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后面这几句话,我心里就开始打小鼓,担心白丽娜出什么问题。第二天一大早,我饭也没顾上吃就想上县委后院白小丽住的那个小黄楼去看看。我知道她的办公室是在二楼,她住在三楼,三楼都是些会议室资料室什么的。可是在半路上碰见了接秘书。接秘书说丁书记上市里去参加常委会去了。他是回来帮书记取一份文件,还有我的那本油印的诗集。书记走的匆忙,忘记带在身边了。接秘书瞅着我笑,说:林老师,你的诗真有吸引力。书记不论走到哪儿,都忘不了带上你的那本诗集呢。

  听了接秘书的这句话,我又一连好几个晚上没有睡好觉。兴奋激动又感觉良好。但还是老作那个可怕的恶梦,老是梦见有人要劫持丁香君。不是五花大绑地把她拖到深山老林子里,绑到一棵大树上,就是被装进一条麻袋,扛进一个漆黑漆黑的山洞子里,歹徒们举着火把狞笑着。每次睡来,都吓出一身冷汗。

  可是却什么都没有发生。街头巷尾三五成群的老百姓,该议论还是热火朝天地议论。越议论越起劲,越议论越过瘾,越议论越觉得有希望有盼头,好象双山县一夜之间,丁香君一挥手,就立马政通人和,欣欣向荣起来了。官民和谐,家家户户一下子就进入小康了。

  而曲校长……

  林老师。你这是课上完了。往回走啊?要不今天晌午就上我家吃吧。昨天我老伴买回来一个猪头。咱哥俩喝两盅。你听说没有?白小丽在市委常委会上,遭到了很多常委的一致反对。她这么瞎闹腾,严重地破坏了双山县的安定团结局面。领导们早就看不惯了。要不是仗着她省里有人,早就把她给抹擦了。她还在会上耍蛮横,坚持自己的错误观点,不服从大家的意见。还要坚持搞她的改革。原来市委书记也只是说让她搞一点试点,谁曾想她把双山县整了个底朝天。连周围几个县的老百姓都跟着瞎起哄,流言四起,军心涣散。那些县的领导们都特别反感。她这就叫犯了众怒。人不惩罚她,天也得惩罚她。你就等着吧。她要是不遭报应,我这个曲字就倒过来写!

  我对曲校长越来越反感,这种素质的人怎么能当教师进修学校的校长?教育局也真是瞎了眼睛!

  第三天,正是白小丽开完常委会的那一天,她一刻也不肯停留,坐上小车就往回赶。这次的常委会,虽然遭受到不少人的异议非议。但当她听到秘书长小声告诉她,她在双山县搞的改革,在全市都引起了强烈反响。老百姓每天议论的话题就是丁香君和她在双山县搞的改革。绝大多数人都持坚决拥护的态度,白小丽觉得心里有了底。也更加坚定了她把改革进行到底的决心。市委书记也力排众议,支持她把改革进行下去。所以白小丽更急着要往回赶。她已经离开三四天了。不知道她走前布置的几个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小车驶出城市,很快就上了盘山路。丁香君想休息一会儿,就拿出她随身带着的那本油印的诗集,翻看起来。接秘书把上车前买的面包和他自己作的干肠递了过来:丽姐,吃点东西吧。你早饭还没吃呢。

  白小丽接过面包香肠,深情地看了接小平一眼,说了声谢谢。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她故意吃得狼吞虎咽,吃得非常香甜。她是有意做给接小平看的。因为这几天在常委会上遭受围攻,心里又委屈又有点上火,胃病也又有点犯了。接小平就又着急又担心,跑遍全市到处去掏弄药。又想着法儿安慰她,见电影院正在上演一部新片,就买了两张电影票拉着她去看了两场电影。好叫她放松放松心情。高兴起来。白小丽知道她的这位小师弟,是让她解除白天里的不愉快,也就高高兴兴地跟着他看了两场电影。

  别看这位接小平是个一米八0个头的大男人,心却特别仔细。而白小丽却是一个一干起工作或搞起科研来就不要命,就忘掉了一切,连吃饭都想不起来的人。所以自从接小平当了她的秘书,她的生活起居,接小平也就全包下来了,白小丽就更什么也不管了。一切都由接小平说了算。以前连啥时候该吃啥药,她自己从来记不住,也想不起来吃,总是得她姐姐打电话告诉她催促她,她才想起来吃。现在有了接小平,接小平说让她啥时候吃药她就啥时候吃药。有时候一整天都在开会,接小平也会趁着中间休息的时候,把几颗药凡塞进她手心里,右手端着一只纸杯,让她按时把药吃下去。有时接小平会说你今天又忘了吃早饭了,于是便端过一个饭盒,里面有菜有饭,也一定有几片薄薄的干肠和肉丝炒柞茶。她马上觉得肚子是饿了,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甚至于有时工作忙得内衣都忘了洗忘了换,接小平也会定时把衣服送去干洗店洗好,熨好,再提醒她该换衣服了。

  那次她姐姐从省里来看她,看到了接小平比她照顾得还细致周到,非常满意非常放心。还偷偷地跟丁香君说;我看这孩子对你真是实心实意,心眼也好使,也算是百里挑一的美男子了。现在这世面上像这样的男人已经不多了。

  白小丽就笑说;那就是上帝最后留给我的唯一的一个了吧?

  她姐姐就点着她的脑瓜门说:你就贫嘴吧。都快三十岁的人了,一点都不知道着个急?

  可是日子越长,白小丽就越觉得离不开接小平了。她真不知道,如果哪天接小平真的不在身边了,她自己还能不能想起吃饭和吃药?能不能想起来洗衣服和换衣服?生活还能不能自理了?更因为工作越来越忙,压力越来越大,她对接小平也越来越依赖,越来越离不开。接小平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她生活上甚至于精神上的伴侣和帮手了,处处为她着想,替她打理着她顾不过来打理的一切事情。所以丁香君的姐姐,有什么事情,有什么嘱咐,就直接给接小平打电话。好象他已经成了她的全权代理人他们家庭的一个成员了。

  所以当一刹那间,对面一辆大型载重大卡车,疯狂地迎头撞过来的时候,接小平连想也没想,完全是凭着一种本能一种下意识地,一跃而起地扑到白小丽身前,用自己整个身体挡在了白小丽的身体前,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迎击对面冲撞过来的大卡车,把死神挡在了白小丽的身外。因为司机本能地一个急打舵,那辆载重大卡的车头,就直接朝接小平和白小丽冲了过来。若不是接小平在那一刹那,反应极其敏捷,一跃而起就把自己的整个身休全都压在白小丽身上,白小丽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这次劫难的。小车被撞翻到道旁的壕沟里,又翻了好几个个儿。幸存不死的司机,血淋淋地从驾驶座里爬出来,又砸碎玻璃,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接小平和白小丽从车里拖出来。这时候接小平依然死死地抱住白小丽。整个身体依然严严实实地挡在丁香君的身体前。可是他却早已经没有了一点生命的气息。

  白小丽却因为接小平用整个身体护在她的身体上,使她躲过了被大卡车的车头正面冲撞而幸免一死,也没有伤着要害,也没有伤着任何内脏。只是多处被压伤骨折。当她忍着巨痛爬到接小平跟前,趴在他已经没有了一点气息的身体上,不断的呼唤着他的名字的时候,她蔚蓝色眼睛里的泪水,早已经把接小平身上的衣服打湿了。

  当乘着急救车赶来的医务人员要把接小平抬上担架的时候,白小丽虽然已经一点动弹不得,但是她坚持要护士把她抬到接小平的身边,她轻轻地俯下身,把自己热热的嘴唇紧紧地贴在接小平苍白的嘴唇上,久久久久不肯离开。

  在场的人无不潸然泪下,有几个女护士竟然忍不住呜呜地哭泣起来。

  后来在接小平的墓碑上,只刻下一行字:弟 接小平,白小丽永生之爱

  就是在白小丽出车祸的这天晚上,双山县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奇事,一夜之间,在县委大院,在白小丽住的那栋黄色三层小楼的四周圈, 开满了一片连一片火红火红的达子香——映山红。像是撵子河两岸和鸡寇山上一山坡的达子香,一夜之间就都拥进了县委大院,在县委大院光秃秃的地面上扎了根立了足,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把一朵朵鲜亮鲜亮火红火红的花瓣儿开了个水凌凌红火火火暴暴。像是从东山山尖尖上扯过来了那一片刚刚爬上山巅巅上的红彤彤的早霞,又像是谁把一面面红艳艳鲜亮亮的彩旗,缝缀在了一起,一铺就铺满了整个院子,把个平日里没有多少生气的县委大院,铺排得个一院子红鲜鲜红火火,蓬蓬勃勃生气勃勃。一世界的红,一世界的艳。

  没用多少工夫,这奇闻就一传十,十传百,人们奔走相告,从四面八方呼呼啦啦都往县委大院跑。有的还是从四周围几十里上百里外的乡下跑来的,要看看亘古以来双山县都从未发生过的奇迹。一夜之间,光秃秃的县委大院,咋就能开出那么多达子香?火红火红的,像一朵朵红艳艳的云霞,落在了上面,早晨温柔柔的阳光一照,习习的风儿一吹,一波一波地泛动着血红血红的涟漪。无论什么人看了,都会心口窝热热的。心头一颤。

  虽然我知道,那一院子的映山红,一定是一些人连夜栽种上去的。但是双山县的老百姓却都说是一夜之间从地里长出来的,你没看见那一棵棵达子香,都带着泥连着根,深深地扎在泥土地里吗? 那咋能是栽上去的?活生生就是从地里长出来的么!

  白小丽后来被送到上海去治疗,她姐姐一直在医院里护理,那位西门博士也暂停了手里的项目,跟着去了上海。我却没有任何理由去上海看望她。尽管我非常想在这种时候对她表白和表示我的深深敬慕之情。只能等到回省城以后再找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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