦女人身体遭到玷污,男人是最难接受的,她怕王云山接受不了这个打击,更怕王云山去找日本人拼命。她冲着王云山直摇头。王云山猛地站起来,突然怒火冲天了,两个眼珠子瞪得像铜铃铛,他愤怒地把女人推到在地,转身就走,女人扑过去,抱住王云山的腿,王云山挣脱几次没有甩开。这时候,外面的人都进屋来了,大家一同将王云山按住。二娘说:“刚才你们俩的对话,我们都听到了,事情既然已经出了,就得静下心来想想怎么办,不能脑子一热,就去拼命。”

  三婶也说:“是啊,你媳妇让人家糟蹋了,你再搭上一条命,那咱老王家就更倒霉了,你可千万不要犯糊涂啊。”

  王云山重重地喘着粗气,两眼紧闭,谁也不看,咬着牙,蹦出几个字说:“山本一郎,我跟你没完!”

  就在王云山痛苦难捱的时候,他的哥哥王云章来了,人们抢着跟他述说,王云章一摆手:“别说了,我都知道了。”

  王云山扒拉开众人,走到哥哥面前,捶胸顿足地哭着说:“哥啊,你兄弟受委屈啦,你得帮我啊。”

  王云章轻轻推了一下弟弟,走到弟媳妇面前,问:“你确定是山本?”

  女人低垂着脑袋,头发蓬乱地散开着,用低微的声音说:“是山本。”

  王云章拉着弟弟的手,走到门外僻静处,悄悄地说:“山本混蛋,净做畜生的事,但你我都在日本人那里端饭碗子,我看这样,赶明儿我陪你去县城,先找袁万卿帮咱参谋参谋,让他出面帮忙,再怎么说县长比我这个镇长面子要大的多吧,然后再找池田去告山本的状。”

  第二天,哥俩早早来到县城袁万卿宅邸,把来意一说,袁万卿立马就皱起眉头:“我说过我这个县长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现在是日本人统治,不是国民政府啦,你们千万别拿我当县长,我大事小事都办不了,谁的事也不敢应承,因为在日本人面前,我的话都不如天上飞的老鸹叫,多不好听人们也得听,唉!”

  俩人一听,互相看了一眼,哥俩都在问,袁万卿这是真话呢还是推辞,不过他们倒是身有体会,确实中国人在日本人面前低一等,根本没有话语权,整个社会没有法和理可讲。想到此,王云章说:“袁县长,你没有好办法也不要紧,跟我们一起去见见池田行吗?”

  袁万卿摇摇头:“我去了也百搭,不过你们如果非要我去,我也不推辞,就跟你们跑一趟。”

  于是三人就奔宪兵队而来,站岗的都认识他们,也就没有过多地阻拦,仨人径直来到池田办公室外,王云山喊了声:“报告!”

  池田很随意地应道:“进来吧。”

  仨人走进这间有着落地玻璃窗的办公室,见池田一条腿放在办公桌上,一条腿有节奏地颤动着,嘴里哼着日本小调。仨人走到池田面前,规规矩矩地弯腰鞠躬。池田鼻子里发出怪异的声响,然后把办公桌上那条腿放下来,问:“怎么,今天三位一起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袁万卿说:“太君,他们哥俩儿找您是有事跟您说,细情呢,还得他们跟您述说。”

  池田把脸甩向王云章,见王云章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个字。

  王云山抢着说:“太君,您的部下糟蹋为大日本皇军卖命人的家室。”

  池田一听,站了起来:“怎么回事?细细说,说明白。”

  袁万卿说:“池田太君,在中国,糟蹋女人属于犯罪,应该法办啊,更何况那女人是警察局长的媳妇。”

  池田抬起眼睛,大声问:“知道是哪个士兵吗?查清了,我会从重处理。”

  王云山哭了:“哥,你替我说。”

  王云章先是一躬到地给池田敬礼,然后扭扭脖子,眨眨眼,说:“太君,强奸我弟媳妇的是山本太君。”

  池田一愣:“怎么,是他?”

  王云山迫不及待地说:“是,就是山本。”

  袁万卿说:“山本太君实在是有些过分,连死心塌地忠诚大日本皇军,给大日本皇军卖命的人的媳妇都不放过,民众对这种事最憎恨的。”

  王云山嘟囔着说:“是啊,太君,他连我老婆都不放过,这也太过分了吧。”

  池田一挥手:“行了,别说了,我会处理山本的,一定会让你们满意。”

  哥俩还有些彷徨,不知道池田会怎样处理山本,就想听听下文。

  池田见哥俩没有离开的意思,就假意安慰着说:“王局长,王镇长,你们放心,我会处理山本,让他跟你们道歉。”

  “道歉?”王云山心说:他糟蹋我老婆,就道个歉啊?这也太不讲道理啦!就低声说:“山本这样对待我,不严肃处理,我心不甘!”

  池田有些不解,问:“那,还要怎样?”

  袁万卿说:“太君,这处罚是太轻了些。”

  池田笑了:“袁县长,你说我该怎么处理?总不能因为他强奸了警察局长的妻子就枪毙他吧,他是大日本皇军的上尉军官,是我的得力助手,道歉是最大的惩罚,不同意道歉,那也就没别的处罚了。”

  王云山一听,完了,在池田这里也没理可讲了。自从跟着日本人混饭吃以来,亲眼看到的,亲身体会的,都是中国人吃亏倒霉,中国人在日本人眼里根本就不是人,就是主子和奴仆关系,哪里有什么平等,哪里有什么尊严,哪里有什么道理,高贵的日本人为所欲为,中国人只有忍气吞声才能生存,反抗的结果大多就是死啊,想到此,他就不再言语。池田走到王云山身边,抬手拍拍他的肩头:“王,你的忠心我知道,你放心,以后我会对山本君严加约束,既然你不再提什么,我现在就把山本喊来,让他当面向你道歉。”

  山本接到池田电话,立马就赶到县城来了。山本一进门,先给池田行了鞠躬礼,转身见到王云章和王云山,马上就变得横眉立眼。池田喝道:“山本君,我知道你向来对中国女人感兴趣,但也要看是谁的女人啊,王局长是我们大日本皇军的朋友,以后不许伤害他的女人!”

  山本两腿一并,弯腰答应一声:“哈伊!”然后用恶狠狠的目光盯了王云山一眼。

  王云山憋了一肚子窝囊气,但他在极力抑制着心内的火气,他已经深深领会到了,池田的笑和怒让人难以揣度,他明白,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在日本人眼皮底下混饭吃,就得舍下脸面和尊严,尤其脑袋最要紧,谁知道这些魔鬼何时发脾气举屠刀啊,女人被欺侮,总比丢脑袋强多了,这样想着,他的心态就平和下来了。强装笑颜,一副奴颜婢膝的样子,弯腰给池田鞠了一躬:“谢谢太君。”转身也向山本鞠了一躬。袁万卿和王云章也跟着鞠躬,池田和山本看着这仨人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

  走出池田办公室,王云山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心里翻江倒海般折腾起来,脚步变得沉重而蹒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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