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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毛洗了衣服跟着小二子走了,六嫂想到明天是星期天,又是很长时间没有去看母亲了,何况最近老是觉得心里没底,不知道该拿六哥怎么办,无论自己结婚还是也做了母亲,六嫂始终觉得母亲是自己的主心骨。
“你看家等你姐姐回来,我带着大壮回家一趟。”六嫂对二毛说。
到了家门口六嫂推门走进去,看到母亲小穗儿还有袁青坐在葡萄架下吃饭。
“嫂子回来了?”六嫂跟袁青打着招呼。
“回来好几天了,这礼拜打算叫你去呢!”廖素珍说。
“我早就坐不住想回来呢,这两天一直心里头就闹得慌,看来是有预感哈哈!”六嫂笑着说。
“你就会动嘴,我给你们家小六子买了两件衬衫你看看合适不合适。”袁青说。
廖素珍听了这句话不由得心里一酸,想到这衬衫本是六哥和老大每人一件,袁青现在也只好这么说了。
大壮看见吃饭红了眼,一个劲的闹着要上桌子,廖素珍抱过孩子喂了他几口说:“这孩子打哪来呀?你们家不管饭?”
“刚吃了饭,跟他那死玩意的爹一样没出息。”六嫂说。
“姥姥,他就是没出息,他光吃肉不吃菜。”小穗儿在旁边接着茬儿说。
六嫂跟着袁青进了屋子,袁青拿出衬衫,六嫂不知道内情看了看说:“这两件怎么还不一边大?”
袁青听了掉下眼泪来,六嫂一下子就明白了,搂着嫂子哭了起来。
外边小穗儿听见动静要往屋里跑被廖素珍拦住说:“在这跟弟弟玩,不许进去!”
“我这些日子做梦都梦见我大哥……嫂子,我都没勇气见你,我怎么跟你交代?”六嫂说着泣不成声。
“这怎么能怨你?咱俩别哭了……别让师娘再伤心了,这两天我们娘儿俩就是眼泪泡着心。”袁青说。
“嫂子,来了就多待两天吧。”六嫂擦了擦眼泪说。
“是,我觉得天都塌了下来,哪还有心思去上班?我也想多陪陪师娘,她太不容易了……”
“小穗儿她妈,出来喝茶来!”廖素珍在屋外喊到,因为老太太不想让姐俩再哭下去。
听到母亲的话,姐俩擦了擦脸走了出去。
小二子拉着大毛出了胡同走到大街上,夏天天长,已经是将近七点的时候,太阳还在西边没有落下,马路上人很多。
“大毛,你猜今天我要带你上哪?”小二子开着车说。
“我哪知道,反正得上商店,我嫂子叫我给大壮买皮球呢。”大毛说。
“皮球不着急,哪没有卖的?我带你去个地方买衣服。”
“你要买衣服?”
“我买什么衣服,我给你买。”
“我可不要。”
“跟二哥客气是不?我去的这个地方净卖时髦的,我给你买件牛仔衫,现在女孩子都兴穿这个,商店里可没有那么新式的。”
“在哪?”
“咱们到秀水街去,说到那我还想起来了,我那次去了你猜我看见谁了?”
“谁?”
“六哥。”
“啊?我哥上那干嘛去?”
“腰里挂着腰包,戴着墨镜跟黑社会老大似地,旁边还有个女的,胸脯子老高,描眉画眼的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
“你是说我哥跟个女的在那卖服装?”大毛睁大眼睛问。
“是呀,看着他们俩有说有笑的我没敢上跟前儿去。”
“你干嘛不去?”
“这你就不懂了,万一这是个秘密让他看见我了,将来哪天透了风我就担嫌疑了,大毛,秘密不是什么好东西,最好躲着远点儿。”小二子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深奥,一脸的得意。
“你瞎说,我哥怎么会跟别的女人有秘密?”大毛听了不信说。
“我说万一没说一万。”
“那你干嘛告诉我?”
“我不告诉你告诉谁?告诉六嫂?俗话说劝赌不劝嫖,这样的事只能交给他自己处理,别人是劝不了的。”小二子说。
小二子的话如同晴天霹雳,大毛一下震懵了头半天说不出话来。如果真是这样,哥哥怎么对得起千辛万苦的嫂子,大毛是了解嫂子的,这件事要是让嫂子知道……大毛闭上眼睛不敢想了。
“你别瞎想,也许不是那么回事,咱们今天去那一个是来看看要买的衣服,再有就是看看六哥在不在,看看我说的对不对。”小二子看着大毛的脸变颜变色以后说。
车到了秀水,小二子把车靠在一边领着大毛朝摊位走去。因为是夏天,来这逛的人很多,小二子直接就到了大群的摊位前,大群因为看生意好没有着急收摊,六哥没在,因为他在大群家里养伤没有来。
大群正忙着生意看到一个小伙子和一个姑娘走到摊前就招呼道:“小两口买点儿什么?”
“姐,你什么眼神儿,我们俩不是小两口。”小二子说。
“挺般配的,我看是早晚的事儿。”
大群的话不过是普通的接应顾客的生意经,大毛由于听了刚才小二子的话,现在看着大群和听着她的话都觉得别扭。
“咱上别的摊儿上看看去。”大毛眼睛没离开大群说。
“别呀,他们的摊儿可没有我的全,我是专门卖牛仔服的,各式各样都是最流行的,我刚从广州上来的货,今天都卖了好几十件了。”大群揽着生意说。
“价钱怎么样?”小二子翻弄着衣服说。
“小兄弟,你要是在别的摊上看见这样的价钱我白送你一件。”大群说。
“这件多少 钱?”小二子拿起一件女式牛仔服说。
“40块钱。”大群说。
大毛一听吓了一跳,她一个月的工资也不够买这件衣服的。
“贵点儿了。”小二子说。
“走吧,这么贵我可不要。”大毛本心就无意在这个摊上买东西说。
“你喜欢不喜欢吧,你要喜欢我就买下来,我不怕花钱。”小二子说。
“是爷们,姑娘你穿上试试,一定好看。冲这兄弟这片心思,我还可以便宜你点儿。”大群说。
大毛不乐意试,小二子强硬着给大毛穿上说:“嘿!人是衣裳马是鞍,这穿上就是提气,老板,三十五怎么样?”
“你这样买东西我就得要饭去了,看着快收摊了,成全你!”大群说着拿起个塑料袋子装上说。
小二子付了钱说:“其实,你不赔本,你没卖给外人。”
“哈哈,你是我亲戚?”大群笑着说。
“这摊儿不是你一个人的吧?”小二子说。
“什么意思?”大群听着这个人话里有话说。
“还有个男的,他要知道你把这衣服买给了谁,你得倒找我钱,哈哈哈哈!”小二子说完拉着大毛走了。
大群看着两个人的背影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回家的路上大毛心情沉重,以至于她本来就不想要这件衣服都没有精神,小二子倒是觉得自己干了一件好事,他认为把这个消息及时透露给了大毛是为了帮她。
大毛走进家门,二毛早就熬不住了爬在炕上睡着了。
“二毛,起来脱了衣服睡。”大毛摇醒了二毛说。
“姐,你怎么才回来呀?”二毛揉着眼睛说。
“嫂子呢?”
“抱着大壮回娘家了。”
“今天还回来吗?”
“她说让我等着你没说今天回来呀?”
大毛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那件牛仔服发愣。
“姐,你拿谁的衣服?”二毛说着拿过来。
“小二子买的,说是给我的。”大毛心不在焉的说。
“这小子还真下本儿。”二毛说着拿着衣服站在立柜的镜子前比划着。
“咱哥为什么老不回家呢?”大毛说着皱着眉头发愁。
“他不回来还不好啊? 他见着我就跟仇人似地。”二毛说。
“哎!老不回家就该麻烦了。”大毛自言自语的说。
“你说什么?谁麻烦了?”二毛听不明白这句没头没脑的话。
大毛心里堵得慌,她真想让谁给出个主意,可是她没地方找这个人去,眼前就有这个二毛可以说话,可大毛有没有把握她能听懂。
“二毛,你说怎么才能让咱哥回家呢?”大毛说。
“嫂子都不着急你着什么急?”二毛不以为然的说。
“问题就是嫂子不着急才坏事呢。”大毛说。
“姐,你今天是怎么了,让小二子给灌了迷魂汤了,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二毛看着姐姐问。
大毛实在是憋不住了,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二毛眨着眼睛听着半天说:“你是说哥在外边有女人了?”
“现在还不敢就这么说,可我看不是好兆头。这要是让嫂子知道了,那不是麻烦了吗?”大毛说。
“咱们有什么办法,咱们谁也管不了呀?”二毛说。
“这要是妈还在多好。”想起了老娘,大毛难过起来。
“姐,我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大毛听了精神一振的问二毛。
“咱们想办法找到哥,就上那个地方憋着他,见到他跟他说说,让他赶紧回家别跟那个女人来往不就得了?”二毛说。
“我也是这么想,可是小二子临走的时候多了嘴,那女人要是回去跟哥说,哥就一定能猜倒是怎么回事,他要不来怎么办?”大毛说。
“那就更好了,他如果知道有人知道了这件事,而且有可能叫嫂子知道,他还不赶紧就回家来?”二毛说。
“但愿如此吧!”大毛叹了口气说。
晚上,廖素珍一家子收拾利索,两个孩子都哄睡了觉,娘仨坐在葡萄架底下,很长时间没有这样坐在一起,大家都有说不完的话。说到老大沈建功,三个人又掉了一回眼泪。
“师娘,我和沈建功结婚这几年,现在想起来就像在做梦,可是现在忽然就剩下我一个人,我这心里头老是空的。我还是不甘心,总想要找回他的尸首,我不能叫他一个人在那地劳天荒的地方做鬼。”袁青掉着眼泪说。
“是呀,要说你师父这几个徒弟里,就属老大厚道,老天爷怎么偏就不睁眼?人活着生老病死,悲欢离合有无数的苦楚,孩子,你得像我似地,为活着的人想想,你师父走了这几年,我也是眼泪泡着心过来的,可怎么办?活着就得咬牙,活着就不怕受罪,活着就是受罪。”廖素珍说。
“小六子要是但分有点人心,我大哥这个事不能拖这么长时间,我也是有心无力,早就应该打听打听大哥的消息,何况他也是惹祸的根苗,要不是他那句话,我大哥也不至于赌气走了。”六嫂难过的说。
“小六子现在买卖干的怎么样?老也瞅不见他了。”袁青问。
“干嘛你瞅不见他,我见他的时候也少,回家甩手掌柜的,打一晃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干成什么样了,我这一家子人还忙的找不着北呢?今天来了个电话,说是要到外地去看看买卖。”六嫂说。
“他老不回家干嘛?你大哥可不这样,脾气是不好可他没有老不回家的。”袁青说。
“我也不问,可是这次我心里忽然就没底,我没查看过他,可是小六子我还是了解的,我总觉得他这次是有了事,并不是跑什么买卖。”六嫂说。
“他能有什么事呢?”廖素珍听了女儿的话也不放心起来。
“我要是知道我就不闹腾了。妈,我现在从来也没这么后悔过结婚,要是结婚就是这样,那张罗结婚的人不是傻子是什么?”六嫂说。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娶妻生子这是祖辈传下来的规矩,不是结婚是什么样,是结婚的人是什么样,结婚的日子是什么样。我跟你爸爸过了一辈子,我们连脸都没红过,你又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当初你喜欢小六子那可是死去活来,这没外人,你嫂子能见证。”廖素珍看着茶杯说。
“你们俩闹别扭了?”袁青问。
“我想闹别扭我都抓不着人,我觉得他心里没有了这个家。”
“那是怎么回事?”袁青说。
六嫂把这些日子六哥的做法和经过说了一遍说:“我没人说去,我原来打算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我不乐意回家说这个,我不信我有什么事扛不住。”
“男人说是顶天立地,可他们也有自己的一份软弱,其实他们有的时候更像个孩子。白玲,你想想,虽然小六子不顾家是他的不对,你顾及他了没有?你要是在他的心里给腾出地方来,他自然要把别的装进去,俗人的心是不能空的。这不能都怨一个人,我看你也别瞎疑惑,抓个功夫小公母俩说说心里话儿,你也能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结了婚睡在一个被窝里不是就万事大吉了,何况听你的意思,你连一个被窝都做不到,天下的男人哪个不是馋猫似地?”廖素珍说。
“师娘,您的意思是说,小六子他敢在外边沾花惹草?”袁青琢磨着廖素珍的话说。
“如果再这样下去就难说。白玲,你这样,叫小六子有功夫来一趟,就说师娘想他了。”廖素珍说。
“对,这是个好办法,叫师娘收拾收拾他我看这个靠谱儿。”袁青赞同的说。
“天不早了,有话明天说吧,对了,你们俩带着大壮睡,我跟小穗儿睡,去洗洗睡觉去吧。”
三个人站起来各自回了屋,一弯月牙斜挂在天上亮晶晶的。
小二子的话叫大群摸不着头脑,她不明白这两个人到底来干什么,想起了在家的六哥匆忙收了摊儿。
正在锁门的时候身后有人说了话:“忙和完了太太?”
大群转过身来一看是张秃子:“你干嘛来了?”
“我瞧瞧我媳妇这也错了?”张秃子叼着烟卷眯着眼睛说。
大群瞧见了张秃子,怒从心起说:“你还有功夫看我?”
“怎么着,买卖做大了眼里没人了?陈世美可是男的!”张秃子说。
大群知道张秃子是个无赖,耍嘴皮子没用,她也不想拖延时间,况且即使是张秃子不来找她,她也想找张秃子,事情总也得有个了断,否则这贴狗皮膏药是不会让她安生的。
“你等我收了摊。”大群说。
收了摊大群跟张秃子走在街上,张秃子一脸埋怨的说:“大群,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虽然咱俩混的不怎样,我没有大能耐,可我必定是你的合法丈夫,就是你不想跟我过日子了,也得有个了断以后,你不能让我活着当王八吧?”
“放你妈的屁,你当王八都不配!我自己拼死拼活的挣命你在哪呢?你在外边吃喝嫖赌的凭什么让我给你守活寡?”大群愤怒的说。
“听说你靠上了沈建功的师弟小六子,那孙子是不是家伙好使能安慰你这个怨妇?可是我估计最近几天他办不了这个事了。”张秃子冷笑的说。
“我就靠上他了怎么着吧?他比你强一百倍。”
”既然话说到这了,我也不客气,你大概也看见了他的下场,从此以后我是跟定了他,一直打到他想起你来就尿裤子为止。”张秃子狠叨叨的说。
“成帮搭伙的叫什么能耐,要是你一个人,他能把你打出屎来。不信就现在他这样收拾你也轻松。好啦,别废话了,你干嘛来了,直接说!”
“没别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挣钱了我还饿着呢,既然两旁世人都可以吃你这碗软饭,我更有资格了。”
“不就是要钱吗?好!张秃子,去办了离婚手续我给你钱,否则的话蹦子儿你也别想,我还告诉你,别把姑奶奶惹急了,等我找人收拾你的时候,你怕是哭也来不及。”
张秃子跟大群过日子这些年,他是深知道大群的厉害,平日里他是怕她的,只是现在混的身无分文才想起招惹她,因为大群的家是有名的坐地户,上面两个哥哥是西单当地的有名混混,一旦得罪了他们,那可真是小命都不保。
“你给我多少钱?”张秃子问。
“三千块钱,多一分也没有。”
“再给添五百。”
张秃子的无耻叫大群气的直哆嗦,她为自己这样的男人觉得丢人和委屈,实际上,直到现在她对六哥也只是爱慕而没敢往后想,自己其实才真是两头看不见日头,现在,张秃子跟自己的老婆谈起买卖来让她心里一阵寒冷。
“你要是这样说,你爱离不离,有狗我过年,没狗姑奶奶照样的过年,我还告诉你,再上这来捣乱你小心你的皮!”大群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张秃子看着大群的背影狠狠地说:“这样儿的娘们,谁看上她谁他娘的算倒了血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