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思南埋葬爱人以后,把江珠儿送到岳母家。为了纪念爱人,江思南对岳母说:“这孩子以后就叫南珠儿吧。”接着,江思南回到白土场门,一边继续行医,一边践行王扶南的遗愿,大力植树育林,到1987年育林面积已覆盖了整个白土岗方圆20里的地面,碱滩经过20年的治理,土壤酸碱值基本趋向正常,四野长出了各种各样的香花绿草。
       1988年王扶南终因长年劳累,体力不支,加之常年思念爱人,一病不起。江思南离世后,乡亲们为纪念江思南、王扶南,就把白土岗改名为扶南岭,而把两人住过的村子白土场门改名为思南堡。时至今日江思南、王扶南的坟地,前去祭扫的人,一年络绎不绝,四季鲜花不断。

       南珠儿在外婆的精心呵护下,慢慢长大。南珠儿外祖父名叫王祖贤,是书圣王羲之第六十七代后裔,因保留着先人临摹的冯承素双沟影描《兰亭序》,文革时遭多次批斗,终因气愤不过,吐血而死。临去世前一天晚上,告诉外婆说:“祖传玉板十三行,埋在堂屋西北角,这辈子我们只生了一个女儿扶南,将来她无论生男生女,都传给她的孩子吧。”
       这年,外祖母实在拿不出钱来养活南珠儿,忽然想到了祖传玉板十三行,找了出来。她看着玉板十三行,老人家用手轻轻地抚摸着,流着泪,想了三天三夜,想到了过世的丈夫,想到了先祖,心里真的舍不得,把这件世代相传的宝物,在自己的手上,把它卖了。这上面凝聚了多少代人的心血啊!可一想到南珠儿的未来,最后还是横下心来,带着这件祖传宝物来到北京,在琉璃厂融融斋,见到了老经理薛读来。外婆讲明了来意,拿出了传家之宝。当时好多师傅以为,这样灰不溜丢的一块石头,也不是玉呀,怎么会是玉板十三行呢?都不看好。薛读来经理却不这样认为,老先生拿着放大镜足足看了两个半小时。接着又在显微镜下察看了几个重要的细节。最后说:“我找这玉板十三行,花了38年时间,全国著名文物鉴赏家何书递是我的师傅。我学徒时,曾经跟我说,据史料记载,在清代还有人见过,上面刻着王献之书写的《洛神赋》十三行,怎么一夜之间就消失了呢?一定还在。今天见了,我也算完成了老师傅的遗愿。”
       说完,老先生进到内室,不一会儿转身出来,笑盈盈地说:“我们出18000元收了,您如果没有异议,马上付款。”
       南珠儿外婆带着这18000元钱,从北京赶了回来,用这些钱把南珠儿养大,上小学,读初中,还送南珠儿进了重点高中抚南一中。在大二的时候,钱花完了,外婆从电视里听说,这玉板十三行,价值连城,至少它的价值在两千万以上。暑假的时候南珠儿陪着外婆,再次来到融融斋,找到薛读来经理。
       外婆慢声细语地说:“玉板十三行不卖了,我要赎回来。”
       薛经理为难地说:“买卖一旦成交,就等于履行了合同,我们这里不是典当行,即使典当行还有一个时限,要赎回去也得两家重新议价。”
       外祖母说明赎回的原因,并不是毁约,而是外孙女南珠儿,读书遇到了困难。薛经理说:“这么办,我个人拿20000元给你,供孩子把大学念完,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外祖母也是通情达理的人,说:“你个人的钱我不能要,我给你写个借条,等孩子参加工作后,有了钱,再还你。”
       老先生见外婆借条上的字写得好,猜想一定得到王家书法真传,就说:“这样吧,你给我写幅字,就等于这两万元是我买你的字,付的润笔吧,好吗?”
       外婆就在宣纸上写了“悲喜两昆仑”五个大字,题上边款,盖了印章,送给了老先生。薛读来见了,果然有王献之风骨,而且还有王羲之的底蕴,就说:“这借条不用了,你收回去吧,两万元值了。”

       外婆坚持说:“这不可以,字是送的,钱是借的,两回事儿。”
       就这样,外婆留下借条,拿着这两万元钱回到了江西抚南。后来用这些钱,供南珠儿读完了大学。在南珠儿毕业前,外婆病危,在弥留之际嘱咐南珠儿一定记着把钱还了。
       前年,南珠儿带着两万元和利息钱找到融融斋,老经理已经退休,现任经理卜景宜说:“老先生退休的时候,曾经当着我的面把借条收起来留作纪念了,嘱咐说,如果有个叫南珠儿的,来还钱就告诉她,这笔钱就算我给自己孩子付的学费。老经理说,反正我无儿无女的,要钱也没用,还留下一个存折,在这儿,里面有三十万元钱,是他一生的积蓄,让我转交给你,这笔钱是老经理留给你的,你收好吧。你来了,我也了了一桩心事儿。”
       南珠儿问:“卜经理,老先生,人在哪儿?”

      卜经理说:“自退休后再没见过,可能到四川老家去了。”

       南珠儿拿着这笔钱办了一家影视公司,从此有了自己的产业。

       洪建民呆呆地听着南珠儿不紧不慢地叙述,忽而泪流满面,忽而满面庄严。忽然,南珠儿不讲了。他抬头看了看南珠儿,半依在床头上,眼睛眯缝着,好像沉浸在遥远的回忆里,还没醒来,眼睛湿湿的。过了好一会儿,南珠儿说:“这就是我不同他人的人生经历。”

       洪建民说:“太悲壮了。”
       南珠儿说:“我连故乡都没有,准确说也没有家。出生的地方我只去过一次,父亲怕我吃不了那里的苦,给母亲祭祀完马上就把我送上了车,这个家我只在出生的时候住过一夜,长大后,我连一天都没住过,外婆家虽然温馨,可是外婆走了,外婆的家也没了,我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儿,四海为家,四海都是我的故乡。有时别人送礼物给我,我都送给了我的妹妹。”
       洪建民问:“我怎么没听说有个妹妹呢,妹妹在哪?难怪你刚才总假设假设的,还真有一个妹妹呢?”

       南珠儿说:“妹妹小我三岁。有一天,我在建国门地铁站等车,一个女孩在那儿摇摇晃晃的,几次险些摔倒了。我上前扶住她,问她怎么了?她说:是饿的。我立即把她领回宿舍,给她泡了碗方便面。她吃饱了,有了精神,告诉我:她到北京农科院来学习植物组织栽培技术的,正准备回家,可是不小心把钱包丢了,回不了家了,又不肯讨要,就饿晕了。她就是樟松治沙模范全国五一奖章获得者侯雅雪的女儿侯茸茸,我听说后顿生爱惜,原来我们还是内蒙古的老乡呢。我帮她买了车票和路上需要的食品、用品,把她送上了车。她回到家后,采用组织培养技术,培育出新一代樟松种苗,使这个老抗沙树种的抗受性更好,接着如法培育出大量的樟松种苗,又解决了种苗不足问题。之后,她回来把钱还了我,我说不要了,她说什么也不肯。自此,她每年至少来北京一次,一是来看我,二是到农科院学习新技术。我们俩成了要好的朋友,不但成了姊妹,而且比妹妹还亲呢。”

       听了南珠儿的话,洪建民感动得一时也实在找不到更好的词儿来表达,激动地说:“南珠儿,你真好。”
       南珠儿的眼睛一下明亮起来,说:“也不是我怎么好,我没家,处处都是家,我没亲人,天下人都成了我的亲人。见到你以后,我怎么看你都像我的哥哥,就想认你做我的哥哥,可是你总躲着我,我一度很伤心。后来,我发现白泉重逢定理,怎么和我失去亲人的感觉一样呢?就故意和你争,其实白泉老师早已经定下决心,让你来完成他的工作,我是故意激你的。白泉收你为关门弟子后,我天天往你那里跑,探讨白泉重逢定理,一边为的是环境,一边也是为了解释我自己遇到的情感问题。后来我发现你对我有了依恋,担心影响你的事业,就故意躲开你,想在适当的时候再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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