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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婆媳的矛盾虽然属于家庭琐事,但却是个千古难题。早在东汉末年的诗歌《孔雀东南飞》里就有叙述。那么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矛盾呢?我不是社会问题的研究专家,总之它是一代一代的流传了下来。对母亲来说是儿子,对妻子来说是丈夫,这两个位置却都是至爱,我看还是这个爱字,或者是爱这个字的狭隘造成的。好在随着社会的进步和物质的丰富,现在婆媳共同生活在一个屋顶下的日子已经结束了。

  六嫂虽然一改过去被动忍耐的做法,在这个家里活跃起来,但她知道,在她的身后始终就有一双眼睛紧盯着她,那就是六哥的老娘。每天晚上,当她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的时候,她才像个卸了妆的演员一样,浑身轻松。

  六哥只是简单的排解一下母亲和妻子的矛盾,并没拿这个当回事,他求的就是太平。大毛是永远不会对任何人的命令有意见,相反,六嫂的参与倒让她轻松了许多。二毛虽然心里不服气,但是她明白,如果没有母亲做后盾,自己并不是嫂子的对手,其实,平心而论,二毛并不讨厌这个嫂子。何况六哥私下里也跟她说过,只要发现她和嫂子捣蛋,一定要收拾她。

  老娘虽然看不上六嫂,自从在儿子那并没找到支持以后也收敛了很多,况且,正如六哥所说,六嫂并没做什么错事,相反,这个家在她的操持下变了样子。即便如此,老娘还是紧盯着六嫂,她不能心平气和的面对这一切。

  六嫂学会了做饭,做家务,回到母亲那的时候,六嫂还会特意的显示一下自己的手艺,母亲分外的高兴。廖素珍是个烹饪的高手,这一方面是因为是她出身大家的背景,所谓吃过见过,另外,白葆春常年的交往和朋友众多,家里饭局多的经历也是成就她做一手好菜的原因。

  母亲会经常的指点女儿,这让六嫂的厨艺日进。

  六嫂每星期天回家看母亲,星期六她会在婆家做一顿好吃的改善一下伙食。所以,一家子都在盼着星期六晚上这顿饭。

  “嫂子,这个鱼好吃,怎么做的呢?”吃饭的时候大毛问。

  “这是干烧鱼,其实是南方人的做法。”六嫂说。

  “比妈做的好吃,妈做的鱼就是熬炒咕嘟顿,这个好吃。”二毛说。

  “是好吃,半斤油顶着呢!一个人半斤油票儿,这样吃,下半个月就得吃清水熬白菜了。”老娘说。

  “妈,您瞧您,白吃馒头嫌面黑,白玲做的好吃大家不是都沾光,再说也不是老做这个呀?您不吃?”六哥说。

  “我不吃,我没那口福,鱼刺卡嗓子眼儿。”老娘说。

  六嫂早就不在乎老娘的这种话,夹了块鱼肉摘干净刺说了声:“这块儿没刺。”就放在老娘的碗里。

  二毛笑着说:“有刺儿也没关系,卡着嗓子眼您喝醋。”

  “你这都什么主意?妈本来就嫌费油,你再搭上半斤醋?”大毛说。

  大毛一句话惹的大家都乐了,老娘也禁不住笑了。

  既然六嫂没了顾忌,干什么也就放松起来,特别是街坊们,都愿意和这个开朗的新媳妇聊天,老娘坐在屋里一听到六嫂跟街坊聊天就竖起耳朵来。

  二伯乐意和六嫂聊天,因为二伯一天到晚的在家,媳妇却去上班。就连住在靠门口的小二子看见六嫂也搭个两句。小二子有二十出头,父母都去了“三线”,原来跟着奶奶过,后来奶奶死了,就剩下了他一个人。小二子有工作,在一家砖瓦厂上班,平日里回家也不做饭,或者半夜回来,或者休息就睡半天,总之小光棍无拘无束,小二子平常并不跟院子里的街坊聊天,因为他和这些人没的说。

  “小二子,有开水吗?这做好了拿暖壶来。”六嫂看见小二子回来就会这样问。

  “六嫂,我喝凉水就成。”小二子笑着说。

  “洗脚洗脸也用凉水?能洗干净吗?”六嫂说。

  二子拿过暖壶来,六嫂灌好了再叫他。

  老娘听了不乐意了:“白玲,你不能惯着街坊这个毛病,煤是花钱买的,再说了,今天你灌,明天你灌,保不齐哪天你忘了,反倒不好了,知道什么叫善财难舍吗?”

  “妈,您瞅着这孩子不可怜吗?没人管他,冷热不均的,不就一壶开水吗?火闲着也烧煤呀?”六嫂说。

  “得,我说不过你,哎,倒霉遇勾头,咱们俩老是想不到一块儿去,这不是前辈子该着吗?”老娘摇了摇头说。

  要说最喜欢六嫂的还是瞎姥姥,而最让六哥老娘头疼的也是她。瞎姥姥是不是如二伯说的是个老鸨子,这谁也没看见。可瞎姥姥过去不是穷人或者老百姓,这可是明摆着的,别的不说,就那她那左手的小拇指那个长指甲就足以说明。

  “你瞧瞧是劳动人民吗?卖力气的谁留这个,也留不住呀?你少跟那老太太掺和。”老娘嘱咐六嫂说。

  “六子媳妇儿,你上我那来一趟,我给你瞧样儿东西。”一天瞎姥姥叫六嫂。

  这天正好六哥老娘出去串门不在家,六嫂听见就跟这瞎姥姥来到里院。

  瞎姥姥眼神不好孤身一人,又住在院子的尽里面,街坊没人去她那。六嫂跟着瞎姥姥进了屋才发现,屋子里窗明几净,干净异常,六嫂不由得惊叹,这么个眼神不好的老太太,居然把家里收拾的这么干净。

  深棕色的硬木家具,床上还铺着花床单,屋子里一股檀香的味道。

  “姥姥,您这真干净。”六嫂说。

  “干净什么?差远了,现在老了瞅什么都费劲了。”瞎姥姥说这给六嫂倒上早已准备好的茶。

  茶碗都是一律的青花瓷,这叫六嫂想起了父亲的茶具,看这样子,瞎姥姥的茶具比父亲的还要好,一股茉莉花香茶清香沁人。

  “姥姥,这茶碗可够讲究的。”六嫂说。

  “成,看来你家里也不是等闲之辈,象你这岁数识货的不多。要不是文革,这样的茶碗我是端不上桌子的,现在不是讲究,简直就是将就了。”

  “姥姥,您要给我看什么呢?”六嫂问。

  “喝了茶,喝完了茶再看,是件好东西。”瞎姥姥说。

  喝了茶,瞎姥姥从床柜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那盒子是红木的,瞎姥姥打开拿出个勺子状的玉器。

  “姥姥,这是个勺子?”六嫂问。

  “傻姑娘,这个勺子谁用的起?这是柄玉如意。”瞎姥姥说。

  六嫂看到,东西长不过一尺,分两部分,头是个圆形的云朵式样,那个象勺把的东西尾部还栓着一缕金色的戎穗,根部金光闪闪。

  “姥姥,这是干嘛用的?”

  “是个如意,如意说起来是从痒痒挠变化过来的,头儿是个灵芝式样,如意能辟邪,过去宫里多有贡品,先别说这柄玉如意的价钱,就是这戎穗也是鹅黄绒,根部掐底子的是纯金的金线缠裹,你再看这两颗玉珠,一个就够下一年饭馆的。”瞎姥姥说。

  六嫂仔细一看,那两颗珠子足有算盘珠大小,湛青碧绿。

  “姥姥,您给我看这个干吗?”六嫂说。

  “没什么,我是想告诉你,这院子里的人特别是你婆婆,拿着武大郎不当神仙,瞎姥姥过去有的,他们连想都想不到,狗眼看人低。”瞎姥姥说这好像很生气。

  “姥姥,您别往心里去,他们也是跟您看玩笑,谁瞧不起您呢?”六嫂说。

  “还别说,你是个好心眼儿的孩子,你不势力,所以我乐意让你知道我。”

  正说着,二毛跑了进来说:“嫂子,妈叫你呢!”

  六嫂听到二毛的话心里扑通了一下,转念一想,自己这么做其实就是为了给六哥老娘一个信号,那就是告诉她,自己不会按照她的安排去做,当然,合理的成分除外,所以六嫂听了二毛的话并没马上走而是说:“你先回去,我一会就回去。”

  “妈着急呢!”二毛说。

  “知道,你回去吧。”

  二毛犹豫了一下走了,瞎姥姥说:“你婆婆不让你串门儿?”

  “没有,刚才她出去了,回来看见我没在家才打发二毛来找我的。”六嫂故意说的轻描淡写,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和婆婆的紧张关系。

  “你打马虎眼我也知道,你婆婆是这个院子里有名的厉害角色,混的一点人缘也没有,自从你来了,街坊们才跟你们家有来往,在这之前没人招惹她。”瞎姥姥说。

  六嫂怕瞎姥姥说的更多,因为必定自己已经是这个家里的人,想起结婚以后的事,觉得越发的不舒服。

  “姥姥,我先走了,有功夫再聊吧。”六嫂说完走了回来。

  “白玲,你既然进了这个家的门,就是这个家里的人,为什么我说话就跟放屁似地,不是告诉你别理那个老妖精了吗?”老娘沉着脸对走进门的六嫂说。

  “一块住街坊,怎么也得有个来往,瞎姥姥叫我,我怎么好意思不去?”六嫂说。

  “跟那样的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妈,您不能随便就褒贬人,她是什么样的人您也是听说,您不是也没看见吗?再说了,她是什么样的人跟咱们有关系吗?”六嫂说。

  “怎么你老有的说?我也瞧出来了,你是成心的不让我痛快,人老了就没用了,你们都恨不得拔了萝卜地皮宽对吧?”老娘说。

  “您最好别这么想,我就没想过别的。”六嫂说。

  “你让我怎么想?你爷们吃凉不管酸,在他眼里你是朵花儿,他哪知道他不在的时候你什么样?难怪小六子就不容我说你。”老娘说。

  六嫂听了心里一阵火气,这是什么话呢?:“妈,您这样说就不对了,难道我有什么居心,还要当着他一面背着他一面?要都这么猜测咱们还怎么过这日子?”

  “我就看出来你不想跟这个锅里混饭吃,你巴不得躲开我呢。我也不强求,今天晚上小六子回来我就跟他说,你们找房搬家,我眼不见心不烦,只当我没养活这个儿子。”老娘说。

  大毛听了说:“妈,多大点儿的事,您干嘛说的那么邪乎,不就是串个门儿吗?”

  “你别废话!她不听我的我没辙,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你敢不听!”老娘说。

  正说着话,六哥进了门。看见大家的脸色知道是有了事:“,妈,怎么了?”

  “你来的正好!我正要跟你商量呢。你们找房子搬家,这儿你们是不能住了,我生不了那个气!”老娘说。

  六嫂怕当着自己,六哥更难为,站起身来走回自己的屋里去。

  “谁气您了?”六哥看着六嫂的背影说。

  “还有谁?”老娘说。

  “怎么了?”六哥转过头来看着大毛说。

  大毛把事说了一遍,六哥笑了笑说:“串个门儿这有什么?她从小在独门独院里长大的,没有过街坊,不过是一时新鲜。”六哥说。

  “没有街坊也没有规矩吗?我说了还犟嘴?”老娘不依不饶起来。

  “妈,这您得理解,她从小家里就一个,人家父母也宝贝似地,有点娇气是可能的,最近我瞅着不错,家里什么都干,在她们家她可是横草不捏竖草不拿的。”六哥说。

  “小六子,娶了媳妇是过日子的,不是当祖宗供着的,她不对老有理由,怎么你就没给你妈找个理由呢?”老娘听了更生气了。

  六哥看看老娘劝不住说:“一家子您老较什么真儿?她也是您的孩子,怎么就老是俩眼盯着不放!”

  ”好啊,还是我盯着不放,这家里现在还有我说话的份儿吗?她想收拾哪就收拾哪,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这家里谁是户主?你当着她这么给她长脸,她以后眼里还有谁呢?不是当妈的心狠,你给我搬家!”老娘说完翻身躺在床上再不理会六哥。

  六哥回到自己的屋子,六嫂正坐在床头捧着一份杂志在看。

  “你还有心思看书,你招惹妈干嘛?”六嫂说。

  六嫂刚才把老娘的话听的一清二楚,现在她连申诉的心思都没有了,两眼看着杂志没理六哥。

  “听见了吧,让咱们搬家呢,搬哪去?我说找了房子你还不走,现在好了,轰下来了。”六哥说。

  想到这屋子里每一个动静老娘都能听到,六嫂有话不能说,想着心里也是生气,瞪了六哥一眼说:“你快洗洗死觉,没的说了吧你!”

  这句话六嫂没有按照以往那种清辅音的发音方法说话,她也肯定老娘能听见,六嫂是故意的。

  家里重新陷入了冷战,这让六哥觉得无所适从,因为进了家门的气氛很清冷,谁和谁都不没话,老娘沉着脸,大毛和二毛也不敢说话,六嫂干完了该干的也只好回到自己的小屋里,一家子五个活人竟然没有动静,六哥回家越来越晚。六嫂开始还埋怨他,想到他在家两难的处境索性不管。

  星期天是六嫂最开心的时候,因为她可以回家和母亲在一起。又是一个星期天,六嫂照样的回了家,进门看见沈建功在院子里拿着扫帚扫院子。六嫂家的院子很大,原来每次这个活都是父亲的事,父亲的扫帚是特制的,别说扫地,一般人就是拿起来也费劲,因为父亲的扫地也是练功的一部分,是活动四肢的运动。父亲去世以后,没人再拿这个扫帚,院子也很少有人扫,好在家里也没有很多的人。母亲和小穗儿的活动范围集中在院子的西部区,正房前面的空地和后院没人去。

  “大哥,勤谨呀?”六嫂说。

  “白玲回来了,没办法,我在这劳动改造呢。”沈建功说。

  小穗儿已经能够满地跑,听见六嫂说话从西屋跑了出来,后面跟着母亲和袁青。

  六嫂抱起小穗儿,母亲说:“你大哥刚才说什么?”

  “他说他劳动改造呢。”六嫂说。

  “你有什么委屈?难道家里就你这么个大老爷们,扫扫院子委屈你了?你师父活着的时候天天扫。”廖素珍说。

  “我也没说别的呀?”沈建功说。

  进了屋白玲问:“妈,我大哥这么早就跑这儿扫院子来了?”

  廖素珍笑着说:“我想了法子,叫他们两口子都搬到这来住,你大哥下班必须回家,这样在我眼皮子底下,他就不能去耍钱。“

  “哈哈哈,真管制了”六嫂听了笑着说。

  袁青说:“这招儿管事,已经干了一个星期了。”

  沈建功扫完了院子进了屋说:“你们乐什么呢?”

  六嫂说:“老太太夸你干的不错。”

  “你们谁上街买点好吃的去,今天咱们一块热闹一回。”廖素珍说。

  袁青说:“我去。”说完拿起兜子走了。

  “小六子怎么没来?”沈建功问。

  “他在家,我不让他跟着,来了什么也干不了,乍着俩手等吃,谁该他的?”六嫂说。

  “我搬到这住,整天跟娘子军打交道,我就盼着小六子来,我好有个说话的人哪,”沈建功说。

  “瞧把你憋的,你坐在牌桌上自在?”廖素珍瞪了沈建功一眼说。

  “大哥,我也觉得这样好,要不然你的老毛病又得犯。”六嫂说。

  “我乐意跟师娘这儿,守着师娘,老婆,孩子挺好,就是这地位低了点儿。”沈建功说。

  “怎么呢?”六嫂问。

  “师娘是绝对的领导这不用说了,你嫂子现在排行是二把手,跟着起哄架秧子的整治我,狐假虎威嘛?连小穗儿这小东西也监视我,我扫地她站在旁边看,我一停下来她就喊姥姥,家里要是养个猫,我都成了第五把手了。”沈建功说。

  六嫂听了笑的喘不过气来,廖素珍也乐了说:“脚底下的燎泡,你自己走的,你要是听说听道的,我跟你费这个劲干嘛?。”

  六嫂说:“大哥,真的别玩儿了,不为别的,就是看着小穗儿也不能再去了。”

  沈建功点头说:“我现在下班就回家,到了家师娘或者媳妇给我做饭,还给二两酒喝,我还去玩牌去?那我也没良心了。”

  “你说话可得算数?”六嫂说。

  “你看,又来一个,甭算上猫了,我现在就是第五。”沈建功笑着说。

  “白玲,今天等你嫂子买回菜来,你下厨,我们尝尝你的手艺。”廖素珍说。

  “白玲会做饭?她做的能吃吗?”沈建功问。

  “吃了你就知道了!”六嫂说。

  跟母亲在一起的时间过的飞快,每一次都是在她的催促下六嫂才出门。特别是现在,想到又要回到那个死气沉沉的家时,六嫂觉得脚步都分外的沉重。六嫂怎么也想不到,婚后的生活不但没有快乐,相反的却这样的无奈,她不能在母亲面前流露丝毫的伤感,因为她下定了决心,绝对不会再让母亲为自己担心。晚上的车很快,不久就到了家。六嫂走到院子里,看到老娘的屋子里灯火通明,笑声不断,她心里很纳闷,难道说,只有她在家的时候,这个家才是阴天,她走了就转晴了?

  无论谁从外边回来,只要老娘没睡都是要过来点卯的,这是六哥家的规矩。六嫂走进屋子里,一眼就看见三白坐在那口吐白沫的白话着,一家子看着他有说有笑。

  “哟,嫂子回来了,看看我说什么来着,我之所以这么晚了还赖着不走,就是等你呢?”三白说。

  三白今天好像经过了一番精心的打扮,这个时候,时间已近进入了八十年代,三白的打扮现在看起来简直可笑,可当时来说是很时髦的。起码在六哥这样的环境里。上身一件大翻领的花格衬衫,下着一条牛仔裤,脚下还蹬着一双尖头皮鞋,北京人那个时候管这种鞋叫“尖头迈”。

  “你等我干吗?你这是什么打扮?怎么像电影里的阿飞”六嫂看了三白的打扮说。

  “瞧,不是我一人儿说你吧?刚才二毛还说他打扮的像个流氓呢。”六哥说。

  “现在时兴穿这个,你懂得什么?”三白说。

  “三白,怎么有日子不见了?”六嫂说。

  “干嘛你看不见他,我在厂子里也经常看不见他。”六哥说。

  “你放着班不上,上哪疯跑去了呢?”老娘问。

  三白是六哥家的常客,所以,老娘说话并不客气。

  “我最近跟我二哥跑跑生意。”三白好像很得意。

  “按照老规矩,北方人叫买卖,生意在北方话的意思里就的骗子,你还当好话儿说呢。”老娘说。

  “你不上班儿了?”六嫂问。

  “歇病假呀,我泡病假过了半年我就吃劳保了。”三白说。

  “你刚不吃奶了,就吃劳保了?”六嫂说。

  六嫂的话惹的大家大笑起来,三白说:“嘿,嫂子,你这是怎么说话呢,再说了,劳保没规定非得岁数大的才吃呀?”

  “四哥,瞧你这打扮,你跑生意一定的发了财呗?”大毛问。

  “发财不敢说,比上班强是真的。我二哥早就辞职了,在秀水那倒腾服装呢,你们猜一天能挣多少钱?”三白说。

  “多少?”六哥问。

  “一天挣个百八十的玩儿似地。”三白说。

  “啊?那都赶上我们俩月的工资了。”六嫂说。

  “我跟着我二哥也沾沾光,跑了两趟广州,看看人家那,别的甭说,饭馆昼夜的开着,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有,不像咱们这,天黑了就关门,有钱你也没地方吃去。”三白说。

  “四哥,你到广州给我们带什么来了?”二毛说。

  “就冲你叫我流氓,有也没你的。”三白说。

  三白说完掏出一块手表,那手表小巧精致,黑色的表盘,三白递给六嫂说:“这块表比你那块怎么样?”

  “这光有表针儿没字呀?”六嫂看这表说。

  “这就是样子,是电子的,旁边有个钮,你按按试试?”三白说。

  六嫂按了一下,那表就发出报时的声音,三白说:“这还用看吗?瞎子戴着都知道几点了。”

  “这样一块表多少钱呢?”六嫂问。

  “弄到北京来就买八十块钱。”三白说。

  “八十,那么贵?”六哥听瞪起眼睛问。

  “八十你给我买一块儿我瞧瞧,我一共弄了十块,就剩下这一块儿了。六嫂你要看着好你就留下。”三白说。

  “你卖我多少钱呢?”六嫂问。

  “远了,这么说就不够意思了,你给个本钱,三十块。”三白说。

  “啊,一块表就赚五十块钱?”六哥说。

  “这我还不乐意卖呢。”三白说。

  “那我也买不起。”六嫂说这把表递给三白。

  “嫂子,你先戴着,没钱就先别给,什么时候有了什么时候给。”三白推开六嫂的手说。

  “我要是老没钱呢?”六嫂说。

  “算我倒霉,六哥想着请我一顿就得了。”三白说。

  “瞧见没有,这就是奸商的毛病,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这样看来,你小子这块表三十都不值。你在这还赚钱,三白,你是学坏了。”老娘说。

  又说了一会话,三白到底是把这块表留了下来。送走了三白老娘正色道:“小六子我可告诉你,不许听他瞎白活你就耳软心活的,老老实实的上班,什么做买卖?这就叫投机倒把,逮着就是罪过,他没家没业光棍一条,你有老婆了,我可跟你着不了这个急。”

  六嫂听了问:“他要干嘛?”

  “你听他瞎白活呢。”六哥说。

  “我刚才没好意思的,明儿上班你把这块表给他带回去,咱们不要。”老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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