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钱传松陪师傅师娘去了一次韩大贵家。原想当天来回，结果酒喝多了，钱传松自己开车去的，回不来。第二天早上，韩老栓亲自过来说：今天一起去公社吃午饭。钱传松说：原来安排利用礼拜天来一趟，不影响工作，今天已经礼拜一，一定要回去了。
现在回去到家也是中午，吃过中饭再回去也没关系。再说，公社书记和主任中午都来，总不能让我丢人吧？
赵六说：老大，就吃过中饭再回吧，给厂里打电话说一下。又转向韩老栓说：不过亲家，中午别让他再喝酒了，不然今天也回不去。
那行。
中午，在公社大院的餐厅里，公社书记和主任都来了，还来了几个公社和大队里的干部。他们要求钱传松喝酒。钱传松说吃了饭要往回赶，喝酒太不安全了。书记说：我派司机送你们回去，放心喝吧。
司机回来怎么办？
主任说：这有什么。送你们到家他自己坐车回来就行了。
钱传松没话说了，只好端起了酒杯。
一圈酒喝下来，钱传松悄悄对赵六说：师傅，早知道我把老二和老四都带来，这么个喝法我一人可抵挡不了。
你自己控制点，我估计他们有正事，谈了正事就不会灌你酒了。
果然，韩老栓他们大队早在文革前就办了个小机械厂，后来交给了公社，当时叫社队企业。随着政治形势的变化，这个小工厂开开停停。现在，公社想把这个小工厂重新开起来，小工厂原有的技术、设备和管理水平眼下更显薄弱。公社希望钱传松他们厂能提供支持。
钱传松想：农民办工厂，这有点异想天开吧。便随口应到：行啊，过了年我派人来看看，和你们共同研究吧。
书记和主任纷纷端起酒杯来表示感谢，钱传松每人陪一小口也就过去了。公社和大队的干部们便自己喝将起来，韩大贵和他爹成了被敬酒的主角。
……
回到厂里，天已经黑了。回到家，陈小燕迎上来：不是说好昨天就回来的吗？钱传松一屁股坐进沙发里：别说了，差点今天也回不来。先倒杯茶来吧。
陈小燕端了茶递过来：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昨天是家宴，今天是官宴。下次再去要把老四带着。
看着丈夫把一杯茶一饮而尽，陈小燕又给续上一杯：没吃晚饭吧？饭菜都有，我给你热去。
这会不想吃，等会再说。
陈小燕在旁边坐下：哎，你们厂食堂的杨大毛被公安带走了。
钱传松一下坐了起来：啥时的事？
今天中午。说是戴着手铐走的呢。
哦。钱传松抓起沙发旁的电话。想了想，又放下：给我拿衣服，我去洗个澡。
……
厂里的澡堂周六周日人最多，周一人最少。钱传松在澡堂遇到后勤科的周科长。
钱厂长，您回来啦。
呵呵，老周，哪天在澡堂碰不到你就算新闻了。
嘿嘿，我就这点爱好。每天不来泡泡睡不着觉。
哎，听说食堂的杨大毛被公安带走了？
你也知道了？
一进厂门就听说了。
周科长附上来说：杨大毛正在炒菜。公安进来问：谁是杨大毛？
你看到了？
当时我正好在厨房。
哦。戴手铐了？
戴了！公安二话不说上来就给铐上了。然后问谁是食堂领导。他们把我推出来，说我是食堂领导的领导。公安问了我的姓名和职务，然后说：下午叫你们厂领导到我们局里来一趟。
厂里谁去了？
黄副厂长和我一起去的。
公安局怎么说？
说杨大毛涉及一桩杀人案，已经批准正式逮捕。
就说这些？
就这些。
洗过澡，钱传松感觉到饿了。回到家，钱传松一进门就嚷：老婆！我饿了！
嘘，小红刚睡下。
钱传松轻声说：小军呢？
还在做作业。
这才上四年级，哪来这么多作业。
钱传松吃过饭就上了床。靠在床上，钱传松想：老三是可信的，他算是彻底没事了。可是，怎么告诉他呢？连怎么找到他都不知道。钱传松又想给老同学打电话，想想算了，明天再说吧。
陈小燕进来。
小军睡了？
睡了。
陈小燕脱衣上床：嘻嘻，今天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怎么说？
每天都是我给你焐被窝，难得你今天给我焐被窝。
钱传松把陈小燕揽过来……
嘻嘻，孩子们还不知道睡没睡着呢。
关着门呢，怕什么？
……
还记得上次是啥时候吗？都快一个月了。
钱传松没搭腔，只顾动作。陈小燕无意间触了一下，缩回手来：嘻嘻，这两天吃了什么好东西？怎么来劲？
钱传松附上身来，趴在陈小燕耳边说：最好吃的就是你。
嘻嘻……
……
钱传松找到老同学，希望公安能帮助找李胜利。
老兄，这就难了。不要说去其他地方找你师弟。石狮那边也不可能盯着阿歪了。
为什么？那边的公安不是在服装市场有人常驻吗？又不要你派人去。
公安常驻是负责整个市场的，阿歪和案子有关可以特别关注，无关了怎么可能总盯着他？
看着钱传松一脸茫然的表情，老同学拍拍他的肩膀：老兄，你厦门的关系可以继续动用。其实你自己也可以去石狮找找那个阿歪，把情况告诉阿歪。如果你师弟再去找阿歪，阿歪告诉他真相，他自然会回来，除非李胜利出走还有其他原因。如果你师弟不再去找阿歪，谁在那盯着也没用。也许阿歪还能给你提供一些李胜利在其他地方朋友的线索。
钱传松点点头。
还有，李胜利出走多久了？
两个月了。
你让他家里再向局里报个案吧，我帮你立案，多少有点帮助。再有，我听说李胜利是个孝子，就算他不知道情况，也应该会和家里联系，或者跟你联系。跟你联系的可能性大，因为你办公室家里都有电话。一旦联系，你们告诉他真相他不就自己回来了。
钱传松又点点头：哎，你们是怎么确定王德发是杨小毛杀的？
呵，细节就不跟你说了。证据确凿。你提供的线索很重要。再有就是吕芳证实了王德发和杨小毛老婆的长期通奸关系。走，喝酒去，今天我请你。
今天不行，晚上我有个应酬。
哦，那就改日。我欠你一顿。再见！
老同学走了，钱传松坐在沙发里想：老三安全了。老三父母和赵婷并不知道老三出走的原因，自己现在倒是可以告诉他们原因。但是，对于老三父母和赵婷来说，只要老三不回来，安全不安全意义不大。怎么找到老三呢？
……
和往年一样，赵娟腊月二十八回来了。往年是过了正月十五就回去。今年说是不回去了，直到婆家来接回去成亲。
年三十下午，钱传松让司机把老婆孩子送回自己老家，便带着有关科室的干部视察全厂，每个角落都走到，春节期间加班的，锁门贴封条的，所有单位都逐一检查落实上午厂务会的相关要求。转到最后两个单位，都已经人去屋空，门上贴了上封条。天也快黑了。
钱传松直接来到师傅家。
来，传松。就等你了。冯月娥招呼道。
师傅、师娘，传松提前给你们拜年了。钱传松深深给师傅、师娘鞠了一躬。姐妹三人站起来给钱传松拜年。
来，老大，你再来晚点菜都要凉了。
钱传松坐下：呵，这么一大桌子菜。师娘您忙了一天吧。
还好，主要是婷儿和娟儿忙的。
赵娣说：还有我呢。
你干什么了？就剥了几个蒜头。
妈你别提了，她剥了两瓣嫌麻烦，干脆用刀先压破了再剥皮。
反正你们用的时候还是要再拍碎吗，又不要整的。
赵六哈哈笑道：这个小丫头，从小就偷工减料。
爸，我这可不是偷工减料，我还把她们下一道工序提前做了呢。
钱传松笑道：师傅你别说，小妹这也算是工艺革新。
冯月娥说：吃吧，不然菜真的要凉了。
大家端起酒杯来。
……
二妹，说是你这次回来要等大贵来接你回去成亲才走了？
赵娟点点头
农村盖房子快，端午节应该差不多了吧。
我跟我姐说了，等她结了婚我才走。
大家面面相视。
钱传松说：二妹啊，这事恐怕不能只跟你姐说吧。韩家知道你的意思吗？
是啊，娟儿，胜利他……
干嘛非要等他？世界上只有他一个男人吗？
赵六斥道：二丫头，怎么这样跟你妈说话！
大家又面面相视。
冯月娥说：这老头子，大过年的，别吓着孩子。
钱传松笑笑：二妹，你说的对。你姐不一定非要和你三师兄结婚。不管跟谁，她也总是要结婚的。可你为什么非要等她结了你才结呢？你姐现在重找对象，或者就算你三师兄回来了，他们也不一定来得急端午节前结婚啊。
那我可以等吗。反正要等我姐结了我才结。
冯月娥说：娟儿，传松说得对。怎么能让人韩家也陪你等呢？
我已经和大贵登过记了，算是他家的人了。我又不可能嫁给别人，成亲早一点迟一点有什么关系。
赵六说：话不能这么说二丫头，这是两个人的事，也是两家人的事。总不能由着你一个人的性子来吧。
我不管，反正不能妹妹比姐姐先结婚。那怕姐姐今天我明天呢。
钱传松想：这可真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这个二妹从小就轴，认死理。都快出嫁了也一点没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