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们所挖地道的尽头,倒退三大步,在一个有点凹的地方果然插了一支小小的杏黄旗。高刑殿把小旗子拔下来,放在眼前,孙元武也凑过来看,是杏黄色绸布做的旗子,一面绣了一幅八卦太极图,另一面绣着“玉矶子”三个字。

  高刑殿老觉得这小旗透着古怪,孙元武一把夺过来,左看右看,他忽然问:“玉矶子?哥们,你说这玩意儿新鲜不新鲜,整的跟他娘的张天师投胎转世似的。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玩这套玄乎的玩意,我就不明白,当年灭四旧的时候,他怎么就没让人给灭了呢?”

  “省省吧,忘了白天的事了,对这样的世外高人,你小子嘴上多积点德吧!”

  孙元武乖乖地闭了口,两人各自抄家伙挖起来。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吧,孙元武就觉得铁锹碰到了一个硬物,心中一喜,两个人蹲下身来轻轻地往外翻土,下面逐渐露出一块圆形的青石板来,上面刻着古朴的花纹,貌似一条盘着的龙,但是经过多年湿土和水分的侵蚀,已经看不清楚了。

  高刑殿用铁锹的木柄对着石板敲了几下,从声音上他们可以断定,石板下面是空的。于是他们索性沿着这块圆石向四周扩挖,清理出一片四五平米的地方,他们小心地清理了残留在石头表面的泥土。

  除了他们原先见到的直径半米多的带有花纹的石板,四周都是原本应该被打磨光滑了的青石板。只是它们砌合得十分紧密,找不到一丝缝隙,而且据孙元武估计,这石板应该很厚,仅凭他们两个人,硬要挖下去,绝不是一件易事。

  高刑殿趴在青石板上仔细地摸索,以近乎把脸贴上去的姿势用手一寸一寸地去抚摸石板。在清理过的带有花纹的石头上,他的手指忽然感到了异样。是在那条看似像一条龙的东西的眼睛位置,有一个小黑洞,本来应该是突出的眼球,而这里却只是一个小孔。

  高刑殿把灯对准那个地方,里面黑漆漆的,不知道有多深,吹了口气,弹出些许灰尘,应该不是通到里面的,至少不会很深,只是在石板外层打了个小孔。

  可这代表什么意思呢?他想会不会里面有什么秘密,不如找个东西往里探一探。他找了找身边并没发现有这么细的硬东西,忽然看到土坑外面被他扔在一边的老道的杏黄旗。他跳出去,把它捡回来。

  刚才只顾看旗面了,没注意到别的。现在一看,乖乖,不得了,那旗杆却是根铁棒子,头上还弯出一个小钩,看上去跟钥匙似的。这难道是老道早就准备好的?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不管这么多了,先试试再说。

  高刑殿拿着小杏黄旗跳回土坑,顺着石板上的小孔把旗柄插了进去,长度刚刚好,到了头再往下按,按不动。左右试着转了几下,也没反应。

  高刑殿哭笑不得,不由得骂起自己来,怎么会这么没有脑子呢,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用一根随便捡来的破铁棒子就能解决问题。他一边骂自己愚不可及,一边把旗柄抽了出来,就在旗柄的末端离开了小孔的时刻,高刑殿听到脚下的石板发出轰隆隆的声音,旁边的孙元武忙将他拉到一边,接着,声音又变成大齿轮转动时的那种动静,还有一种如巨型石柱碎裂般的咔咔声,他们两个都被这种声音惊呆了。

  高刑殿不知道是该为自己的歪打正着而高兴呢,还是该为自己误打误撞带来的未知后果感到恐惧。伴随着巨大的声响,他们看到那块圆石板慢慢地向一边移动,等了足足有五六分钟,整块石板都移到了一边,露出下面黑乎乎的地洞来。

  等到整块石板移开,声音停止,周围又恢复了原先的寂静,恢复了本该属于夜的安谧。高刑殿和孙元武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的地洞漆黑一片,一靠近洞口顿时觉得冷气袭人,一股阴森森的冷风从里面直冲出来,两个人犹豫着不敢下去。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高刑殿把心一横,为了寻宝,再危险的地方也得去,他用灯往里面照了照,并不很深,大概有两米多吧,高刑殿试探着跳下去,虽然有灯,但还是花了一些时间来适应里面那种异常的黑暗,这种黑暗就像野兽恶魔张开的血盆大口,要把人及其周围的世界整个吞下去似的。

  孙元武把铁锹横着挡在洞口,在铁锹木柄上绑了一根足够粗的绳子,拽着绳子把自己矮胖的身子放了下去,他笑着拍拍高刑殿的肩膀说:“伙计,你也忒急了点,我还没绑绳子呢,你就跳下来了!”高刑殿知道这小子是在故意气他,也就不去搭理他的话茬。

  两个人等到站稳了身子,抬头看看头顶还有一段距离的空间,这秘道里的空间不算很高,但是足足有五六米宽,算起来也够宽敞了。而且就在他们落地的时候两人就感觉有些不对,脚下的地面并不平坦,但却好像是很有规律的那样一种不平整。

  他们蹲下身来,低头仔细看看脚下,确实是有一种人工雕琢过的、很有规律的图案。那是一块块的小扇形,层层叠叠连成了一片伸展开去,又往前挪了两步,依然如此。孙元武说:“哥们,你不觉得这像什么东西吗?”

  “像,龙鳞。”两个人达成了共识,几乎是在同时说出了这几个字。

  又到了靠两边石壁的地方,同样也是这些浮雕,都按顺序规则地排列着。

  这洞里从他们下来的地方往两头都是秘道,按龙鳞的排列顺序来看,刚才落地的位置往前方去是龙头,后方是龙尾。

  他们一时拿不定主意去往哪头,因为两端都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他们试着走了几步,高刑殿的头忽然碰到了什么东西,疼得他一下子停下来。孙元武也凑过去,举起手中的灯观看,却原来是一盏大海灯,足有一口学校食堂做饭的铁锅那么大,里面还有满满半锅的黑油,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大概有二十几步吧,又出现了一盏,同样的大海灯,一样的油,可是前方黑乎乎的一片,也不知这方向去的对不对。

  两个人停下来一商议,高刑殿忽然想起上次老道临走时留下的纸条,算算日子,明天就是农历九月十五了,有了这个想法,所以他们决定先回去,向老道讨个建议再来。

  他们休息够了之后,这天下午太阳刚刚落山,两人就去了小梅山的山顶,等他们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山顶的面积不算很大,他们虽然不经常上来,可是也很好找。很快就在山顶的西南角发现了一块椭圆的大青石,很大的一块椭圆形巨石,静静的躺在那里。

  高刑殿拿着准备好的纸条和一块小石板,来到巨石的中央,刚把纸条放下,他发现就在距离他不到一米的地方放着一面小旗子。这面小旗很熟悉的样子,他走过去拿在手里,一下子想起来了,是老道留在洞里的那种小旗子。不过这面旗好像有点不太一样,虽然是杏黄色绸布的料子,小铁柄,但旗上并没有绣着什么东西,高刑殿用手电筒照着,旗面上用朱砂写着几行字“潜龙在渊,鳞藏于内。欲寻宝物,需入龙口。入口之前,熟背家谱。”

  高刑殿拿着小旗子半天没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拿给孙元武看,也是一头雾水,两个人都惊得傻了眼,敢情是碰上活神仙了。

  高刑殿和孙元武回去后百思不得其解,这件事跟族谱又有什么关系?难道说他每走一步都得给先辈们磕个头,可那石洞又不是高氏先祖的地方。

  他越想越是不明白,也不愿意再去多想了,反正那老道也不会害自己,看他的做派也像有些道行,干脆就按老道说的做,背熟了族谱就去地洞。孙元武听高刑殿这么说,就让他赶紧去拿,高刑殿斜了他一眼,说到:“哪有那么容易,我们高家的族谱历来被供奉在高氏老宅里,由高氏一门中最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住在老宅里守着,现在是我二叔祖在那里住着,外人轻易见不得族谱,只有高氏子孙才能看,而且还得经他老人家许可才行。”

  “那你就明天去。”

  “也只能试试了,我尽力吧。”

  第二天吃过早饭,高刑殿带着孙元武去了高氏老宅,推门进去,院子很大,一看就是早年间留下来的建筑。一个白了发的老头在正厅门口的葡萄藤下晒太阳,这个季节的葡萄藤已经光秃秃不剩一片叶子了,老人坐在下面,阳光穿过硕大的一块块空隙,斜照在身上,把他镀成了金身一般,他见来了人,微微睁开眼,略看了看,又把眼睛闭上,半晌才开口:“是刑殿啊!”

  “二叔祖,我来看看你老人家,顺便想看一眼家谱。”

  “看族谱?看它干什么?就知道平白无故不会来这里看我这个糟老头子。”

  “我……”高刑殿支支吾吾,说不上话来,心里因着急而乱成一团麻,没想到那老头话锋一转又和气起来:“算你没忘本,还知道来看看咱们高家的祖宗们。来,我带你去看族谱。”

  听了这话,高刑殿悬着的心扑通一下落了地,跟在老头后面往里走去。

  孙元武见状也要跟进去,那老头一转身,抬起手里的大烟杆,烟锅正对着孙元武,说:“你不能进,在外面等着。”

  孙元武欲进不能,直瞅着高刑殿,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他身上。孙元武真想进去瞧瞧这老宅的屋子里藏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可是高刑殿回过头来,用眼神制止了他,孙元武只得留在了外面。

  高刑殿跟着他的二叔祖进了老屋的正厅,这间老房子里供奉着高氏祖先。高刑殿一进门,抬头见墙上正中央挂着高氏祖先的画像,宽袍长袖,身着不知哪朝哪代的服饰。

  老头进门跪下便拜,磕头磕得砰砰响,高刑殿只得跟在后面磕了几个响头,拜完起身顿觉眼冒金花、头晕目眩,再看他的二叔祖,恍若平常,好像什么也没做,高刑殿不禁佩服这老人的毅力与本领。等着二叔祖站起来,整理好衣衫,来到一旁的大木柜前面,从怀里掏出一把金黄色的大铜钥匙,费力地开了锁,从里面捧出厚厚的族谱来递给高刑殿,自己则在一边的小木椅上坐下了。

  高刑殿捧着大字典一般的族谱,心想,高氏祖上早在百多年之前就定居在这片曾名为“九龙湾”的地方,传到现在,族谱赶上一本大辞典厚了,那老道让我熟记族谱,难不成我把这些老祖宗的名讳全背下来,到时候挨个祭拜?心里想着,手上开始翻阅起来,翻了几页,觉得实在是看不下去,径直翻到最后,却见最后一页是张图,上面画着九只凤,一律的把头聚在一起,九只凤头顶着一块大圆盘。再往前一页,画着八条龙,姿态各异,张牙舞爪,却有七条排成北斗似地勺子,另一条大龙在北极星处的位置,旁边还写着一句话:“九龙九凤,亦阴亦阳,八步天罡,北斗一方,凤出龙藏,大道弥荒,得遇高人,拜上求光。”

  高刑殿看着不解,问一旁的二叔祖,那老头也摇头说不知,只是听得老辈人传下来,原先就是和族谱一起有的,至于它代表什么具体的意思,却是谁也不知道,倒是老辈们传下来几句古训,说是高家祖上有人在小梅山山顶的大青石上见到祥云腾空,金龙现形,那位先人自从见此异像之后,便杳无踪影,自此以后,便很少有人敢到那大青石上去了。

  老头又说:“其实啊,我们老高家是从外地迁来的,并非这个村一建村时就在这,你看到的我们的那些祖坟,虽然也是祖坟,但是真正第一代老祖宗并不在这里,他老人家在哪谁也不知道,咱们的族谱上也没说。”

  高刑殿想了想,脑袋里有一道光忽然闪过,这就对了,那老道就出现在大青石上,没准是高家祖先显灵来给我指点迷津的,他要我记住的大概就是后面这两页了,想到这里,高刑殿心里高兴异常,告别了二叔祖,从老宅里出来,拉着孙元武,直接回了自己的家。

  高刑殿把自己今天的经历全说给孙元武听过之后,两个人都是一样的激动不已,找出来两瓶老酒,也没有下酒的菜,只因为高兴,两个人干脆对着酒瓶碰了杯,各自喝下整整一瓶白酒之后,死猪般趴在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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