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结果的战争给伊拉克人民带来无尽的痛苦,使成千上万的年轻人失去了生命。是人为?灾难?人祸?还是天意?阿拉伯兄弟间的恩恩怨怨何时能了结?

  这一切并不是我能够洞察和期望的,而是世界霸权和地区利益博弈的结果。

  乌姆盖斯尔港是在与科威特交界处的边境港口。联合国的部队就驻在科威特一侧注视着伊拉克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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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的上游是巴士拉港,水深只有7米。该港在战争中被重创基本上已废弃,大船航行受阻。因此乌姆盖斯尔港为伊的唯一出海口,萨达姆难过的是被科威特卡住了咽喉。伊的地理缺陷可能也是萨达姆先生发动侵略科威特的原因之一。

  泊位海图标深是12米,而连年战争,人力;物力不够疏浚航道和泊位水深,现在的实际水深只有9米!我轮吃水11米。在高潮后靠上的船一到退潮就搁在河床上,向江心倾斜2度。

  在被迫熏舱期间,我每天寝食不安地担心船底碰触江底后的船舶强度能否承受巨大的载货量。如果江底有什么坚硬的物体正好被船底坐上,那是要出大事的。变形、凿穿都有可能。毕竟一船货有4.6万吨!她是靠水的浮力支撑的,没有浮力,就变成骑车了。试问,你把屁股坐在尖尖的东西上会有什么感受?

  断断续续的卸载,我坐卧不安,饭不香、茶变苦。几天一过额上出现“有轨电车”眉痕,眼皮垂下,变成了老头。煎熬到终于解脱了。当我看到船舶再也不倾斜了,吃水标志9米显示后才疏了一口气,心情一放松,露出笑脸才改变了面貌。大概脸上笑肌得到了锻炼,逐渐恢复到正常。

  为了防万一船体受损,我把船舶搁浅泊位的情况向船东汇报并告诉了租船人,要求进行水下探摸,确定是否船底受损。

  船东告诉我一切都必须离开伊拉克才能做到,继续对船底给予关注,是否发生异常形变。

  另外,船底长期抛锚和没有持续航行后船舶水线下面都渐渐长出了海藻,长得海藻有一尺多长,短的也像山羊胡子,还有密密麻麻的海蛎子附在船壳上。我用一次成像胶片照相机拍摄了后,再在复印机上复印,然后用传真机将图片发给了船东,让船东定夺是否刮船底去污。

  我可以确定,我船的海上速度被污底后估计连11节都不行了,船舶外壳负重这么多变得老态龙钟了,一定需要潜水员下去刮船底,才能改变局面。

  在漫漫无期的伊拉克卸货中,船东一直为下一航次的租家发愁。几乎每隔一星期都有新的租家发伊妹儿到船,要求了解船期变化并提供必要的船舶参数。每每因船期吃不准而让很多租家放弃。

  沙漠中的夕阳慢慢将阳光的温度降低了。但干涩的热风肌肤都不能出汗,沙漠中偶有的几棵树在一天的阳光暴晒后,开始还魂了,露出了一点点青色,所谓的沙漠中的“点缀”可以在此恰当地表述了。我和实习船长吃过晚餐后,一起下了舷梯走到码头附近散步,海员都是在靠泊码头后有这样“踏地气”的习惯。

  乌姆盖斯尔港过去很现代化,至今一条几公里长的从韩国进口的粮食皮带输送机被废弃在码头边上,现在成了妨碍卸货的累赘,成了鸽子的天堂,成了雀巢。

  锈迹斑斑的铁轨无声地从码头延伸到远方。一座座油库静静地躺在不远码头区域内,在炙热的沙漠中正在消蚀。码头上都是废弃的海港设备和不知从什么地方运来被炸毁的直径有1米粗的输油管。那些明显的弹孔让我看的后背脊发凉,似乎听到了导弹的呼啸声。第一次海湾战争时,从我轮边上美国航空母舰起飞的飞机一样的轰鸣声在耳边回荡。

  不知战争的破坏还是人为的行为,一条河从上游下来,满河都是黑黑的污油,环境污染严重。伊拉克人们的生命安全无法保障的情况下,根本没有防污染的意识。码头上的清洁工每天把垃圾和残存货大量扫入河中。

  我们边闲聊边走在逶迤到了科威特边境线,已经变成废墟的港口粮食输送带上我隐约看到的是萨达姆的过去辉煌,这些装卸设备在当年也是非常现代化的。我们踏上了一个操纵台,里面已经积了厚厚的尘埃,抹开尘埃,里面却是崭新的外表,估计没有使用几次就被战争毁了,装卸机械从此荒芜了。远处的一个为输送皮带机的变电站也废弃了。

  变电站的夹缝中沙漠上有点枯萎的青草在微风的吹拂下,左右摇摆。青草没有思维,它们只有顽强地摄取水分,然后展现在人们面前的生命坚强。

  他们的祖国正在遭受战争的蹂躏,它们像伊拉克人民一样希望有充分的水分滋润。可惜,我的眼前都是一望无际的沙漠。

  我远眺铁丝网外面的科威特,那里却十分宁静,夕阳洒在同样的沙漠上,却泛出金色的光芒。那里的岗哨密切注意铁丝网内的乌姆盖斯尔港,注意这堆废铜烂铁般的设备。

  再回头看看我船边上的运粮卡车,还是排着长队等待吸粮机卸粮。那是沃尔沃重型卡车和中国新型的解放卡车,与港口内的废铜烂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两种卡车聚在一起媲美,也像是在开车展。汽车的边上,那些卡车司机正在大口吸水烟,有点类似中国近代人抽的水烟。但这水烟的装备硕大无比,如果没有卡车储藏的空间,背在身上也是辎重。

  我不知道今天的监理员在家如何度日?

  我不知道今天晚上在船边过夜的伊拉克人如何宵夜?

  刚才走过卡车的时候正好太阳开始下山,好像得到召集令般,这些穆罕默德的信徒们拿出阿拉伯特有的地毯铺在码头水泥地上,然后对着太阳膜拜起来。

  他们把身体躬成至少120度,头磕在地毯上,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他们直起腰来,把双手伸向天空,对着天空挥舞,还是口中念念有词。我真不知道阿拉伯语的祷告是什么内容。那一定是对未来和平生活的祈祷吧。我也被他们虔诚的膜拜所感动。暗暗祝愿这个陌生的国度再也不要战火,再也不要年轻人到前线战场与一个超级强国对峙成为炮灰,毕竟他们太强大和霸道。

  夜色降临了!当我和实习船长返回走到船舷边时,伊拉克司机们拿出专用吸水烟的工具,大口吞吐烟雾了。在一闪一闪的吸烟的火光中,一张张伊拉克人脸都是非常苍白,他们已经失去了国家的尊严。卡车司机们在卡车的边用煤油炉灶开始了煮水,然后拿出带来的干粮开始野餐了。

  在煤油炉的亮光下,看着炉内的烈火映射在身上,感觉他们的怒火在涌动,似乎在思考他们祖国的未来,重新过着富裕的生活。

  终于,全船的粮食卸空了。我们如同那位监理员对我的说那样:“你们是临时在伊拉克,你们一定会去遥远的港口,那里没有战争。而我们将留在伊拉克饱受战争的沧桑。”

  果然,我回到祖国休假不久,我在电视上看到了重新爆发的海湾战争,美国人开始攻打伊拉克了。我曾经见到、甚至踏上去的乌姆盖斯尔港皮带输送机操纵室都在电视画面中出现,还听到直播的枪声。只见美国大兵拿着武器正在围攻码头边上的那个废弃变电站。不一会儿变电站被占领了。

  我默默地祈祷那位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监理员在此刻平安无事,他们全家躲过战火一劫。

  他的那张有棱有角的脸孔至今留在我的记忆中。

  我接到了最后船东谈妥的租家电文:

  “船长,伊拉克乌姆盖斯尔港卸完货后,请办理好离港手续,下一航次的港口是伊朗霍梅尼港,装载钢材,去往美国的纽约。请注意,离港时填报的港口单证不要出现伊朗霍梅尼港,不要写明目的港,你可以填写目的港不明。”

  很奇怪,美国和伊朗都是敌对的国家怎么还有贸易?呵呵,不去管这些儿政治了。反正散货船通常做法都是“tramper”,如同它的词义,不定期的流浪者!我开始通知机舱老轨做备车准备了。

  我站在驾驶台,再一次极目远眺乌姆盖斯尔港,终于离开了第一次来到、也是最后一次抵达的港口——乌姆盖斯尔港。我心里面想着。

  引航员来了。我们的船舶徐徐离开码头驶向阿拉伯河的河口。

  在开出伊拉克乌姆盖斯尔港后,抵达美军的检查点,又接受了美军的离港检查。

  我安排的船底摸底和刮船底还是没有完成,伊朗不具备条件!船东通知我,伊朗完货后到霍尔莫斯海峡边上的富査伊拉港锚地抛锚加油,然后刮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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