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马连玉洗把脸,就跟爹告别,去了大苇塘。

  马永年经过一夜的思考,心路基本通了,就主动来到镇公所,对愁眉苦脸的王云章说:“王镇长,我想好了,这个联保长,我认了。”

  王云章一听,脸上立刻现出大喜过望的样子:“那好啊,马掌柜,我就知道你是明事理的人。”

  马永年一脸严肃的表情,郑重其事地说:“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你是镇长,不能逼迫我昧着良心做那些对不起祖宗,对不起百姓损阴丧德的事。”

  王云章呵呵笑着说:“不会,不会的,你我都一样,都一样。”

  马永年依然严肃地说:“反正我心里有杆秤!”

  王云章点点头:“好啊好啊,先不说这个啦,眼下有个难事,我半宿都没睡着,不知怎么办才好,你走走脑子。”

  “啥事?”

  “咱清河镇养正学堂不是被日军占领改做了兵营吗,后来日本军队开拔,就一直空着,前几天池田把我喊去,说让恢复学堂,不知池田唱的是哪一出戏。”

  “恢复学堂?那是好事啊,学堂让日本人占领,老师学生都逃难去了,我这董事长心疼了好多日子,想起来心里就扎得慌。”

  “嗨,你是不知道啊,池田说是给每个学堂都配备日本女教师,专门讲日语,说是让孩子们以后都说日本话。”

  马永年听到这里,就把嘴张大了:“啊?让孩子们都说日本话?这日本人太损了,不仅要亡咱国家,还要给咱中国人换种啊。”

  王云章愁苦地说:“池田还说要在清河镇搞试点,树立教育典型,你说咱不办吧,拧不过日本人,办吧,老百姓肯定反对,这可是难死人的事啊。”

  马永年也点点头:“是,真是个难事,办了,就对不起咱老祖宗,不办,日本人不干,但我估计是拖不过去的,你脑瓜儿好用,想想办法吧。” 

  王云章两手一拍,歪歪脑袋,沮丧地坐在椅子上。

  拖是拖不过去的,王云章硬着头皮,组织人把养正学堂收拾干净,然后一个个动员老师回学堂,挨家挨户动员家长把孩子送学堂上学,折腾了好几天,找不到老师,只好央求马永年,让他动员他年迈的叔叔出马。马永年把老学究叔叔请出来后,又推荐自己那位在天津上过学的宝贝闺女马连芳做学堂国语老师。

  马连芳很不愿意,她说:“让我跟老学究爷爷一起教学啊,那我也就快成老学究啦。”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很爽快地答应了。同时,日本人派来一名日语女教师。然后七凑八凑,凑了十几个学生,放了一挂鞭炮,学堂就算恢复开学了。

  开学第一天,在操场举行开学典礼,日军小队长山本、马永年、刘万贵、郭全宗等清河镇名流以及不少保甲长都来参加开学典礼。王云章亲自讲话:“从今天开始,学堂正式恢复上课了,这是值得庆贺的喜事,因为孩子们又可以上学了。不过,大日本皇军对学堂的课程设置、教学内容和形式提出了具体要求,我们必须照办。除一、二年级学生外,各年级都要上日语课,每学期要组织各年级学生进行日语考试。原有的《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论语》等等国学教材全部废除,学校一律购置《兴亚课本》为修身课教材,因为这本书是提倡东方文化,确立纯正思想的重要读物,要学会用日语唱日本歌,每天早晨举行朝会,要唱日本国歌,向日本天皇的皇宫遥拜。每天要升日本国旗,日语课主要学习51个片假名,体育课要增加新民晨操用日语口令,音乐课要增加由新民会印发的《君之代》、《樱花》等日本歌曲,取消公民及童子军课。所有课本都要突出宣传‘大东亚共荣圈’,所有小学生都要熟练背诵‘中日满提携’、‘大东亚战争’、‘王道乐土’等信条。另外,所有清河镇的中国人对日本军人都只许称‘皇军’,不能有别的称呼。回头呢,镇公所还要贴布告,发宣传册,让每个人,每个家庭都记住这些要求,大家听清楚了吗?”

  人们听了王云章的讲话,就低声私语起来。有人低声说:“这样教学,咱的孩子可就成了日本人啦。”

  另一个说:“我家孩子国语都学不好,日本语就更好学了,看看吧,实在不行就算了,再说学日本话有啥用啊,还不如跟着我学做买卖呢。”

  马永年也低声说:“大家先别议论了,看看情况再说吧。”

  一切安排停当,学堂按部就班地开学了。但王云章还不放心,就每天都亲自到学堂来看看,并派人到监督教师授课。

  老学究极其不适应这种教学气氛,非常苦恼。马连芳背地里就劝老爷爷:“看情况吧,咱在这里还可以尽咱的能力抵制抵制,如果换了顺从日本人的老师,这些孩子还不就成了日本人的羔羊。”

  老学究叹口气,说:“我给咱当教师的编了一段顺口溜,想不想听听?”

  马连芳说:“说说呗。”

  老学究嘿嘿一笑:“两眼发直、蓝布大杉、面黄肌瘦、蔫打觳潸,哈哈哈……”

  马连芳听了,没有回应,只有摇头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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