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奇怪的学校,自然就会有奇怪的老师。
  我惊讶这里的老师和小学的老师竟有那么大的不同。
  语文老师很胖,是个男的,学生背地里叫他“胖子“,他的老婆也在我们寄居的那所小学教书,也是胖得很有级别的,他们有一个儿子,两三岁,继承了父母的特长,胖得更加有为了,手上的肉竟有13道小沟沟,这个是陈秋她们帮他带崽的时候亲自统计过的。语文老师是住校的,住着一间小小的房子,一张不宽的床铺,我常常怀疑他们会不会变魔术,或者晚上是不是叠起来睡的,或者是不是晚上就都变瘦了,要不,那床怎么装得下。
  语文老师虽然胖,但还算胖得可爱,他喜欢笑,也笑得很慈善,竟有些父亲的味道。语文老师也是班主任,对我们应该是最负责的,每天除了上课,还会到教室里看看,监督早自习,调整位子,处理一些打架斗殴的事件。
  他的讲课中规中矩,没有明显的优点也没有明显的缺点,刚上学那阵子,他看我是一个平凡的学生,我看他也是个平凡的老师,半期过去了,他好像也叫不出我的名字,叫不出名字就有叫不出的好处,就不用担心看小说时会被点名回答问题。我一直感激妈妈没有去走后门,利用同行的关系要求老师多多关照,那一关照,还不老叫我答问题呀。
  语文老师有个特点,就是总要我们把作文写长一点,说我们不是小学生了,个子长了,作文也要长一点,要求字数达到500字以上,于是每次写完作文草稿,教室里就一片数数字的声音,我那时候有一个法宝,如果字数不够,我就会把“的、地、得、着、了、过”加进来凑一凑。有一次,因为加得太厉害了,被他发现了,一打开作文本,那些字都被加了红圈,评语是“滥用助词”,原来这些词叫助词,本来就是帮助我加长作文的啊,我心里想,不过,以后就不再用这一招了,只好老老实实地写。
  也许是这个方面的原因,他对我没了好印象,加上我一般不帮他带崽,谁叫我有一个弟弟,我早就对抱小孩之类的事没有感觉了,所以我的作文分总不高,有一回,我憋足了劲绞尽脑汁写了一篇交上去,自以为构思别致,作文讲评的时候,张着耳朵听也没有听到我的名字被列在优秀作文行列,作文本发下来,竟只有四个字:不要抄袭。
  我怎么能经受如此沉重的打击,就在那四个字的后面回了一句:狗眼看人。
  写完了心里害怕,这不是骂老师做狗了吗?想想觉得不妥,就拿一个橡皮擦蘸着唾液使劲地擦那个“狗”字,一不小心就擦出了一个小洞,又不敢把老师写了红笔字的那页撕去,就麻着胆子交上去了,心里祈祷着最好老师看我的作文时有点打瞌睡,糊里糊涂地就翻过了那个洞。
  刚开始我心里一直敲着小鼓,生怕语文老师喊我去办公室谈话,更怕他万一对我感兴趣了,发现我是易老师的女,就跑去告状了,那不还要多挨一次骂,那些天,我一上语文课就像只野鸡一样伏在桌上,以免他把那个作文本上的小洞与我这张脸联系起来。
  陈秋老是在一旁问我:“哎呀,你为什么这么怕这个胖子?”她哪里知道我做的亏心事,她的嘴巴没锁,我才不会告诉她呢。
  后来,作文本交上去好几天,没有什么动静,我就渐渐忘记了这件事。
  直到又一次作文,我急急忙忙地翻开一看,“小洞”旁边赫然写着:不要在本子上乱写乱画,“洞”眼看人,也许是老师不对。
  胖子的心就是广阔啊,虽然那个“也许”还有些扎眼,但后面那个“老师不对”让我顺心,从此,我上语文课用心了不少,下了课,也跟着陈秋她们一起热心地帮他带崽。
  有一次写作文,写《一个尊敬的人》,我写了我亲爱的舅舅。舅舅在对越自卫还击战争中牺牲了,外婆哭得死去活来,几近疯狂,在后来的好几年,外婆还常常做饭忘记加水,炒菜忘记放盐,妈妈呢,也是拿着舅舅的相片在深夜看啊看,泪水啪嗒啪嗒地流,妈妈那样伤心地流泪,还有过一次,是毛主席去世了。妈妈在一边流,我就陪着流,我也把舅舅的相片抱着看,舅舅多英俊啊,是三个舅舅中最雄姿英发的一个。
  我回忆着和舅舅几次不多的见面,觉得舅舅就是我心中的英雄,我满腔豪情地写下我的思念和决心,最后我说也那要做个舅舅那样的英雄。
  我想这一次老师怎么也不会说我抄袭了,我这个舅舅是别人没有的呀!
  谁知这一次作文一下子让我走红,打了九十分,在全班念了一次,又被隔壁班的借去念了一回,我差不多成了“礼堂教室”里的名人,我天生却怕这个,那几天恨不得躲起来,我原本只希望为那次抄袭平反的,哪里想做什么名人,变得老师都认得了,老叫我回答问题,多不自在啊。
  果然我就被语文老师叫去询问,问我妈妈是哪个,我舅舅是怎么牺牲的,反正打听了一番家史,他说我作文写得好,以前还没用发现呢!我心里揣摩着,这是不是也算给我那次的“抄袭”平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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