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钱啊，他一个书记管什么大市场开发？还亲自卖铺面。这本身就不正常，你们区委没有发现这里面的不正常？不符合工作程序的事为什么让它存在？这个人生活腐化，养了好几个情妇。要花钱，工资不够就受贿、捞黑钱。受贿和捞黑钱你们不知道，但生活腐化不是一天两天了，没人反应？生活作风有问题经济上不可能没问题，为什么不早警惕？
钱传松明白纪委书记的意思，组织工作、干部管理，都是有问题的。这些问题最后的责任都是一把手的，必须承担。
纪委书记还暗示这个街道书记在区委是有后台的，区委区政府的有关领导也要接受调查。
这个街道书记是钱传松上任区委书记后任命的。常委会上，专职副书记说这个人工作能力强，常委们也说这人有魄力。钱传松那时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开发区上，没时间亲自考察干部，直到这个街道书记上任后钱传松才见过他的面，但任命决定毕竟是钱传松签发的。要说我钱传松是后台能讲得清，但区委区政府里哪些人是他的后台讲不清，就让纪委查吧。
纪委书记还说：老钱啊，听说你师傅二女婿的大姐夫也是那个大市场的承租户，租了大市场里最好的铺面，还不止一间。
钱传松说：这我不知道。
纪委书记点点头：我们手中的权力是人民给的，要为人民服务。我们自己不谋私利，家人和身边的人利用我们的地位谋私利也是我们的责任。
钱传松点点头。
……
钱传松把孙大智找来，问陈文才在大市场租铺面的事。
大哥，租个铺面有什么问题？那个大市场我去看了，位置确实好啊。那里要是个机械大市场我也会去租铺面的。
问题是别人都租不到，要在黑市上高价买号，陈文才凭什么能平价租到位置最好的铺面？还不止一间。
老陈去的早啊。那个大市场刚开始招商老陈就带着订金去了，街道书记还亲自接待呢，显然刚开始客商不多。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陪老陈去的。
你为什么要陪他去？
老陈一个外乡人，人生地不熟的，我陪他去有什么问题？
那个街道书记知道你我的关系吗？
孙大智点点头：那个人我以前就认识。
是陈文才叫你陪他去的吧？
孙大智点点头。
所以说，什么地不熟，老陈在南京混了十几年，一开始在南京大街小巷到处打家具，哪条街他找不到？关键是人不熟，你认识那个街道书记，那个街道书记又知道你和我的关系，所以老陈才能平价拿到那些好铺面。
不至于吧？
什么不至于。那个街道书记受贿、捞黑钱，已经被市纪委带走了。
啊！
陈文才送过他钱吗？
孙大智摇摇头：这个我不知道，我只陪老陈去过一次。
大智，我现在当这个官虽然不大，但也是手上有权的，家人和身边的人难免不用我的招牌为自己办事。这不行。我的家人我负责管，其他身边的人也就是你们这些师兄弟了。我没时间管他们，你要帮我管。叫他们在外面办事不要用我的招牌，凭本事，该怎么办怎么办。
孙大智说：我能管的也就是老四和老七，老四在乡下，其他人我也管不了。
钱传松说：还有陈文才，其他也没人了。
大哥，最可能打你招牌的是老五。老五当处长了，听说他能当上这个处长就是凭你的关系。
他当处长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认识他们行长。
大哥，你们开发区是他们银行的大客户，你们这个大客户是老五拉过去的，老五能拉过去就是因为有你这个大师兄。所以，老五副处长当了一年多就升处长了。
唔，提拔谁当处长是他们银行自己的事，我又没打过招呼。
大哥，老五有一些民营企业的客户，他们巴结老五一是为了弄到贷款，二是因为你的关系，想利用老五和你的关系让老五为他们办事。
援朝并没有来找过我啊。
还要来找你吗？按你的说法，老陈能平价拿到那些好铺面是因为我陪他去找了那个街道书记，而那个街道书记又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如果那个街道书记不被抓起来你还不知道哪天才能晓得这事呢。
钱传松无语。
所以大哥，什么叫打着你的招牌为自己办事？不是你出面打招呼的事你还能管得了？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有谁打过你的招牌。我看更要管的是那些办事的人，那些手上有点小权的人。为什么说是和某个领导沾亲带故就好办事呢？平头老百姓就难办事呢？
钱传松沉吟片刻：唉，我们先管好自己吧。
放心吧大哥，我、老四、老七，会按你的意思办的。还有老陈，我会跟他讲，今后不要扛你的招牌。其实老陈也扛不起来，他算什么关系？师傅二女儿老公的大姐夫，这种关系讲给人家听估计没几个人能听懂。
孙大智自己把自己讲笑了，钱传松也笑了。
师傅师娘都好吧？我也没时间去看他们。
都好，师傅在厂里弄了个花房，带着几个老弟兄整天摆弄花，全厂的办公室都摆上他的花了。
呵呵，师傅做起事来就是认真。老四怎么还在乡下？
嘿，别提了。大贵把厂子整个交给老四管，他自己做副手。我看大贵是不想放老四回来。
大贵的厂还在给咱厂做配套？
整机也交给他们了，他们上了新设备，厂区又扩大了，据说要把邻乡那个机械厂兼并过来。
呵，大贵胃口真不小。
都是张林和老四给他策划的。
那咱厂里做啥？
做木工机械和服装机械。
还行吗？
还行，老三从香港收集的资料都是国际前沿的，一时半会淘汰不了。
老陈的家具厂还行吧？
不错。老陈的家具厂可以进开发区吗？
家具厂太低端了，开发区是要向高新技术方向发展的。
那，我们厂可以进来吗？
你什么意思？
大哥，最近有不少开发商找我谈，看中了我们厂那块地，要拿去搞商品房开发。我和张林算了一下，我们厂现在的面积有一半就够了，把我们厂搬到开发区来花不了多少钱，市里给我们的补偿会有不少富余，这样日子就好过多了。开发区办工厂的环境也比市区好。
唔，要先了解一下市里那个地区的规划情况。不急，我们不是化工厂，没有急着搬迁的问题。土地只会越摆越值钱的。
开发区的土地不是也会升值吗？
工业用地的升值速度怎么也赶不上商贸用地的升值速度。咱厂现在已经算市中心了，土地就是这样，越靠近市中心升值速度越快。有时间约了张林我们一起聊聊。
……
市纪委进驻街道和区政府，对大市场案展开调查。部分人员停职接受调查，包括区委专职副书记和分管副区长。钱传松暂时脱离区委工作，继续主持开发区工作。区长是新调来的，暂代区委工作，配合市纪委对区委区政府开展调查。
这个案子不复杂。街道书记双开，移送检察机关。区委专职副书记有受贿行为，认罪态度好，全额退缴受贿款，留党察看，调离原单位。分管副区长负直接领导责任，党内警告，留用原职。钱传松有领导责任，通报批评。钱传松主持开发区工作成绩显著，通报表扬。
钱传松在区委常委会上做了检查，同时对干部管理工作提出要求。
市委给钱传松派了个副手来。其实，这个副手是钱传松自己要来的，是钱传松局长班的同学，比钱传松小两岁，和钱传松很能谈得来。钱传松曾跟这位同学开玩笑：你应该去上中央党校，来这里上学不对路。因为这位同学谈起党务工作和组织人事、干部管理来头头是道，而且很有见地。钱传松让这位同学做专职副书记，以管干部为主。
区长和钱传松同年，三个年龄相当的人组成了这个区的党政领导核心小组。定期碰头，相互通报情况，交流意见。重大事项三人先统一后再交常委会讨论，工作效率有很大提高。钱传松认为，自己这才算找到了在一级政府里当一把手的感觉。
……
孙大智打电话告诉钱传松，陈文才给那个街道书记送过钱。
钱传松想：这个老陈果然会钻营，好在现在的政策是受贿有罪行贿不是罪。这样也好，这至少可以证明那个街道书记让陈文才在大市场里占便宜是因为他受了贿，不是因为我的关系。老二说得对，即使是看了我的面子我不知道也不能算我的责任。只是这人言可畏钱传松算是真正体会到了。
同学来上任区委专职副书记后每天下乡镇街道，去过那个出事的街道后回来对钱传松说：老钱，你有个叫陈文才的小舅子？
钱传松立马就知道老同学问的是啥事，笑道：姓陈的多了，还能都是我小舅子？
钱传松把陈文才和自己的关系说给老同学听，也把陈文才第一个抱着订金去大市场订辅面，是孙大智陪他去的，自己事后才知道的情况讲给老同学听。
老同学笑笑：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圈子大了说啥话的都有。
钱传松想：是啊，连陈文才是我小舅子这样不着边际的话都有人编出来，这些人的想像力也太丰富了。今后还真得事事小心谨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