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不好……丁丽丽依旧悲悲戚戚地哀求着,我们家刘晨,因为送钱,已经受了处分,那些人还要瞎告,都是些没边没沿的事呀!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心眼好,心地善良,不会眼看着我们一家人落难。我才又怀孕刚刚四个月,第一个孩子没保住,流了。医生说不能再流了。要再保不住,我这一辈……我可怎么活啊?!

       丁丽丽又呜呜大哭起来,

  我的心也被她哭碎了。本来我就见不得女人的眼泪,更何况是我钟爱过的女人,我一直难以忘怀的女人,即使她最终投入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我也无法绝决地割断情丝,在她遭遇危难之时,袖手旁观,置之不理。

  可是,我也不能刚刚当了几天书记的秘书,就自食前言,破坏自己一向树立的做人准则,利用手中刚刚有的一点点权力,就营私舞弊,干那种不光彩的勾当吧。如果那样,那么以前我疾恶如仇激烈抨击过的以权谋私,公权私用,到了我这里,又该作何解释?无异于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子?自己在抨击自己?如果我是那样一种人,我又有何资格当市委书记的秘书,又怎么对得起白小丽对我的信任?

  我一向对官场的腐败疾恶如仇痛恨至极,常听一些老百姓调侃说,隔一个枪毙一个都会有人漏网。那么今天,我也成了一名官员,手里也握有了一定的权力,也可以运用手中的权力做些对自己有利,或是别人托请的事情。我又该怎么办?我是不是也要加入老百姓所深恶痛绝的那个行列?尽管是不情愿不自觉或是被迫的。可是我做了。不做实在是难以推托,难以打破情面。而我现在面对的又不仅仅是难以推托,难以打破情面。我面对的是一个我一直追求的女人,我心中唯一一个钟情过的女人,除了她之外我从未看中过其它任何一个女人的女人。

  尽管她已经成为人妇,还将成为人母,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苦苦追求了那么多年,她却在一个早晨,就决定嫁给另外一个男人,那个我曾经不屑一顾的乡巴姥,那个靠钻营靠送钱爬上去的副院长。

  我本该对他的罪有应得,拍手称快。在我看来,那些靠钻营奉迎靠送钱行贿当上官的官员们,没有一个好人,统统应该撤职法办。如刘晨之流,又降回到原来副院长的地位,还照样当官,教育学院的教职工们,怎么能服气?怎么能不上告?本就应该把他们一撸到底,依法法办。却还让他们继续当官,谁又能服气?可是这种事情,老百姓是没有发言权的,全都由上面定夺,所以老百姓才只有写信上告这一个办法这一条路,最终还是得看上级领导的裁断了。教育学院的教职工们把要回公平正义的希望,寄托在新来的市委书记身上,把上告信直接写给市委书记,也不足为怪了。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普通老百姓寄给市领导的信件,并不能直接送达到市领导手中,要经过一些中间环节的层层筛选,才能最后有一小部分送到领导手里过目。还要看领导有没有时间,倘若领导时间十分紧迫,根本抽不出时间来看群众来信,秘书就会把他们认为主要和重要的地方,整理归纳成最简单扼要的文字,送给百忙千忙中的领导过目。即使这样,领导也不一定都能一一细看。一般老百姓不会知道,当一个百万人口大城市的一把手,工作是多么繁忙,事情是如何之多,每一天的每一个小时,都安排得满满的,既便是见缝插针,又能挤出多少时间看别的文字材料呢。

        白小丽书记却对群众来信格外重视,常常放下手头一些重要的事情不做,甚至于一边吃午饭一边看群众来信。所以常常是每天一上斑,她问的第一件事就是,今天又转过来多少群众来信。

  那天我却回答说,办公室那边还没转过来,我过去看看,其实,昨天的群众来信,一大早我路过办公室的时候,就顺便捎过来了,就在我的办公桌上放着,但是我却撤了个谎,真真正正地第一回撤了谎。是我给白小丽当市委书记秘书以来,第一回撤的谎。

  我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好像看见有一双眼睛正盯视住我,那眼睛上面的长睫毛抖动了几下,黑眼仁和白眼仁,交替地转动了几个,眸子里就有一道电光,直朝我射过来。我赶紧闭上眼睛,好像要躲避开那一对黑亮亮能照见人影的眸子。

       当我又三脚两步返回楼上,轻轻推开书记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跨进外间屋我的办公地时,我已经下了决心,不能再有任何隐瞒,我要把我早已经整整好的那些群众来信,都拿给白书记过目,包括那封教育学院的上告信,请她决定那封留下仔细看,那封由她亲自处理。

  我刚走到里间屋的门前,就听见从里面传出秘书长跟书记说话的声音,我知道是秘书长来向书记汇报工作,就又捧着那些信件退了回来,只能等待他们谈完话,我再进去送信。谁知,不一会白书记和秘书长一起走了出来,而且我看见白书记穿上了她那件外出时常穿的米色风衣。她是要和秘书长一起出门。

       白书记一边走过来一边吩咐我说,天赐,你听着点电话,要是省委的李秘书长来电话问,省委讲师团来讲课的时间安排,你就告诉他说,还按我上次跟他敲定的时间不变。我跟秘书长去会见一位外宾。明天开常委会我叫你准备的那些材料,一些数据。你再仔细核对一下。

  我答应了一声,又跟秘书长点头打了下招呼,送两人走出房门,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噗嗵一下坐倒在椅子上,好似大病初愈一般,一下子瘫软在椅子上。

  眼睛扫视着桌子上那一罗信件,丁丽丽撕心裂肺的哭声,又在我耳畔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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