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六嫂实在疼的受不了,勉强捅醒了大毛,大毛坐起身来揉着眼睛,她以为是老娘有了消息说:“嫂子,妈怎么样了?”

  六嫂摇着头说不出话来,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淌下来,大毛慌了手脚,必定是孩子一时没了主意,只是大声喊,惊动了二毛也爬了起来,看见这样也跟着喊。

  “别喊……,街坊都睡觉了”六嫂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嫂子,你怎么了?”大毛说。

  “去……去叫瞎姥姥……!”六嫂说完爬在床边。

  大毛穿上鞋跑到后院喊了声瞎姥姥,屋里的灯就开了,瞎姥姥开了门看见大毛说:“什么事?”

  “姥姥,您快瞧瞧去吧,我嫂子……。”大毛连哭带说。

  瞎姥姥走出门外,伸出手递给大毛说:“天黑了我的眼神不成,你拉着我,快着!”

  瞎姥姥进了门,看见六嫂坐在椅子上,上半身爬在床边,裤子湿了一大片,走过去问:“疼的厉害呀?”

  大毛也看见六嫂的裤子湿了说:“姥姥,我嫂子这是怎么了?”

  “这是破了水了(出了羊水),得赶紧上医院,不然这孩子就不好生了。”

  “破水,破什么水?”大毛问。

  “甭问了,快叫你二婶!”瞎姥姥说。

  大毛又叫来了二婶,二伯也跟着进来。

  “这可怎么好,小六子呢?”二婶说。

  “在回民医院,我妈在那住院呢。”

  “甭问了,赶紧上医院,这怎么弄走她呢,这么大的肚子背着也不成呀?”二伯说。

  “去看看……看看小二子……在家没有。”六嫂艰难的说。

  真不错,小二子还真的在家,进门看见了说:“等着我去开车”扭头出了门。

  小二子混的不错,自己有了辆五菱面包,只是不能放在胡同里,因为那样就过不去人了,所以放在了胡同口。

  小二子把车倒进来停在院子门口,大家连搀带架把六嫂扶上了车,大毛和二婶跟着,二伯也要上车,二婶说:“你干嘛去?”

  看着车子开动,瞎姥姥喊道:“二子,送完了六子媳妇,叫你二婶和大毛盯着,你去回民医院找你六哥来!”

  “知道了!”小二子开动汽车出了胡同。

  人生有些时候无论是福祸都会碰在一起,别以为这是偶然,其实内中是有原因的。只不过这些原因有的形成的由来已久,不为人注意,当结果出来的时候,往往令人大吃一惊或者百思不解,于是,那些报应,因果,因缘等等的胡说八道就大行其道了。佛说“有一因必有一果,诸多因即有诸多果”,于是缺心眼的迷信者以为这话是神谕,其实,佛的这句话是一句再普通的道理不过,根本就是这么回事,佛之所以说是因为,连这样最基本的规律没人懂得,这是佛的慈悲,难怪他说,“我一生说诸多法,我一生未曾说过一个字”。佛是不迷信的,迷信的是信佛的人!

  也就在六嫂住进医院的同时,六哥老娘真的到了大限,肺部感染引起了心率衰竭,眼看着就要了命,虽然大夫抢救,看来也是回天无术,老娘现在就是所谓苟延残喘。

  廖素珍,六哥和沈建功守在身边,就在这时二子走进来。

  “六哥,嫂子要生了!”二子找了一圈找到了六哥迎头就是这句话。

  六哥听了吓了一跳说:“现在在哪呢?”

  “我把她送到东四产院去了,大毛跟二婶跟那盯着呢,叫我给你送个信儿。”

  六哥一下子两难起来,一边是老娘一边是媳妇,而且还有个将要出生的孩子,一时间没了主意。

  “师娘,我去看看?”六哥跟廖素珍说。

  “你留在这,你妈万一有个好歹,看不见你让她死也闭不了眼,媳妇孩子什么时候都能看。”廖素珍说。

  “那总得去个人哪?大毛小,二婶儿是街坊,有了事谁办得了?”六哥说。

  “我去,你留在这。”廖素珍说。

  “这样也好,师娘去了比你去强,”沈建功说。

  廖素珍走到小二子跟前说:“小伙子,辛苦你了,一事不烦二主,我跟你走去医院,可你不能走,万一你六嫂子有什么要家属做主的事,你还得拉你六哥去一趟。”

  “大妈您放心吧。”小二子说。

  “二子,多谢了兄弟!”六哥说。

  “真他妈假,你跟我说这个干吗?”二子说完跟着廖素珍出了门。

  廖素珍跟着小二子来到医院已经是半夜,产房门口站着好多人。大部分是男的,大毛老远看见嫂子的娘,急忙迎了过来:“您怎么来了?”

  大毛又把廖素珍介绍给二婶儿。

  “你嫂子多咱进去的?”廖素珍问。

  “半天了,有好几个钟头了。”大毛说。

  “这么样儿,叫你二婶儿回去歇着,你也回去看看二毛,她一个人儿在家不成。”廖素珍说。

  “二婶儿回去吧,我不回去,家里有瞎姥姥呢。”大毛说。

  小二子送走了二婶儿,廖素珍和大毛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等候。

  没一会,小二子送了二婶儿也回到了医院,手里拿着个暖壶和一个小篮子。

  “大妈,这是瞎姥姥给熬的小米粥和煮的鸡蛋。”

  廖素珍听了高兴的说:“我这正发愁呢,生了孩子得吃东西,这上哪弄去呢?真得好好谢谢她。”

  门前聚集着很多人,很多男人把扒头探脑的往门内看,显然是不放心自己的老婆。

  护士不断的喊着产妇的名字,随着喊声就有家属走过去。

  天快亮的时候,护士喊了一声“白玲!”,廖素珍和大毛赶紧跑过去。

  白玲生了个儿子,体重八斤多,所有的人都听了很高兴,推往病房的路上,六嫂问母亲:“妈,我婆婆怎么样了?”

  “不太好,你大哥跟小六子在那守着呢。”廖素珍说。

  到了病房廖素珍说:“我看这样儿,叫这个小伙子再辛苦一趟,到医院去看看你婆婆怎么样,要是还没大碍,叫小六子过来一趟。”

  六嫂点点头说:“二子,你就辛苦一趟,反正你也是脱不了了。”

  小二子乐着说:“你先管你自个儿吧!”

  六哥和大哥沈建功守在老娘身旁,老娘紧闭着两只眼呼吸急促,大夫也知道这个病人危险,只是因为没有床不时的过来查看。

  “大夫,您瞧着我妈怎么样呢?”六哥问大夫。

  “很难说,现在很危险,你得做好准备。”大夫说。

  “怎么得找个病房,老在急诊观察室也不是事呀?”沈建功说。

  “我在联系,你没看见病人这么多,我有什么办法?你们不要离开,有事赶紧叫我。”大夫说完看了看点滴走了。

  六哥心里着急也惦记着媳妇,急的在床边打转。

  沈建功看出来说:“小六子,还是老娘要紧,那边有师娘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师娘说的对,万一有个好歹老娘看不见你,她遗憾,你不后悔一辈子吗?”

  两个人正说着,老娘忽然睁开眼睛四处的看着,脸色通红,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嘴唇起紫,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妈,您干吗?哪不舒服?”六哥赶紧凑过去问。

  老娘嘴里发出喃喃的声音,眼睛好像要鼓出来似地,沈建功看着不好急忙去找大夫。

  只一瞬间,老娘的脸色由红变成了蜡黄色,喘息也微弱起来,只是两只眼睛仍然瞪着。

  大夫来的时候,老娘的血压已经是零,瞳孔也扩散了。强心针打进去能听见液体在胸部的响声。

  “没办法了!”大夫摇了摇头说。

  六哥大哭起来,沈建功拉着六哥说:“六子,像个爷们儿,老太太走了你哭有什么用?赶紧想着怎么办后事!”

  后来六哥知道,这个时间正好是儿子出生的时间。

  老娘咽了气,六哥赶紧叫小二子回家送信儿。六哥的父亲死的时候,六哥还小,所以,六哥这个时候也是眼睁睁的看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叫小二子送信也是想听听师娘的意见。

  廖素珍伺候着白玲吃了东西,街坊们都来看孩子,由于是月子里,大家都扒头隔着窗户看了看,知道姥姥来伺候月子又是赞叹一番。

  正在这时小二子进了门,廖素珍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不好说:“怎么样?你大妈是不是走了?”

  “是,六哥叫我来给您送个信儿。”小二子说。

  二毛听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街坊们惊动了,知道这个事也是叹息不已。

  六嫂听了这个消息也掉下眼泪来,看着连眼睛都没睁开的孩子,心里更难受。

  “你别哭了,把奶哭回去孩子怎么办?我给你做好饭去医院,小六子这时候准是抓瞎呢。”廖素珍说。

  廖素珍跟着小二子上了车,买了装裹来到医院,六哥已经傻了眼,看见师娘不由得又掉下眼泪来。

  “大毛,你跟着我把你妈收拾干净了,你大哥去到老太太单位送信去,他们单位得来人。”廖素珍说。

  沈建功刚要走廖素珍拦住说:“无论是同事还是朋友,一律都到南菜园去,小六子妈在我那待了这么长时间,在那发送她也说的过去。”

  “怎么不让他们到六子家里去呢?”沈建功不解的问。

  “这孩子生的时候蹊跷,小六子妈一定最惦记他,跑那办事别再冲了喜惊了孩子。”廖素珍必定是老人,有些迷信的说。

  “小六子可以回去吗?”沈建功问。

  “出了一期就回去,你们都在我那。”廖素珍说。

  廖素珍和大毛给老娘洗干净,换了装裹推到了太平间,专等丧事办理。

  廖素珍忙和完和大毛坐着小二子的车回到了六哥的家,大毛看见二毛,姐俩又是抱头痛哭,六嫂也跟着掉眼泪。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