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廖素珍弄了饭,袁青帮着打下手,中午的时候,饭菜做好了摆上了桌。

  袁青说:“我跟师娘说了,白玲出了月子,我请客到外边吃一顿去,师娘说什么也不干。”

  六嫂说:“你们怎么都想起上外边来了,小六子也是这么说,我觉得吃什么不要紧的,咱们一家子好长时间没凑在一块儿了,说会儿话多好?”

  “你们坐下吃饭,先把那小崽儿给我,我抱会儿他,反正我做完了饭先吃不下去呢。”廖素珍说。

  “不行!姥姥挨着我!”小穗儿反对道。

  “您就坐下吃吧,我抱着他吃惯了。”六嫂说。

  大家坐好,袁青给每个人盛了饭也坐了下来。

  “嫂子,最近挺忙的吧?”六嫂问。

  “单位那里的烂事,信着忙没完。”袁青说。

  “你嫂子现在可是个忙人,她把他们绸缎部给承包了。”廖素珍说。

  “怎么办呢,你大哥指不上,你没瞅见,现在的人都开了窍,认得钱,没钱过不了日子啊?”袁青说。

  “要我说穷就穷过,有人就好。”廖素珍说。

  “师娘,您总不出门儿,现在的事您可不知道了,穷这个字不是谁想认了就成的,现在是个衣帽年势利眼的时候,没有钱寸步都难行。”袁青说。

  “我大哥伤了胳膊,他心里也难受,男人的心眼是最小的,可表面上还得硬撑着面子,嫂子要是混好了,一家子也是好事。嫂子还是多担待他。”六嫂说。

  “还要我怎么担待?过日子是两个人的事,他也不能横草不捏,竖草不拿的当甩手掌柜的吧?”袁青说。

  “现在你回来不是也知道给你沏碗茶了吗?”廖素珍笑着说。

  “那是您嘱咐的,您以为我不知道?”袁青说。

  六嫂看到,袁青虽然还是那样快人快语,神情上却有了几分居高的意思,母亲现在和她说话也要看着她的脸色,六嫂知道,母亲的迁就是为了大哥,想起母亲左右支应的为了一家子的和气,心里很不舒服。

  门一响,沈建功红着脸走了进来。

  “来的是时候,你是真能赶嘴。”廖素珍说。

  “你不是跟小六子到外边吃去了吗?怎么回来了?”袁青问。

  沈建功一句话没说,坐在椅子上抽烟。

  六嫂也看出沈建功脸色不对问:“怎么了大哥?”

  沈建功坐在那抽烟,六嫂问他话也不言语,一桌子的人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倒是袁青没事一样的接着吃饭。

  “老大,倒底是怎么回事,进了门垂头丧气的,你妹妹好容易回来一次,你倒是说话呀?”廖素珍说。

  “墙倒众人推,破鼓乱人锤。我都轮到小六子看不起我了!”沈建功说。

  六嫂听到提到六哥更是纳闷说:“大哥,你有话就直接说,用不着让人猜闷儿(猜谜语),小六子说什么了?”

  “今天叫我去吃饭,说是给这孩子过满月,还请了点客户,人家客户不能空手呀,拿东道西大包小包的给了好些东西,我还得挨着班儿的放好了,轮到桌子上喝酒介绍的时候,这个是经理,那个是业务,你猜小六子说我是什么?”

  “说你什么?”六嫂问。

  “开始还有个官名叫‘保管’,三杯酒下肚我就成了“看堆儿”的了,这像话吗?别人怎么看我,我不在乎,他凭什么小瞧我?这是兄弟吗?”沈建功说着,看样子很生气也很伤心。

  “那是小六子的不对,两口猫尿就管不住嘴,大哥,他什么样你还不知道,你跟他制气犯得上吗?”六嫂说。

  “这是他的不对,等小六子回来轻饶不了他!”廖素珍说。

  “沈建功,我觉得人家说的没有错。你是不是看堆儿的?”袁青说。

  “我为什么看堆儿?不是他让我给他帮忙的吗?你以为我是上他那挣钱去了?”沈建功说。

  “你仗义,你给小六子帮忙,你不是为了挣钱,可小六子给你钱你也不是没拿着?端谁的碗受谁的管,你在外边混了这么长时间,这点规矩都忘了?”袁青说。

  六嫂听着袁青的话,明是劝解实是挑事,心里老大的不舒服说:“嫂子这话说的就不对,不能认钱不认人,到底是一家子,外边的规矩在家里不一定就行得通。”

  ”好!我不懂得规矩,我图着挣小六子那俩钱儿,我他妈的没见过钱,我贱的我!从此以后我还就不去了!”沈建功恼怒起来。

  沈建功的话音一落,屋里头鸦雀无声,大毛二毛看着,手里拿着筷子不知道怎么好,六嫂一脸的阴沉,小穗儿躲在姥姥身后,爸爸这样叫她有点害怕,袁青低着眼皮看着盘子里的菜,大壮在六嫂怀里睡着了。

  廖素珍长出了一口气说:“老大,当初你们哥儿仨一个头磕在白葆春的跟前,跟你师父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家你们也不是头一次进来。你师父教给你们能耐,你们就没见他是怎么做人的?当初你师父和你师叔常顺义在一起一辈子,他们是怎么处的兄弟情分?现在瞧瞧你们,老二走了,你跟小六子也要闹成乌眼鸡,这就是你们师徒一场?这就是你们师兄弟同门的下场?还用知道外边的规矩?这个规矩你们懂吗?可叹你师父这点心血,要是他知道你们如今成了这样的下三滥,他死都不能闭眼!好!你们从明天起个行各的路,你们不是白葆春的徒弟!”廖素珍说完走出了门,小穗儿小狗似地跟着姥姥也走了出去。

  廖素珍回到西屋,心里又是生气又是伤心,如果自己使出了浑身的解数都不能让这些孩子们和和气气;不能让这个家圆圆满满;不能让丈夫在那世界放心;她觉得心里难过极了,不由得掉下了眼泪……

  小穗儿站在姥姥跟前,小声的说:“姥姥,我不气您了,我给他们拿苹果,我让您抱那个小孩儿了。”

  看着小穗儿一脸的惊恐,廖素珍搂过小穗儿说:“小穗儿是好孩子,小穗儿没气过姥姥,姥姥也不是跟你……”

  北房里也是沉闷的不行,六嫂抱着孩子心里想,如果说六哥和大哥之间有矛盾,她相信能调和,尽管这别扭让母亲着急。六嫂此时想起了当初,嫁给了六哥真是她自己的愿望,可她没想到现在是这样的结局。表面上看起来,自己是尽量的不给母亲添麻烦,六哥不光是爸爸的徒弟,他还是自己的丈夫。实际上,母亲又是为了谁呢?让她最不放心的就是袁青。她不明白嫂子这样做是为什么?很显然,大哥情绪的升级和嫂子这几句话有直接的关系。本想和她说明白,一想到母亲她也只能把话咽下去。

  失落的人最容易敏感,此时沈建功就是这样的情绪。现在,师娘负气走了,他心里又没了底,他想了想媳妇的话,觉得小六子真的是这么没良心,又想起师娘和白玲,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好,站起身来要走。

  “你上哪?”六嫂问。

  “出去遛遛,这屋子里闷得慌!”沈建功说。

  “遛可是遛,别出门喝酒扎筏子(借酒浇愁),够乱的了!”六嫂说。

  大毛看着实在没意思说:“嫂子,我和二毛先回去了,您在这住几天吧。”

  “张罗回去干吗?不是说好了吗?你们都放了假,跟着我在这住几天的?”六嫂说。

  “是呀,小姑姑,他们吵他们的,你们住你们的,别走呀。”袁青说。

  “我还有好多作业没写呢?”大毛说。

  “不是带着包来了吗?”六嫂说。

  “那我也想回去,家里不能没人哪?”看来大毛是去意已决。

  六嫂想了想说:“再等等,等大壮睡醒了咱们一块堆儿回去。”

  六哥吃了半截饭忽然不见了大哥沈建功,此时六哥已经喝的半醉扭过头来问三白:“我大哥呢?”

  六哥说了“看堆儿”这句话,沈建功脸色不好离席而去,整个过程三白看的明白,只是当着客人不好说,于是应付到:“上厕所了吧?”

  “这才喝了多少酒就上厕所?再说了,这么半天别在是掉里头了吧哈哈哈哈!”六哥说。

  饭吃完了,送走了客人三白说:“六哥,你今儿可捅了漏子(麻烦,惹祸)了。”

  “什么漏子?”六哥问。

  三白把六哥说的话说了一遍说:“你大哥这是被气走了。你也是,我这都把眼珠子瞪出来了,你还是一个劲儿的说!”

  六哥笑了说:“我大哥不能那么小心眼,你打着都像你似地。”

  “那好呀,你大哥半截走了这个你怎么说?”三白说。

  六哥这才感觉到,也许大哥真的是生了气,今天白玲正好在师娘那,他要是回家说了,那就真的麻烦了。

  “三白,下午我师娘那也摆酒,你跟我去吃点吧?”六哥拉着三白是想,如果三白跟着去,家里人是不好当着外人难为责备自己的。

  “你拉我垫背去?”三白说。

  “哥哥这是好心,怎么是拉你垫背?”六哥说。

  “我不去,我还有别的事呢。”三白说。

  “你敢不去!你还得开车呢,拉着我去!”六哥嚷道。

  三白拉着六哥,路上六哥嘱咐说:“到了家如果有人提起这个事,你替我打打圆场儿,别人好说,我媳妇难搪。”

  “你也有个怕?”三白说。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