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援朝、郑家骏、王跃进三个小师弟参加了高考,结果只有郑家骏一人考取,而且是考上了名学府的名专业——南京大学历史系。钱传松为郑家骏办了一个庆功送行宴,吴援朝说家里有事没来。

  钱传松问王跃进:老七啊,你要是再努力一把不是也考上了吗。听说你只差了十分?

  王跃进点点头,笑道:看来老天爷认为我还没满师,要我继续跟着师傅和二师兄好好学技术。

  赵娣说:你就没说要跟着六哥好好学功课。

  孙大智说:小妹啊,人各有长。六师弟读书的本事我们都学不了,老七学技术的本事可比我们这些师兄都强哦。师傅,我们当年学徒一年多的时候不如老七现在吧?

  赵六笑着点头。

  钱传松打趣道:老二,老七其实是你带的。你意思是说你带徒弟的本事比师傅强吧。

  不不,不是这意思。

  赵六说:老二说的对,各人各人。你们几个学徒最快的是老三和老七,老二、老四都不快。但你们有谁能说自己现在的技术比老二、老四好呢?

  钱传松说:是啊,做任何事都要坚持。听说师傅当年学徒也不快,但师傅坚持了一辈子,所以才能成为我们这行中的顶尖人物。

  郑家骏说:反正你们都比我强。

  赵六笑道:我早就说过,老六就是个读书的料。来,师傅敬你一杯,好好读书,将来做教授。

  谢谢师傅!

  周解放端起酒杯来:对!当教授,将来教我儿子。

  赵婷嗔了周解放一眼。

  钱传松笑道:呵,老四……不对,我已经宣布过改口叫解放大妹夫了。大妹夫,有儿子了?

  嘿嘿,我也是才知道。

  陈小燕用眼神询问着赵婷。赵婷红着脸微微点了点头。

  好啊!师傅,您老是喜事连连啊。来,大家共同干一杯!

  赵婷触了触周解放,轻声说:别乱讲,你怎么知道是儿子?

  哈!不管儿子女儿将来都要考大学的。我先说好,将来考不上拿老六试问。

  储慧笑道:大妹夫,你的儿子考不考上大学赖人家什么?

  教授不能白当啊。要为我们师兄弟做点贡献。

  陈小燕说:大妹夫,这样说你还要往后排,我们这有三个已经上学的,要考大学也是这三兄妹先考啊。

  郑家骏端起酒杯来:大嫂,你们这订单下得也太早了。我还没进大学门呢,能否当教授更是未知数。

  大家继续笑,继续喝酒。

  ……

  回家后,钱传松和陈小燕躺在床上聊天。

  你那五师弟今天怎么没来?

  他没考上,估计脸上有点挂不住。

  哎,老五有对象了吗?

  听说他爸给他找了一个。

  唔,我可经常在刘小曼那里看见老五哦。

  刘小曼?她不是给公安带走了吗?

  早就放出来了,还在那个小店里当营业员。

  老五比那刘小曼小六七岁呢?他们能有啥事?

  那不一定,刘小曼是个狐狸精。总不能让她祸害老五吧。

  唔,杨小毛判了死刑,刘小曼就是单身了,老五也是单身……不过,我会提醒老五让他慎重的。

  钱传松还没来及提醒,吴援朝他爸就把吴援朝调到大学里去上班了。七个徒弟走了三个。赵六倒能想得开,说剩下的四个才是他真正的徒弟,这四个徒弟的活拿出来都不会丢他赵老六的人。

  ……

  吴援朝和刘小曼真的有事。

  吴援朝父亲文革前在一所大学里当总务处处长。文革开始时,那所大学的校长被当成反动学术权威打倒了。吴援朝父亲是校长的亲信,也被打倒了。其实吴援朝父亲是转业军人,和学术权威搭不上边,但那时想打倒一个人总是有办法的。吴援朝父亲被关进牛棚的两年后,吴援朝母亲和他父亲离了婚,带着吴援朝妹妹改嫁去了外地。这时吴援朝已经工作,学校也没有把他家的房子收回去,吴援朝便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这可能也是造成吴援朝性格相对阴沉的原因。

  吴援朝家的邻居是一对教授夫妇带着两个女儿。教授的大女儿和吴援朝是中学同学,这位大女儿和吴援朝的性格完全不同。积极要求进步。文革开始时他们还是初中生,小姑娘参加红卫兵,跟着高中的学长学姐们搞大串连,上北京去见毛主席。到她父母工作的大学来揪反动学术权威。小姑娘还上台揭发父母在家里说的“反动话”。上山下乡运动开始后,小姑娘积极要求到广阔天地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去了偏远山区。

  大女儿下乡后不久,教授夫妇双双被关进了牛棚,这年小女儿初中还没毕业。临走前女孩妈妈哭着央求吴援朝母亲照顾他们的小女儿,吴援朝母亲答应了。教授的小女儿高中快毕业时,吴援朝母亲离开了南京,教授的小女儿便自己照顾自己,和吴援朝一样过起了一个人的生活。这位小女儿和吴援朝的性格有点像,也是比较沉闷的那种。和吴援朝门对门住着,也没什么话说。直到唐山大地震那年,全城的人都不敢在家里住,纷纷在室外空地用塑料布搭棚子,当时叫“防震棚”。吴援朝虽然钳工活不怎么样,毕竟也在工厂里做了好几年工人,用塑料布搭个棚子还是没问题的,吴援朝给自己和女孩各搭了一个防震棚,紧挨着。其实就是一个棚子两个门,中间隔块塑料布。

  在防震棚里,吴援朝和女孩做了男女之间的事,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次。那年吴援朝二十三岁,女孩二十一岁,也是正常恋爱的年龄。可是,吴援朝和女孩的关系不是从恋爱开始的,是从一个塑料棚子开始的。有了那事后双方似乎也没找到什么正常恋爱的感觉。后来吴援朝又在夜里到塑料布那边去过两次,那种事的乐趣似乎也没找到。

  教授从牛棚里出来了。大女儿下乡后被大队书记强奸跳河自杀,妻子没扛住,没能走出牛棚。教授从牛棚出来时头发已经白了一大半,腰也弯了。教授带着小女儿默默地回了老家。

  吴援朝父亲从牛棚出来后官复原职,继续当他的总务处长。老婆没有了,老同事们给吴处长介绍对象,被介绍的女人中竟然有刘小曼。刘小曼对这个对象很满意,刘小曼知道,如果能和这个人结婚,自己的人生将会是另一番景象。刘小曼刚过三十岁,又是个久经风情的女子,第二次见面便急着施展手段。刘小曼想:只要把这老家伙弄上床他就跑不了了。吴处长了解了刘小曼的底细后便以年龄差距太大的理由推辞。刘小曼说她不在乎,老吴说不合适。刘小曼郁闷。

  刘小曼说她不在乎倒是真的。刘小曼喜欢老男人,第一个男人王德发就比她大十多岁,丈夫杨小毛也比她大十岁。刘小曼经历过的男人都比她大八岁以上。老吴虽然更大些,但也不过大了二十岁,刘小曼真的不在乎。刘小曼恨自己下手不够果断。其实,老吴毕竟也是经历过事的,他知道这种女人一旦沾上手是很难甩掉的。任凭刘小曼怎么卖弄风骚甚至上下其手,老吴就是不动声色。刘小曼没能得手,老吴推辞起来就理直气壮了。

  也有人给吴处长的儿子介绍对象。有个小姑娘的父母都在银行工作,父亲还是个领导。老吴认为门当户对,就同意儿子与小姑娘处对象。

  那时刚兴起跳交谊舞,年轻人谈恋爱除了压马路、看电影,又多了个去处——跳舞。跳舞更是个找对象的好办法,青年男女几场舞跳下来看对了眼再开始恋爱也很常见。

  吴援朝在舞场上认识了刘小曼。刘小曼知道吴援朝是谁的儿子后便有了个小阴谋。吴援朝毕竟嫩多了,几个回合就被刘小曼弄上了床。上了刘小曼的床后吴援朝才发现,那事竟然如此有趣。

  要说刘小曼勾引吴援朝完全是阴谋也不公平,她并没什么长远计划。自从在吴处长那里碰了壁后,刘小曼嫁人的眼界提高了不少。那样的男人毕竟不容易碰到。刘小曼是个单身女人,嫁又嫁不掉,男人又需要。有个年轻小伙子临时用用也不错。这想法应该不算阴谋。

  经过刘小曼的调教,吴援朝愈加体验到男女之事的美妙。在复习迎考最关键的那段日子里,吴援朝已经欲罢不能,隔三差五就要去会刘小曼。应该说,吴援朝没能考上大学和这事有关。凭吴援朝父亲在大学工作的关系,吴援朝的高考成绩只要能达到最低分数线就一定能上大学,可吴援朝的高考成绩比王跃进还差好几分。

  老吴也对儿子高考考成这样有点想不通。后来,老吴知道了儿子和刘小曼的事,把吴援朝臭骂了一通。要是十年前,老吴就要动手了,用皮带抽。十年前老吴就曾经用皮带抽儿子,抽得孩子他妈跪在地上求饶。现在儿子大了,个子比自己还高,打是打不动了,骂总归是要骂的。

  你他妈的昏了头啦!放着好好的小姑娘不好好谈对象去招惹那种烂女人!立马给我跟那个烂女人断了!再跟她来往老子打断你的腿!好好谈对象!好好复习功课!明年继续考!考不上大学你就给老子滚出去!

  老吴恢复工作不久就从老家找了个年轻保母来照顾父子俩的生活,保母的年龄和刘小曼差不多,老吴对这保母的态度则和蔼多了。吴援朝认为父亲和保母的关系有点暧昧。被父亲骂过后,吴援朝索性住到厂里的宿舍去,眼不见为净。父亲把吴援朝调到大学来后吴援朝也住宿舍,很少回家。老吴要求儿子每个星期天必须回来吃一顿饭,向自己汇报复习功课和谈对象的进展情况。

  吴援朝不敢轻易去找刘小曼了。体验过男女之事的美妙总是不能长期旷着的,好在有个小对象。吴援朝把从刘小曼那里学来的手段用在小对象身上,小对象很快就被调教出来。吴援朝在小对象身上也能体验到那番美妙,而且心里更踏实。因为这是按父亲的要求在好好谈恋爱,不是乱搞。吴援朝在复习功课上总是很难专起心来。

  按陈小燕的说法,吴援朝已经被刘小曼祸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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