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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毛没想到陈静对小二子会有这样的想法,听了说:我们也没说一定要怎么样,就是比以前来往的多了点儿。
陈静说:大毛,别说我武断,就你说的他小心眼儿加上我对他的印象流里流气,只这两点就是我不看好他的理由,别的我先不说了,男人小心眼儿比女人都可怕。
大毛说:我也没说跟他搞对象啊?
陈静:这还用说吗?喂!咱们俩从今天开始搞对象了!是这样吗?
大毛说:我也没心思想这样的事,在单位里很累了,回家还要帮着嫂子看孩子做饭,我最亲的就是床。
陈静说:大毛,你还小,很多事你并不懂得。找个丈夫不像买一个暖壶,不好可以再买一个,这是一辈子的事。当然,十全十美的人是没有的,比如我,我过去要不是求全责备,我也不会跟你哥分手,现在想起来我认为,那样对你哥是不公平的,可是这样的态度是可取的。取法乎上得乎其中,这个标准不能放。
大毛听的一知半解,总的印象是陈静不同意她和小二子的事,可是眼下说什么呢?
大毛不说话,陈静说:你嫂子怎么看?
大毛说:嫂子好像挺照顾他,他也会拍嫂子的马屁,所以嫂子没意见。我哥也在他那干活,拿他的工资。
陈静听了说:那又怎么样?你是找个终身妥靠的人,不是给你哥找工作。
大毛看陈静很认真,自己也没什么可解释的就说:陈姐,你先养病,这些事可以以后再说。
陈静说:你跟侯志勇是不是为了他?
大毛说:侯志勇虽然看起来很正经,我总觉得他假,我跟他没有亲近感。
陈静忽然停了下来说:我是不是管的太宽了?这本应该是你嫂子关心的事。
大毛照顾陈静,黄昏的时候才回了家,六嫂和六哥已经带着大壮从母亲那回来。六嫂看了看大毛:吃了吗?
大毛摇了摇头,陈静的话叫大毛心里七上八下,她拿不准自己的对还是陈静的对,六嫂看出大毛有心思看了看六哥。
大壮举着一个大石榴走到大毛跟前,凑在大毛的嘴边让她吃,大毛看了看说:哪来的这么大的石榴?
大壮不利索的说:姥姥。
六嫂:眼看快过八月节了。
二毛瞧着大壮说:大壮,给小姑点儿吃。
大壮看了看二毛没有动,六哥笑着说:你瞧你这点儿人缘儿,孩子都不待见你。
六嫂始终注意着大毛的神色,大毛也感觉了出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吃什么呢?
二毛说:吃的面条,没剩的。
六哥说:就你会说话,不会煮去?
六嫂站起来说:我去给你煮面。
大毛连忙拦着说:我自己来吧。
大毛到了厨房煮面,六嫂跟了进来:你们的同事怎么样了?
大毛说:好多了。
小二子走了进来:刚回来?
大毛没理会小二子,接着煮面。六嫂看了小二子说:你吃了吗?
小二子:我也刚进门儿。
六嫂:那让大毛再煮点儿。
小二子:好啊?打卤的还是炸酱?
六嫂:都有,乐意吃什么吃什么。
正说着话,瞎姥姥拿着一件毛衣进了门。
六嫂把瞎姥姥让进屋里,瞎姥姥说:白玲,我求你点儿事。
六嫂笑着说:瞧您说的。
瞎姥姥说:这眼神就是不成了,我这有件毛衣,前几天我找出来了,这可是纯毛线的,就是胳膊肘破了,我这眼神儿不济了,我想把它补补,天冷了能穿哪。
瞎姥姥说这举着件大红色的毛衣递给六嫂。
六嫂接过来说:你放我这吧。
六哥看着说:姥姥,这毛衣您也不能穿哪,您这岁数穿个大红的?
瞎姥姥乐着说:你懂得什么?上岁数穿的鲜活点儿吉祥。这还是我做姑娘的时候买的呢,多少年了,还这么厚实。
大毛端着面条和小二子走了进来,瞎姥姥看着说:哟,怎么你们还没吃呢?
六嫂说:大毛去看护个病人刚回来,我们是吃完了。
二毛看着小二子说:又上我们家蹭饭来了?
小二子恶狠狠的说:你管得着吗?
瞎姥姥听了看护病人说:谁病了?
六嫂说:大毛的一个同事,贫血。
瞎姥姥听了说:贫血炖只老母鸡,加上点西洋参,补气还补血。
六嫂笑着说:老母鸡不难办,西洋参上哪找去?
瞎姥姥笑着说:要不说有病也得看缘分,我那就有点儿,我给你拿去。
六嫂说:不用,您留着自己用吧。
瞎姥姥说:我没用,我这就去拿。
大毛听了觉得这事弄得有点儿大说:姥姥,您别麻烦了,就是个同事,也好多了。
六哥听了看了大毛一眼,大毛不说话了。
瞎姥姥认了真,出去不一会儿就拿回来一个小盒,凑在灯下说:你们瞧瞧,这是正经同仁堂的东西,这可都是外国的玩意儿。
六哥看了看说:这不就是人参吗?
瞎姥姥说:是外国人的人参,这东西补血最好,滋阴补气,宁神益智,吃了还不上火这可是好东西。
六哥:这么点儿?够吃的吗?
瞎姥姥瞪了六哥一眼:吃人参有论顿儿的吗?就这点儿就够用好几回的,你把它炖鸡的时候放里面点儿,对了,别放酱油,最好不放作料,不好吃可以少放点盐,有点咸味儿就得,要不就没用了。
大毛听着心里翻腾起来,真的炖鸡给陈静嫂子会怎么想?必定不是家里人,弄那么大动静没有理由。不弄呢,瞎姥姥送来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好。
小二子说:瞎姥姥,没病的人吃了也没事吧,补补。
瞎姥姥本来就不乐意听这个瞎字,听了说:没病吃它干吗,再好也是药呀,你要吃了顺着鼻子流血。
小二子听出了瞎姥姥不乐意说:哎,我也没招您哪?
大毛低声的说:废话那么多,快塞!
瞎姥姥放下西洋参走了,六嫂对大毛说:大毛,西洋参是有了,就差鸡了,明天我去买了就炖上。
大毛听了说:嫂子,哪用得着这些?陈姐好多了……
所以说,除了经过专业训练,瞎话是不好说的。蛛丝马迹也有露了马脚的时候,大毛一紧张就说吐露了,从始至终,不管六哥也好,大毛也罢,都是自己心里打鼓,既然六哥没有想到能碰见陈静,六嫂怎么会想起来?整个的过程都是大毛心里自己闹鬼,正因为如此,才有了刚才的失口,“陈姐”二字一出口,大毛自己先吓晕了。
直到现在,六嫂也没想倒是陈静,只是大毛的神情叫六嫂奇怪,她看了看大毛说:从今天回家你就神神叨叨的,你这是怎么了?
大毛已经没有了主意,连现在怎么应付都想不起来,看着六嫂不说话。
六嫂又看了看六哥,六哥刚才听到大毛的话已经坐不住,现在六嫂又看他,坐在椅子上摇了一摇身子把眼光扭到别处。
小二子现在已经是知道内情的人,看到大事不好先站起身来说:我得回去了,炸酱不错,卤咸了点儿。
二毛是个事外的人,还不忘了讥讽小二子说:白吃馒头还嫌面黑?
小二子哪还顾得回嘴,三十六计走为上,脚底下抹油溜之乎也。
六嫂看见都不说话,心里已经犯了疑惑,大壮困了,哭着一个劲的闹觉,六嫂转过头对六哥说:去弄点儿水去,我给大壮洗洗睡吧。
大毛和二毛去了小屋里,六哥弄来水放在椅子上,六嫂给大壮洗了,铺了被子放在床上。
必定是夫妻,六哥已经能知道,今天的事是不能就这么过去,六嫂是会有话说的,所以自己站起身来说:天还早,我出去遛遛食儿。
六哥说完站起身来走出了门,小二子站在门口抽烟,六哥看了看小二子:你丫挺的跑的倒快。
小二子吐了口烟说:六哥,识时务者为俊杰,谁能拿着鸡蛋往石头上碰?再说了,这是你的一段儿公案,我犯不着陪绑啊?
六哥听了哭笑不得说:赶明儿你改个名字叫泥鳅怎么样?
小二子说:不敢,还没滑到那份儿上,只是我觉得这事我就是跟着你一块儿也管不了多大事,这个堂还得是你过。
六哥说:口口声声你对大毛好,这就瞧出来了,关键时刻你还是先想自己。
小二子听了说:六哥,话不这么说,大毛没有错,她和同事相好,人家这叫交情,即使六嫂知道了,能埋怨她什么?大毛担心的是你,你怎么还往她身上推?
六哥觉得没了底气说:我怕什么?就算是你嫂子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我也没和陈静有什么联系,这源头还在你,你要不是两毛钱份子满张罗,能有今天这事儿吗?
小二子说:哎!六哥,咱可不能临死拉个垫背的,就算是我挑的头,可是六嫂也能想到,我是外人,我哪知道你们过去的事?这就好比杀人,成心的是死罪,失手的就叫误伤,两码事呀?
六哥听了更生气扔了烟头说:你小子脱这么干净干嘛?就是你嫂子问下来,我也不能让大毛吃亏呀?再说了,她又不是阎王,还要了谁的命?
小二子进了院子门转过身来说:要命也要不了我的命,姐俩守寡,这是谁难受谁知道的事,六哥,明儿见吧您哪!
北京有句俗话:是疖子就没有不出脓的。意思是说什么事总要有个结果。六哥站在门口自己又抽了颗烟回到屋里,六嫂已经打发大壮睡了,自己坐在那给瞎姥姥补毛衣。六哥弄了水洗了洗就上了床,一夜无话。
大毛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觉得吃的面条都堵在了嗓子眼。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说露了嘴,长这么大没说过瞎话,即使这件事也没说瞎话,只是没说实情。这样做大毛没觉得不对,人要有良心,从下决心要上班,是陈静给自己办进了工厂,自从进了厂子以后,是陈静在照顾自己,知恩图报这没什么错。大毛又想了想六嫂,假如自己是六嫂,知道这样的事,特别是都在瞒着她,她要是生气,这也不能怨她。仔细想起来,这件事好像谁也没错,可是这件事偏偏就麻烦,假如六嫂想到了陈静,那该怎么办?
二毛睡了一觉发现姐姐还瞪着眼看着房顶说:姐,干嘛还不睡?
大毛听了说:不困。
二毛看了看姐姐说:赶紧睡吧,明天你不是还上班呢吗?
大毛说:你睡你的。
二毛说:姐,我也觉得上班挺好的,能挣钱还不用整天写作业。
大毛听了说:你干嘛这么想?
二毛说:我可真懒得上学。
大毛说:我上班是为了家里,我可不是不乐意念书,你以为班儿是那么好上的?
二毛翻过身来抬起头说:姐,我也想了,等我毕业了我也去上班,我可不在学校受这个罪了。
大毛说:家里用不着你,你干嘛不多念两年书?
二毛说:家里用不着我,我自己也得替自己考虑,在这个家里就是我没有说话的权利,为什么呢?就是因为我不挣钱呀。
大毛听了吓了一跳,她想不到二毛会有这样的想法,六嫂曾经说过,大毛是没有办法了,就为了这个六嫂提到大毛上班就后悔的不行,一心是想让二毛多念书,能够考大学,现在二毛是这样的心思不能不叫大毛担心起来,她转过身来说:告诉你,好好的念书别想别的,你不挣钱是家里人嫌弃你,还是少了你的吃喝穿戴?
二毛趴在枕头上说:家里人嫌弃我不嫌弃我我不知道,我自个儿嫌弃我,在家里跟个小三儿似地,我跟大壮一个地位。我有的时候找嫂子要点钱,我得想半天,虽然嫂子没有不给的时候,可是手心朝上的滋味儿真的不好受。
大毛听了说:你要钱干嘛?你以后要钱找我要,别找嫂子要。
二毛听了扭过头说:真的?那我还凑合在学校里坚持一下。
大毛听了捶了二毛一下说:不争气的东西。
大毛第二天去上班,下班的时候去看了陈静,陈静好多了,到底是大医院有办法,来看她的人也不少,桌子上放着很多东西。
临走的时候陈静说:大毛,把这这些东西拿回去,我一个人吃不了。
大毛到底没拿,因为拿回去又要解释,大毛已经怕了。她没有在这多待,看着陈静吃了饭就回了家。
进了院子就闻见一股炖鸡的味道,大毛朝厨房里看了看,沙锅里炖的鸡正在冒着热气。
进了屋子六嫂说:洗洗手吃饭了。
六哥还没回来。大毛说:不等我哥了?
六嫂说:他没准儿,这个时候不回来就是不回来吃了。
一家子吃完饭,六嫂说:鸡我炖了,按照瞎姥姥说的,没放作料,盐总得放,不然一股子药味怎么吃?
大毛听了心里忐忑的说:嫂子,还真的炖鸡呀?
六嫂说:干嘛不炖?既然瞎姥姥把药拿来了就炖呗。你在外边工作,总得为人,再说了,同事也好,别的也罢,有病没有罪过。
六嫂这句话叫大毛听了摸不到头脑,这两天说话都成了考试,大毛已经不敢再说什么。翻过来想到,这样也不是事,这等于在蒙骗嫂子,心里也有点过不去。
大毛看着六嫂发愣,六嫂说:你看着我干嘛?
大毛摇了摇头说:没事。
六嫂笑了笑说:本来就没事,是你自己把自己弄的神神叨叨的。
大毛心都要跳到嗓子眼说:神神叨叨的?
六嫂转过头对二毛说:你去带着大壮出去玩会儿。
二毛听了拉着大壮出了门。
六嫂对大毛说:你坐这。
大毛听了坐下来,六嫂说:你们那个同事是不是陈静?
大毛听了心里反而沉了下来,再装傻充愣她自己都觉得可怜,大毛点了点头。
六嫂说:是陈静就是陈静,我知道你不说是因为她跟你哥哥有过那么一段儿,你是好心,我本不想问你,我只是看着你自己嘀咕的太难受了。
大毛说:嫂子,这都怨我,我其实早就应该跟你说。自从我上班陈静很照顾我,这次她病了,我总觉得不应该不管,可是……
六嫂:好啦,鸡已经炖好了,一会儿端下来,找个网兜你给她送去,大毛,我跟她不是仇人,是你哥哥自己觉得心虚。
大毛听了说:我哥哥也不知道能碰见他。
六嫂:对呀,那你们嘀咕什么呢?
大毛说:我哥知道你知道这件事了吗?
六嫂说:我何必跟他说?我要不是怕你心里头别扭,我跟你也不会提,你也别跟他说了。你哥哥自作聪明,那天晚上他要是大大方方的说了,也就没你这两天的担心,就是你们去看看陈静,我也不能糊涂到那个份儿上,你把嫂子看成什么了?不说了,趁着天还没黑送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