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妹妹没有从外婆家里回来以前,我一直是和父母睡的。我和妈妈睡一头,爸爸睡另一头,睡到半夜,妈妈有时候会失踪,我问妈妈为什么,妈妈说昨晚爸爸那头来了一只大老鼠,帮忙打去了,说着,妈妈打了一个呵欠说:“害得我昨晚没有睡好,今晚你和爸爸睡吧。”
  我一听连忙摇头:“我才不去呢,我最怕老鼠。”
  妹妹回来了,接着弟弟也出世了,弟弟和爸爸妈妈睡了,妈妈不知道从哪里弄一个摇摇晃晃的二手床,让我和妹妹睡,这床也是那种老式的,还雕着一些图案,蚊帐挂在里面,在里面有挡板,有一段时间因为我们常常把吃的放在里面,被老鼠发现了,半夜里来偷吃,有一次据半夜里给我们盖被子的妈妈说,有一次老鼠从我的额头经过,吓的我们再也不敢在挡板里放零食了。
  有了自己的床,我和妹妹高兴着呢,我们每天在上面打筋头,竖倒立,学着那些跳舞的弯腰子,摆一字,把床折腾得更摇晃了。弟弟长大一点,非常羡慕我们有独立的床铺,也经常在我们床上疯着,我们的床就成了弟弟的蹦蹦床了。
  弟弟作为“公家的崽”,慢慢在学校里长大了,就不满足在校园活动了。那时候学校旁边有一个商店,是原来的供销社改造的,商店被一个屠夫承包,兼带着卖肉,商店和学校连在一起,弟弟就经常去看杀猪,慢慢就对杀猪的每一个步骤都清清楚楚了。
  回到家里,我们做完作业,依然在床上练功夫,弟弟也参加了,一天弟弟要我们躺下,我们不知弟弟要玩什么把戏,就听他的话了,他忽然骑在我们身上,按着我们的脖子,做出抹脖子的动作,然后在我们背上使劲搓着,我们在下面抗议,他还是按着我们,嘴里说:“不要动,刨皮呢。”等我们从他身下跑出来,他还追着我们要给我们吹气,弟弟这一系列准屠夫的动作吓了妈妈,妈妈连忙制止,并且再也不准弟弟玩这些,哎,又不能孟母三迁,为了不让弟弟老是看杀猪,妈妈就在学校和商店之间加了一张门。
  暑假里,我们住到了生产队,隔壁严家的叔叔很擅长修理,成天捣鼓一些柴油机,烂单车什么的,弟弟看着也来了兴趣,回家也拿着一些锤子,手锯,钉子什么的,这里敲敲,那里打打,一个人玩得很有趣。于是我们家里就经常发生一些状况。吃饭的时候,我的一条裤子给椅子咬住了,仔细一看,原来椅子面被钉了一颗钉子,钉子还露出头来,把我的裤子勾住了,勾出一个小洞,害得我又要穿补巴裤了,不用说,钉子肯定是弟弟钉的,他还委屈地说是修理呢;天黑了,我家的鸡都不进鸡笼,围着我妈妈打转,妈妈骂着这一群蠢鸡,是不是吃了迷魂药了,不记得自己的窝了,急匆匆跑到鸡笼边一看,原来鸡笼口被一块木板钉住了,不用说,那又是弟弟的功劳了。
  妈妈看着鸡笼哭笑不得:这个家伙,老是帮倒忙。
  有一天,我和妹妹的那张床终于在我们三个的集体舞中轰然倒塌,我们在饱打一餐后竟然换来了一张新床!
  新床是七十二元钱买的,而且是新式的西式床,也有帐子,不过叫“帷帐”,是围在外面的,没有挡板,帐子一围老鼠就进不来,比老式床结构简单得多,没有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却漂亮得多。爸爸妈妈反复教育再也不能在上面蹦蹦跳跳了,否则就让我们睡地板,我们连连点头。
  从此我们不再在床上练功夫了,就改成在蚊帐里唱戏,甩着长长的水袖,其实就是枕巾,咿咿呀呀地边唱边编着,学着古装戏里走小姐路,演着小姐丫头的,也不要弟弟上床来蹦了,弟弟对唱戏不感兴趣,就依然拿着锤子手锯四处敲打,自己做滑板车,还忙着做鸟笼子,晚上妈妈给她洗脸洗手,发现他的大拇指的指甲里面一团团淤血,妈妈问他:“崽呀,这是怎么了?”
  “锤子捶的。”
  “疼吗?”
  “不痛!”弟弟说的好像一点不痛,好像为他的事业牺牲点不算什么。
  一天回家,我们上床睡觉,忽然感觉床边有些挂人,一看,好家伙,床边被割了很多道口子,长长短短地排列着,每个口子的形状各不相同,有的还有花边。
  “妈妈,快来看,老鼠进不来咬我们,就咬床铺了!”
  爸爸妈妈一听新床铺被咬了,就火急火急地赶来了。
  爸爸一看;“望着我们,这是谁割的?”
  我们面面相觑。
  弟弟走过来,连忙说:“是我,是我。”
  妈妈控制着自己要气得走形的脸:“你,你,这个败家子……”
  爸爸质问弟弟很多个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割?你不知道这个是我们发了七十二元钱买的新床铺吗?你为什么这么不懂事?“
  最后爸爸气急了,一跺脚:“你给我跪下……”
  不到四岁的弟弟懵懵懂懂地跪下来,在爸爸的咆哮后告一段落后,弟弟很无辜地说:“我只是想玩一玩的,又没有玩具!”
  这时,妹妹经过一番观察,说:“你们来看弟弟割的图形啰,有的像太阳,有的像月亮,有的像眼睛,有的像鱼……”
  弟弟更委屈了:“其实我是在雕花,你们那个床铺有花,姐姐的这个没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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