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有大亮,掌柜的三哥,也就是外号三阎王的来到了小屯子。

  三阎王骑了一头小叫驴,斜肩大挎背着个用麻绳子拴着的、齿向上的磨得锃亮的四股叉,大摇大摆地进了小屯子,进屯后见人就问,哪家是刘山东子家。找到刘山东子家后,先是在当院摆好了小全的灵牌,在灵牌前的地上还烧了几张纸,口中喊着,死者为大,爷爷给你送钱来了,小全,一会儿爷爷就在这儿,要给你报仇。

  三阎王向屋内发出可怕的阴沉喊话声,吓得屋里刘山东子的老婆和孩子们不敢出声也不敢出来,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三阎王端着四股叉,进屋对着屋里所有人喊着,比划着,统统出去,向小全的灵牌下跪,为冤魂赔礼道歉。发现刘山东子不在家,也只好由刘山东子的老婆和几个孩子顶替了,跪得时间久了,刘山东子的老婆稍微调整一下体位,这三阎王用四股叉,照着她的后脊梁杆子就是一家伙,打得刘山东子的老婆一咧嘴,歪了一下,赶紧又跪直。三阎王再次警告她,如果再动,就用四股叉对着她前胸扎,刘山东子的几个孩子吓得更不敢吱声了,直溜地跪着,跪在小全灵牌前。

  三阎王还是不解气,开始用四股叉砸刘山东子家房子的门和窗户,然后把屋里一些能点燃的东西,包括被褥衣服,叉到一堆,拿来了煤油灯,把灯里的煤油浇了上去,轻轻地划了一根火柴,慢慢地点燃,小火变大火,越来越大,引来了众多村民看热闹。

  围观人群中有人在议论,这刘山东子也不是山东人哪,原来是吹牛皮,根本就不会武功。不管刘山东子是不是山东人,从此小屯子还是留下了“山东人,不可交,拿着狗腿当辣椒”的顺口溜。

  刘山东子家的明火没了,但燃烧过的东西还在冒烟,没有村民去救火。

  三阎王走了,骑着他的小叫驴,到他的二嫂和弟弟安掌柜的家去了,去吃早饭,跟投事人一样。

  三阎王骑的小叫驴,他放在哪儿就在哪儿等他,从不敢走开。

  刘山东子家的东西都烧了,化为乌有了,就剩下几个活人了,从此他家里的人浪迹天涯,再也没有回到小屯子。

  安家一见三阎王来了,小孩子们都不敢吱声了,躲得远远的。

  安掌柜的一看三哥来了,先问三哥好,三哥没有吱声。

  三阎王过去看了看有病的侄子,问好没好点,怎么样了,侄子家福装睡觉没有理三叔。

  三阎王和安掌柜的哥俩在一个桌上吃早饭,谁也不吱声,寂静得可怕。

  弟弟安掌柜的突然想起了三哥的小叫驴,叫人出去看看喂没喂。三哥不愿意听了说:“怎么的,撵我走呀,真是的。”紧接着往旁边扭动一下脖子又说:“这日子让你过的!”

  “我过得怎么了,没偷没抢。”弟弟毫不示弱。

  “没偷没抢,可是大孙子被撵死了,大侄子被气病了,你还想怎么的?”哥俩四只眼对视,斗鸡一样。

  “你把刘家房子和过日子用的东西都烧了,还逼着人家老娘们和孩子跪小全的灵牌,你有证据吗?”弟弟指责哥哥说。

  “今天刘山东子不在家,在家我非得把他的脑袋拿下来不可,祭奠我的孙子。”三阎王岔开话题得意地说。

  “三哥你已经惹大祸了,你私设灵堂,纵火烧房,逼人下跪,现在是新社会,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到法院去告刘山东子他们去,不能这样整。”弟弟解释着。

  “那得看对谁,对这样的畜生,就应该这样。”三阎王厉声驳斥道。

  “可是今天你弄得是刘山东子的老婆和孩子,人犯家不犯啊.现在他们无家可归,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怎么办!”弟弟继续说,“对了,大侄媳妇还是去给刘山东子的老婆和孩子送几个热乎土豆去吧。”

  “敢,谁敢给送土豆去,我就把谁的腿给打断喽。”三阎王大声对外屋的人说。

  两个侄媳妇在小声议论,多少年了,三叔就办了这么一件正事,老叔怎么还不理解,都站在那儿,不去送土豆。

  两个人,一个说去,一个不让去,最后,安掌柜的借机金蝉脱壳,说,那我去吧,起身下地拿几个热乎土豆走了。

  三阎王一个人振振有词地说,对这样的人家,就应该用这样的办法,你不仁,我就不义,要针尖对麦芒,要不,怎样才能在社会上站住脚。

  今天的事,一切后果由我一个人顶着,你们不要害怕,一人做事一人当,告诉老疙瘩一声。

  说完,又看了看有病的侄子,并告诉二嫂和大伙说,没事,这回侄子的病该好了,行了,我得走啦。

  出屋,骑上他的小叫驴走了。

  安掌柜的回来后,说刘山东子一家四口,老娘们和三个孩子搂在一起哭着,一起走出围观的人群,向西走了,那么可怜,那么无助。

  安掌柜的土豆也没送出去,被几个在场的支持三阎王做法的人给分着吃了。他们边吃边说,你真行,心真大,还给仇人家属送土豆吃,简直是敌友不分。安掌柜的也不去辩解。

  安掌柜的回到家里说:“我看哪,一会儿大队的人就得来抓人,赶紧让三哥躲一躲,看能不能躲过去,这个社会呀.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三哥烧了人家的房子,逼人家走绝路,是不行的,要有理讲理,不能胡来。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啊。”

  家里人告诉安掌柜的,三阎王走了。

  第四天,三阎王让乡公所给抓走了,在小号里蹲了三个月风眼(拘留所),最后以纵火扰乱社会秩序罪,被判了一年有期徒刑,缓期一年执行。

  这下子,虽然浪子回头了,但是三阎王成为真正的三阎王了,原先只是家里叫,现在外面也叫。不过这三阎王只是出了个三阎王的名,再也没有干过鲁莽的事,用他自己的话说,蹲风眼的滋味是真不好受哇,干什么也不能蹲笆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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