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们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半夜了,随便找了点剩饭,填饱肚子,又出发了,这次他们带了自制的火把,一进洞来就把里面的大海灯点着了,见一个点一个,原本黑漆漆的洞里顿时变得灯火通明,他们这才注意到那些雕刻在洞壁上的龙鳞都是金黄色的,虽然历经了这么多年岁月的洗刷,在灯光的照耀下,依然熠熠生辉,就像金子做的,但用手摸那石壁却又感觉不像是金子,不禁赞叹古人的智慧,也不知是用了什么颜料,能把石头刷得跟真金子似的。

  他们一边惊讶着,一边按老道所指的龙头方向走去。

  “点了多少盏灯了?”高刑殿问。

  “四十九盏了。”

  “怎么还没到头?”,两个人都有些着急。

  突然,高刑殿停了下来,孙元武也在后面停住脚步。他们都发现了一丝异常,按理说前面的灯还没来得及去点,往前的路应该是越来越暗才对,可是仿佛在洞的尽头处有某种很是强烈的光源,闪闪烁烁,如鬼火一般,不知那到底是什么?

  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他们毅然走向了未知,这不能不说是人类探索未知的可贵精神,只是一旦这美丽的动力与贪婪的动机结合之后,这些壮举就显得阴晦了许多。

  前面的路越来越窄,九月的天,又是在阴冷的地洞里,可高刑殿的身上却满是汗水,他看看孙元武,和自己并无多大区别。

  一旦到了这种时候就看出人的弱小了,对未知的恐惧和对它的好奇,总是一并存在的。

  在这条不知哪朝哪代的先人建造的地下龙腹中,两个人就是两只蚂蚁,甚至于他们的力量弱小到连蚂蚁都不如。

  地道越来越窄,而前方的光线却越来越强烈,忽然眼前猛地一亮,狭窄的地道已经走到了尽头,眼前是一处巨大的空石室。地面在两人脚下站立之处还要往下几米的位置,往上看去则有三层楼房那么高,这是一间异常空阔的石室,而一周的墙壁都被打磨得光滑如镜,下面正中央的地面上有两个巨大的火池,每一个都有二三平米见方,池子里面盛满了不知名姓的黑色的油,跟外面走道里大海灯里的油很像,中间竖着一根大概相当于是灯芯的火柱,那火柱烧得正旺,把整个石洞照得通明,高刑殿这才明白刚才看到的光亮来自何处。

  两人脚下的台阶直通到下面,他们来到两处火池中间,想看看这里有些什么东西,刚下来,就见从左边火池后面转出一个黑影来,高刑殿和孙元武都被这突然的异常情况给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却倒并非什么妖魔鬼怪,而是一个人,一个他们都认识的人——高文礼。

  高刑殿不禁想起前一段时间经常出现在外面洞口处的黑影,想必就是他的这位三叔了。还没等高刑殿说话,这位鬼鬼祟祟的跟踪者却先发难起来:“好啊,刑殿,你可真行,我说呢,怎么念完了书还跑回这穷山沟子里来吃苦,放着城里体面的工作不要,回到山旮旯里在这儿挖起煤来。本来干得好好的又非得把这里给封了,你把别人都当了傻子,可你三叔还没老糊涂到那个份上,你小子到底是找宝贝来了。”

  高刑殿本来就很是不屑高文礼的为人,又加上这个人不但一直在跟踪自己,今天反而恶人先告状,无端先责难起自己来,高刑殿心头无名火顿起,当时就跟他翻了脸:“高文礼,我拿你当长辈才尊你一声‘三叔’,你可别不知好歹,我想干什么,用得着向你请示?你也去打听打听,我高刑殿在这方圆百里怕过谁,想做我的主,就凭你?”

  孙元武也愤愤不平,两眼直瞪着高文礼,高文礼眼见自己处境不利,语气立马像撒了气的气球一样软下来:“刑殿啊,别发火嘛,你三叔我可没什么歹意,我也是刚刚无意碰上你们的,跟着你来这呢,一是想看看到底这穷山沟里有什么宝贝,让你这个大学生都动了心,二来嘛,我是想着或许能帮帮你,万一有什么危险,人多了也好有个照应。”

  话刚刚说到这里,孙元武学着他的腔调接住了话茬:“三来嘛,得了点什么好处也算我一份。”

  高文礼不想他有这么一句等着自己,登时没有了对词,连连说到:“这是什么话,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呢。”嘴里说着,一对眼珠子却一个劲地不停乱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高刑殿觉得实在没有必要和这种人发生冲突,没准还真可以让他帮帮忙,再加上那天老道也对他说过,跟踪自己的乃是一个无福之人,他愿意跟着就让他跟着吧!想到这里他的语气也缓和下来,又问他:“那您自从来到这里可曾发现什么了没有?”

  高文礼见对方态度有所转变,心中稍安,人一下子又活跃起来,像半夜里打开了的收音机,唧唧喳喳没完没了,然而所说的也无非就是他怎么摸索着进来,一路上跌打滚爬、提心吊胆,这里的环境怎么样差,自己又是如何勇敢,独自一人进来后点燃了这两盏特大号的油灯,又怎么样到处搜索了一遍,心里还惦记着他们两个年轻人。

  高刑殿只注意到后面几句话,却足以让他无比失落,因为据高文礼所说,这里干净得很,除了这两大池子油和他们三个活人,其余的就是这一层光滑的石壁,再也没有其他的了。

  高刑殿想不明白,照理来说,那老道让他进来,这里就一定得有东西才对,可现在却只有两个大火池。他越想越觉得难以理解,迈步来到火池边上,探头往里看了看,孙元武和高文礼也凑上来,池里的油清澈见底,从上面可以清晰地看到油池底的青石板,不知这是种什么油,这么透明干净,他们正看着,忽然发现面前池子里的油开始变得浑浊起来,接着在油面上出现一层白茫茫的雾气,白雾越聚越浓,越升越高,火池上方整个的一大片被这白雾所笼罩着。

  三个人被惊吓得倒退出老远,另一个火池也是如此,就像在这洞穴之内凭空立起两根白色巨型石柱,而且这本是白色的雾柱里依然闪烁着熊熊的火光,在这阴森的地下洞穴里,见到如此诡异的景象,三人心中的恐惧可想而知,高刑殿和孙元武双手紧紧地握住火把燃尽后剩下的半截木棍,注视着这两团怪雾,高文礼手里则是一把劈柴用的斧子,亦正紧紧地盯着前方,表情庄重如临大敌。

  升到半空中的白雾渐渐地静止不动,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里面出现了一些模糊的影像,就像以前来村子里放映的电影一样,在两颗大树间拉起一块灰白色幕布,把影像投放到上面,如果现在的情形真和那时一样的话,他们都会感到很有意思,并且看得津津有味,可是今天不同,在这种境况下看到的如此情景,除却诡异与恐怖之外并未给他们带来任何愉悦的享受。不仅如此,观看这样一场“电影”,对于他们本就紧绷着的神经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时间在这里好像凝固了一般,出现在雾中的影像由模糊变得清晰起来,那是在一座未建成就被废弃的工厂里,到处都是施工时留下的垃圾。

  视线又往里推进,有两个人在墙角处,其中一个女人说:“你为什么不接受我,本来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拒绝我,你是什么意思?”

  女孩说着,语气很是激动,而对面的男人无力地说:“我不知道。”

  女人幽怨地又说:“你到底是嫌弃我了,嫌弃我曾经属于别人,可这毕竟不是我的错,你说过你不在乎这些,可是现在,你,你这个骗子。”女孩撕心裂肺地哭诉着。

  男人坚决地回应到:“不是这样的,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你别问了,反正我们之间是不可能了,我今天约你来就是要把你送我的东西还给你。”说着把一个精美的小盒子塞到女人手里,转身就要走。

  女人拉住了他的手,他似乎并不忍心强推开她,两个人拉扯着,女孩满脸泪水,脚步凌乱,忽然不小心被脚下的废弃木板绊了一下,迎面撞到了前边的墙上,她惨叫了一声,男人本来要走,听见惨叫声不得不赶忙回过头来,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转回来,却惊得差点叫出了声,他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一幕,女孩在撞到墙的时候,正碰在一截断裂之后露在墙外面的钢筋上,露着尖头的一段钢筋穿脑而过,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了呼吸,眉心处一个不大不小的血孔正流出鲜红的血来。

  男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惊慌失措,焦虑异常等到了天黑,趁着夜色,他找来几根废弃的绳子和一块塑料布把女孩的尸体草草裹了起来,扛着她来到附近的一个湖边,他又找来一块大石头,绑在女孩尸体上,把尸体扔到了湖里,惊魂未定的他在湖边坐了很久,然后失魂落魄地踉跄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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