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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白玲起来洗漱,想到今天就要去六哥家心里发愁,从衣柜里拿出那件很长时间都没穿的红色风衣,廖素珍给小穗儿热奶进门看见说:“别穿这个。”

  “为什么?”白玲说。

  “按说姑娘家穿的鲜活(鲜艳)点儿好,可你不一样,小六子他妈本来就不待见你,你穿的这么打眼(显眼)叫她多想。”廖素珍说。

  白玲听了心里更加委屈,怎么连穿件鲜艳点的衣服也不行呢?母亲明知道六哥老娘不待见自己,为什么让闺女委曲求全的去见她?这不是一贯疼爱自己的母亲的做法呀?

  “妈,怎么穿什么还得他妈同意呀?”白玲说。

  “稳重点儿好,找件儿素点儿的你听我的没错。”廖素珍说。

  “我又不是去吊孝!”白玲生气的说。

  “大早晨起来就胡说!叫你怎么着就怎么着,我还害你?”廖素珍也生气的说。

  正说着,袁青进了门:“我还怕你走了呢,你大哥听小六子说你今天要去他们家,叫我给你准备点儿东西,早晨起来就往这跑,还真赶上你了。买了二斤茉莉花茶,一盒稻香村的桃酥,还有点儿水果,师娘行了吧?”袁青一边从兜子里把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一边说。

  “成了,按说白玲去买不买的都没什么,不是小六子他妈有误会吗?”廖素珍抱着小穗儿喂着奶说。

  “这么多东西我怎么拿呀,把水果给小穗儿留着吧。”白玲说。

  “不用,小穗儿要吃我再给她买,小六子今天不是接你吗,让他拿着。”袁青说。

  白玲拿着东西要走,廖素珍叫住了白玲嘱咐道:“记着我跟你说的话,少说多听,露着耳朵藏着嘴。”

  白玲从来也没给别人送过礼,更没有单独串过门,别说还是今天这样的事,拿着东西走出门,白玲觉得自己哭笑不得。

  六哥在白玲面前说的时候显得胸有成竹,男人嘛,就是要拿出这个气势,特别是对这么顾虑重重的白玲,否则,这出戏就非得演砸了不可。其实,就在六哥和白玲说的时候,他并没有十分的把握,因为直到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和老娘商量。他的想法有两个步骤,第一商量通过,这是最好的,第二,商量不通就直接把白玲带回家来,他相信老娘总不能把她轰出去。反正是一定要让白玲进门,不然的话,结婚就成了泡影。

  和白玲分手的那天晚上,六哥回到家里,一进门老娘就说:“屋子弄完了就不管了,里面收拾谁给你弄?”

  “不是有大毛呢吗?”六哥说。

  “凭什么就得让大毛伺候你?”老娘说。

  “我找了个伺候我的,您不是不乐意吗?”六哥想不到老娘的话茬送上门来。

  “我乐意不乐意的管什么用?我也看出来了,你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老娘说。

  “妈,您为什么就不退一步想,您怎么知道我就没脑子?”六哥说。

  “我要不是退一步,这房子我都不让你弄。”老娘说。

  “白玲真的不是您说的那种人。”

  “情人眼里出西施,你看的她跟一朵花似地,你能说她不好吗?”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把她领回家来您看看再说怎么样?”

  “我还是那句话,娶媳妇的是你,我看不看的不吃劲!”老娘还是不吐口。

  “这不是瞎掰吗?您是咱们家最大的官,是户主,您哪能不看呢?我都跟她说好了,这礼拜天就来。”六哥觉得先下手为强。

  “小六子,你是翅膀硬了。这样大的事你跟我商量了吗?”老娘听六哥一说也觉得突然。

  “多大的事?您是见过世面的人,不就是个小小的白玲吗?”六哥给老娘戴了个高帽说。

  “亏了你是这时候说了,要不我这蓬头垢面的,你叫她来不笑话你妈跟要饭的老婆子似地。”老娘说。

  “谁敢这么说我妈?我妈一看就是个富态的老太太,可着这条胡同也没第二份儿。”六哥继续恭维。

  “我要是不见她呢?”

  “不能,您是我妈我了解您,无论对谁都好心眼儿,您不能不心疼儿子,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

  “哥,谁要来呀?”二毛走进屋里说。

  “小孩子家,别跟着瞎掺和!”老娘说。

  “对了,礼拜天咱们家来客人,你走的越远越好。”六哥说。

  “那你给我两块钱,我和同学玩去。”二毛借机敲诈到。

  “三块也成,只要你别在我眼前晃悠。”六哥时候。

  “现在就给。”

  “滚!”六哥说。

  白玲下了车,六哥早就在车站等在那里,看见白玲领着她就要走,白玲说:“等会儿,你让我定定神儿?”

  “定什么神儿?”六哥问。

  “我老觉得你妈现在坐在太师椅上等着我呢。”白玲说。

  “我妈成了地主婆了,再说我们家也没有太师椅呀?”

  “你把这些东西拿着,我觉得它有一吨重,累死我了!”白玲说。

  两个人走进胡同,街坊有和六哥打招呼的,白玲低着头不敢往两边看,沈建功结婚和媳妇去看父亲的那天白玲来过这,不过是晚上,细节没有看清楚,现在白玲发现,这个胡同真的是乱哄哄的。

  街坊们看着六哥和白玲窃窃私语:“这小子从哪弄来这么个主儿?”

  “瞧丫乐的!”

  “牌儿靓(漂亮)嘿!”有人起着哄。

  进了院子,六哥直接和白玲走进了老娘的屋,房间弄的干干净净,老娘没在屋,大毛给白玲倒上茶,六哥介绍说:“这是白玲,这是我大妹妹大毛。”

  白玲这个时候唯恐是见到六哥的老娘,在进门的一瞬间她甚至想逃跑,现在看见屋子里没有她,心里平静了点儿,看见大毛眉清目秀,心里不禁赞叹随口道:“哦,老听你哥念叨你。”

  “妈呢?”六哥问大毛。

  “说出去一会儿就回来。”大毛说完走了出去。

  “不行,我这心里头跟揣了兔子似地,‘砰砰’的老跳。”白玲摸着心口小声的说。

  “跳什么,我妈又不吃人!”六哥瞪了白玲一眼说。

  话音未落,六哥老娘提着菜篮子走了进来,看见从椅子站起来的白玲,果然十分的姿色,细眉大眼,高挑的个头,特别是那两只眼,不笑自有三分情动,心里盘算,怨不得儿子中了邪似地,再有三个陈静也不是对手。

  六哥赶紧介绍,白玲叫了声“大妈”,觉得身上冷汗直流。

  “快坐下,咱们小家子没那么大的规矩,倒茶了吗?”老娘笑呵呵的说。

  “有了。”白玲答应到。

  “多大了姑娘?”老娘目不转睛的看的白玲更加的不自在。

  白玲报了岁数老娘说:“比我们六子小一岁。”

  老娘又问了问诸如在哪工作,家里的情况等等,白玲谨记母亲的嘱咐,一一回答但及其简单。

  “小六子,这孩子不爱说话吧?”老娘问六哥。

  “按说,今天头一次跟您见面有点拘着,别惹起她的话题来,说起来也没完没了的。”六哥说着看到白玲冷眼瞪着他,赶紧住了嘴。

  白玲只顾了埋怨六哥瞎说用眼睛瞪他,哪知道叫老娘看了个清清楚楚,心里暗自琢磨,姑娘够厉害,儿子看见她的眼神都害怕,看来不是个善茬儿。

  又说了几句闲话,白玲总是不问不答,过了一会老娘说:“买了菜了,我去厨房做饭,你今儿在这吃。”

  “别,大妈,不麻烦您了,我还得赶紧回家,我妈看着孩子呢。”白玲本想用这个理由脱身,谁想老娘误会了:“你妈给谁看孩子,你妈不就是你一个女儿吗?”

  “……”白玲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

  六哥赶紧把师娘给沈建功看孩子的事说了一遍。

  “哦,那不碍事的,吃了饭走,不是有那么句话吗?客随主便。”老娘说完走出了门。

  “你从哪弄出个孩子来?”六哥看着老娘出了门说。

  “我都糊涂了,我不想在这吃饭。”白玲说。

  “不吃也得吃,你现在喝点水,一会假装疯魔的也得去厨房张罗帮忙,听见了吗?”六哥说。

  “我不会做饭。”白玲说。

  “就是张罗一下,我妈能让你做饭吗?”六哥说。

  “真要命。”白玲无奈的说。

  六哥虽然叫白玲去厨房张罗一下,白玲到底下不了这个决心,坐在椅子上没动,六哥知道再催促也是枉然,因为白玲现在已经神不守舍,只好也坐在椅子上陪着。

  饭菜做好了大毛放好桌子拿好碗筷,老娘进门解着围裙说:“没做什么,小六子说的晚,我也没准备,家常饭凑合着吃吧。”

  饭菜端上了桌子,肉片炒芹菜,葱花炒鸡蛋,一大碗虾皮豆腐汤。大毛挨着个给每个人盛了一碗饭,白玲光顾了看着竟然忘了老娘递过来的筷子。

  “东西少,现在青菜都没下来呢,我这是转了朝内菜市场才买了这么点东西。”老娘说。

  “这挺好……。”白玲说。

  “你在家做饭吗?”老娘问。

  “不,我妈做。”白玲说。

  “难怪的,一个儿吗,养活的娇惯。”老娘说。

  正说着二毛跑了进来,六哥看见二毛说:“不是不让你回来吗?”

  “吃饭也不让回来呀?”二毛撅着嘴说。

  “给你钱了?”六哥说。

  “洗手去!”大毛说。

  “这是我的老丫头二毛,淘着呢!”老娘说。

  白玲想,常听六哥说有个妹妹刁钻古怪,看来就是她了。二毛洗了手坐在桌子前,大毛递过一碗饭,二毛拿着筷子只管看白玲。白玲见她瓜子脸,两只大眼,嘴唇边上还有一颗黑痣,一笑两个酒窝,透着一股机灵劲。

  “看什么不吃你的饭?”六哥说。

  二毛听了笑了一下低头吃了起来。

  “哎,姑娘,吃饭哪?这半天光举着筷子了。”老娘提醒道。

  白玲这才发现,自己的饭一口没动,勉强夹了一筷子菜放到碗里,吃了一口,味道比起母亲差的很多。

  “小六子,给她往碗里夹点菜。”老娘说。

  六哥听了一个劲的往白玲碗里夹菜,白玲发愁不敢说,用脚踩了一下六哥。

  白玲几乎是整吞一样把碗里的东西吃完,老娘说:“再盛一碗。”

  “不不,大妈,我吃饱了。”白玲赶紧拦住说。

  又喝了一碗汤,喝汤的时候,白玲看见大毛用筷子打了一下二毛伸到鸡蛋盘子里的筷子,白玲知道,这是拦着二毛,因为这些菜里,这个菜算最高档的,白玲夹了块鸡蛋放到二毛碗里,二毛看了看大毛。

  饭吃完了,白玲觉得吃的东西已经到了嗓子眼儿。收拾饭桌的时候,白玲想到刚才做饭自己没有勇气张罗,现在应该张罗一下,刚要伸手老娘拦着说:“ 你坐那喝茶,哪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

  收拾好了,白玲坐在那,现在的心思就是想怎么走,老娘又说了什么她几乎就没听见,只是“嗯!”、“啊”!的答应着。

  看看已经是下午,白玲站起身来说:“我得回去了,大妈,改日我再来看您吧。”

  “来了不多待会儿?”老娘这话也是客气。

  六哥送白玲出了门,白玲觉得像特赦一样的轻松,长出了一口气。

  “真没看你这么老实过。”六哥说。

  “我今天晚上都不吃饭了,现在都在嗓子眼顶着呢。”白玲说。

  “我妈做饭怎么样?”六哥问。

  “你吃过我妈做的饭,你自己说呢?”白玲说。

  “这回好了,以后你就可以常来了。”六哥说。

  “你饶了我吧。”白玲翻了一下眼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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