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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青进了门说:“白玲,你就是死了也是冤死鬼,何必发这个誓?”

  “我妈她冤枉我……!”白玲哭出声来。

  “你有没有都是冤枉。”袁青说。

  “老大媳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廖素珍问。

  “本来嘛!别说是屋子里还有人,就是钻进小六子的被窝,这是白玲的事,有句话说的好,儿大不由爷,脚大不由鞋,这不光说的是孩子大了老家儿不能做主,其实是要给孩子自己说了算的自由。师娘,我问您,白玲要是真想跟小六子睡觉您管的了吗?崔莺莺怎么去了张生的屋子里呢?那个时候的规矩不比师傅的厉害?别说小六子还是师傅的徒弟,您拿他当儿子看待,就是两旁世人,白玲喜欢他,将来是他的媳妇,这有什么不对的呢?”袁青一通话把廖素珍说愣了。

  沈建功听了说:“叫你看孩子去,你跑这瞎说什么?”

  “好!老大媳妇,有你的,将来小穗儿大了也会这样,这就叫上梁不正下梁歪。”廖素珍变颜变色的说。

  “小穗儿到了那个时候,我也不问她这个,因为她是我闺女,我不能因为这样不值当的事叫她恨我一辈子。”袁青说。

  “不值当的?”廖素珍问。

  “白玲早晚是小六子的媳妇,什么时候把自己交给他应该白玲自己说了算,您说呢?我说话是猛了点儿,您是老家儿,吃的盐比我吃的饭都多,怎么能往自己女儿身上扣这样的屎盆子?”袁青说。

  “我看你今天是活腻歪了……。”沈建功说着站起身来朝媳妇走过来。

  “老大,你敢动手,叫你媳妇说,你现在打她如同打我一样!”廖素珍说。

  在沈建功的感觉里,媳妇一向是顺从他的,这个印象从来没给打破过,所以,他的态度粗暴就没有顾忌,师娘的阻拦不但没让他觉的惭愧,相反倒好象彰显了这种“爷们”架势。

  “您瞧她,跐着鼻子上脸,不管她不反了?”沈建功说。

  “那也不许你这样?”廖素珍说。

  “本来吗,您说的对,这有她说话的份儿吗?”沈建功说。

  “沈建功!你也不琢磨琢磨,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你当初猴急的样你现在忘了吧?”袁青非但没有往常的顺从,相反面无惧色。

  “你……,白玲这段公案没了,你想把我也拉进去?”沈建功胀红了脸说。

  “师娘,我承认我说话有过分的地方惹您生气,可我是好意,我就是觉得您今天掰扯的这段儿有点多余,我是个有嘴没心的人,您不能跟我一般见识。”袁青看也没看沈建功一眼说完话扭身走了。

  廖素珍看着袁青随手关上的门半天没说话。

  沈建功见状心里没了底说:“ 您可千万别生气,回头我好好的归置归置她,她这个人我了解,一脑袋糨子,糊涂虫一个。我保证明天早晨起来她就给您认错。”

  “老大,看来你不了解你媳妇,别看你跟她一个炕上睡觉。”廖素珍说。

  白玲看着这一切,除了委屈现在还觉得,嫂子因为自己也担了干系,心里老大的不忍,袁青出了门,她也紧跟着走了出来,尾随袁青到了沈建功的屋里。

  “嫂子,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我妈和我爸爸都是老八板,你不了解,我大哥是知道的。”白玲安慰说。

  袁青长出了一口气说:“都是一家子,我怎么敢往心里记恨师娘?我只是怕她叫起真来,连小六子都不好进门儿了,我豁出这一会儿,大不了等明儿她气儿消了我再给她认错。对了,你说屋子里还有一个人是谁?”

  “三白,你见过的,那天你结婚的时候他来帮过忙。”白玲说。

  “结婚来帮忙的人多了,我哪想的起来。”袁青说。

  “嫂子,我妈这一说我倒有点担心,那个三白会不会到厂子里说去呢?”白玲说。

  “不会,不是我给他打包票,我又不熟悉他。你想,知道这件事的没有第二个人,他要是说了那不是把自个儿装进去了,以后谁还敢跟他交朋友,再者说,他脑袋要是没受潮,他就应该知道传闲话的不是爷们儿!”袁青说。

  正说着,小穗儿醒了哭起来,袁青赶紧抱了起来。

  门开了,沈建功进来说:“让你抱过去呢!”

  沈建功和媳妇把孩子抱过去,白玲也跟着进了屋。廖素珍抱过孩子哄着,三个人站在那谁也没动。

  “你们都睡觉去,明儿还上班呢!”廖素珍说。

  三个人都听的出,廖素珍的语气已经缓好了很多。

  二十天以后六哥回到北京,这些天他就琢磨怎么解决结婚这个难题。他知道要说服老娘是不容易的。可早晚也得说,难道真要采取三白说的先斩后奏?这显然是下策。六哥还想到,即使自己乐意这样,白玲能乐意吗?她是个心气高的人,用这样的方法结婚显然是左道旁门。最好还是想办法说服老娘而且要快,因为现在解决这个问题还不光是自己的愿望问题,其中真的有替师娘分忧的事,师娘不可能长期在大哥那,她要回自己的家。

  老太太看到六哥进了门很高兴,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张罗着炖肉炒菜,大毛帮着老太太做好饭一家子坐在一起吃饭。

  “哥,听说你们那特苦是吗?”二毛问。

  “别提了,那的老乡还有连裤子都穿不上的呢?”六哥说。

  “没裤子怎么出门儿呀?”老娘听了挺奇怪。

  “一家子有一条或者两条条裤子,谁出门下地谁穿哪。”六哥说。

  “那可真够难为他们的。”老娘听了感叹道。

  “全村的小伙子,十个有九个打光棍儿,连媳妇都娶不上,家里有闺女的就得换亲。”六哥说。

  “什么叫换亲呢?”大毛问。

  “换亲就是先把闺女嫁出去,要了彩礼嫁妆钱,再给儿子娶媳妇”六哥说。

  “那不等于卖孩子吗?”老娘说。

  “跟卖差不多吧,要的价码越高越难受,也许二十岁的大姑娘就嫁给五十多岁的老头,谁有钱嫁给谁。你们哪,生在北京城就念佛吧,这要是在密云,咱家要想给我娶媳妇,先就得卖出一个闺女去,妈,要真那样卖谁呢?我看把二毛卖了得了,在家也没人待见她,您说呢?”六哥拿二毛开起玩笑来。

  “妈,您瞧我哥呀,他老没正经的。”二毛不乐意的说。

  “别听你哥的,二毛我可不能卖,给多少钱也不卖。”老娘说。

  “我瞧你是着急娶媳妇急疯了,哼!”二毛生气的说。

  “我才不急呢,我急有什么用,要钱我没有,要房我不趁(趁,有的意思),我早就下了决心了,这辈子我就打光棍儿了。”六哥借机敲打起来。

  “你少胡唚,媳妇我给你找了没有,我说不拿钱了?房子的事也好办,你不正经的搞对象你怨谁?”老娘果然中计。

  “怎么不正经搞?搞了俩呢?”二毛是说。

  “二毛,吃完了没有,吃完了写作业去!”大毛拦着二毛说。

  “妈,我怎么不正经搞对象了?”六哥说。

  “放着陈静那么斯文的姑娘你不要,偏就跟那个狐狸精白玲鬼混,这叫正经的搞对象?”老娘说。

  “您怎么就认准了她是狐狸精呢?”六哥说。

  “事是明摆着的,正经姑娘有在人家两个人中间插一杠子的吗?”老娘说。

  “我跟陈静合不来是我自己吹的,碍着白玲什么事呢?”六哥说。

  “要是没有她搅和你和陈静能吹吗?你当我看不出来?你师父摔跤是行家,管孩子可差点劲,这样的孩子叫少调失教!”

  “妈,您也别说她是狐狸精,我也别说她是正经人,哪天我把她领到咱家来,您跟她接触接触再下结论不成吗?”六哥说。

  “是你娶媳妇,你给我看的着吗?你想把她领到咱家来落个过关,门儿都没有!”老娘看来是不松口了。

  “妈,我真拿您没辙了,干涉子女婚姻是犯法您知道不知道?”六哥想起了三白的话。

  “好呀,犯法你告我去呀,把你妈送监狱里去你好结婚!”老娘说完放下筷子站起身来走出了屋子。

  六哥看着老娘的背影气的发抖,可又无计可施,冲着大毛说:“收拾了吧,这饭谁还吃呀?”

  “你冲我嚷什么呀?”大毛生气的说。

  “疯了,一点儿没错。”二毛说完飞快的跑了出去。

  六哥跟老娘赌气来到了大哥家,廖素珍正在哄小穗儿,看见六哥进门心情忽然复杂起来,按照她的想象,六哥已经和自己的闺女同了房,这让她感觉这个小六子和原来的不一样了,又想到袁青说的话,好像这还必须认可,在和自己血肉相连,亲密无间的女儿之间要出现一个人,这是她盼望的,当这个人真的出现了,特别是和白玲发生了的那一幕以后,她才真正的体会到,她其实并没准备好,白玲现在给她的感觉有点像现在怀里的小穗儿,她不能撒手,霎时间,六哥让廖素珍觉得陌生起来。

  “师娘。”六哥像往常一样叫了一声。

  “什么时候回来的小六子?”廖素珍尽量的恢复着常态,可她感觉自己费了很大的力气。

  “今天上午。”六哥说。

  “吃了没有呢?”廖素珍说。

  “吃了。”

  “刚回来不在家里陪你妈待会儿,她不生气?”廖素珍这句话是随便说的,联想刚才自己想到的,她觉得很刺耳,她看了六哥一眼,生怕六哥听出弦外之音来。

  六哥听了师娘的话,想起刚才在家里的事,心里很烦躁。

  “小六子回来了?”袁青进门说。

  “嫂子。”六哥叫了一声。

  “黑了,也瘦了。”袁青说。

  “在那吃不着什么吧?”廖素珍说。

  “那什么也没有,就吃小米饭和便萝卜。”六哥说。

  “便萝卜还不好吃?放点羊肉汤。”袁青说。

  “还羊肉汤?喝水都费劲。”六哥笑着说。

  “密云有水库,喝水怎么费劲?”廖素珍说。

  “密云水库的水是给北京城里人喝的,那缺水的地方打口井好几丈深,拉上一桶水出一身汗,石头井口被绳子都勒出了沟。”六哥说。

  “真想不到,这不成了卖蓆的睡土炕,卖扇子的躲荫凉了?”袁青说。

  “说的是呢!”廖素珍说。

  “你们不信,白玲跟那体会过,问问她。”六哥说。

  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六哥这句话本来很自然,他哪知道廖素珍的心结,廖素珍听了表情黯然。

  袁青看到师娘的脸色细微的变化赶紧打岔说:“我今天弄俩菜,等你大哥回来你们俩喝点,好好的犒劳犒劳你。师娘,您说弄点什么吃呢?”

  “我今天从胡同口给小穗儿拿奶,看见那家羊肉舖的羊肉不错,我拿钱你去买,买俩后腿儿今天吃涮肉。”廖素珍说。

  “干嘛您拿钱?”袁青说。

  “你们就听话,我说的没错,给你钱你就拿着。”廖素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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