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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玲犹豫着坐那没动,六哥看来是真饿了,来回的翻箱倒柜的找东西吃。

  “不把话说清楚,你就甭想吃!”白玲看着转来转去的六哥说。

  “不是说清楚了吗,认了错了,还怎么着?”六哥皱着眉头说。

  “你到我跟前来,看着我说。”白玲说。

  “看着你说干嘛?”六哥说。

  “眼睛说不了瞎话,我看着你眼睛就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白玲说。

  六哥叹口气说:“要不说不能托生为女人,真是麻烦!”说着走到白玲跟前。

  “我问的不是这个?”白玲说。

  “还有什么,你凑齐了问,一会儿一句受不了!”六哥说。

  “你到底跟陈静到了什么程度?”白玲说话的口气虽然很强硬,心里打起鼓来。

  “要听实话?”六哥说。

  “当然了。”白玲抬头看着站在跟前的六哥。

  “就差领结婚证了,其它的都有,你问哪样儿呢?”六哥来了个以毒攻毒法。

  “傻六子……你气死我了!”白玲朝六哥身上捶起了拳头。

  “你问我,我还不说?你不就想知道这个吗? 我说什么也没有你信吗?”六哥两只大手攥住白玲的手说。

  “我当然信了,我怎么乐意你有?”白玲说。

  “那你问我?”六哥说。

  “我就怕你心里放不下她。”白玲彻底被打垮了,刚才的神气十足的劲头已经跑到爪哇国去了。

  “什么都没有,别说我不能那样做,就是我乐意,人家大姑娘家的也不能那样没忖量(节制),你连这点都想不明白,你还叫我傻六子?”六哥说话的语气温和而且沉重。

  白玲这个时候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她只觉得自己可笑,怎么就动了这个心思?从昨天晚上到今天,这个心思累的她六神无主,现在好像找到了答案……。

  门推开了,廖素珍走了进来咳嗽一声说:“我说少爷小姐,是给您二位预备早点呢还是午饭呢?”

  转眼离比赛的日子还有两天,六哥找到了沈建功,两个人和廖素珍以及白玲一起来到了通州,为了让六哥请假方便,许三儿还特意让通州的体委给六哥的厂子工会发了个邀请函,京东三县的摔跤队和北京应邀的各路跤手也陆续的到了通州。

  许三儿和白葆春组成的摔跤队主要以许三儿的徒弟们为主,加上六哥,许三儿是领队,白葆春是教练。

  六哥等人到了的当天晚上,许三儿在畅春楼大摆宴席犒劳三军, 许三儿高兴的眉开眼笑的举着酒杯说:“孩子们,这次咱们可是盼到了好时候,难得这么大的规模。通州本地和北京的体委都很当回事,比赛的时候还来很多的头头脑脑的,你们说什么也得争气。来!先喝了这杯得胜酒。”

  “干爹,您的摔跤队能拿冠军么?”白玲问。

  “拿了冠军和拿不了只要尽力我也高兴,我的意思是,咱们忙和了这么长时间,看看到底什么成果。你们听着,平常训练的时候得跟比赛似地,真到了比赛的时候,你就得放下心来了,这就叫练的时候打,打的时候练,不许慌神儿。”许三儿说。

  “知道了!”徒弟们一起说。

  “好!让老五跟你们说说,对了,教练哈哈哈!”许三儿说完坐下来。

  白葆春站起来说:“三哥都说了,我也没什么说的,我和他一门心思的归置这点儿玩意儿,就是为了替祖宗争光。想起来你们都是‘天子跤’的后人,不能让这东西失了传,比赛就是一句话,以武会友,你们都拿出十分的精神头儿来,认认真真的打比赛使出能耐来,我是不论结果的。”

  六哥听着师傅的话,仔细的看着师傅,师傅瘦多了,脸上有些憔悴,显然这些日子没少费心思。想到自己应名是白葆春的徒弟,却从来一无所获,并没有出人头地,心里有些惭愧。

  “小六子,师傅好像脸色不好呢。”沈建功说。

  “我也琢磨着呢,是不是太累了。”六哥说。

  “但分要是争点气也能帮上他。你想,这回要是你、我、老二都在,都能上场,就是没拿名次,他心里也痛快,哎!”沈建功说完叹息不已。

  “大哥,我上不是就代表你们了么?”六哥说。

  “不一样,可也只能是这样了。”沈建功说。

  “好!说多了就絮叨了,你们别愣着,吃饭就有个吃饭的样,现在万事都放下,使劲的吃喝哈哈哈!”许三儿说。

  许三儿的大徒弟站起身来说:“我先替徒弟们敬师傅和师叔一杯,您们二位辛苦了!”

  “好!小兔崽子,这个时候想起了这句话,好小子哈哈哈哈!”许三儿觉得分外的露脸,笑的合不拢嘴。

  白葆春欠了欠身子以示谢意。

  沈建功站起身来说:“三伯,咱们爷儿俩初次见面,我也代表我们师兄弟给您满上酒,感谢您对我师傅的照顾,也祝弟兄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说着给许三儿满上酒。

  许三儿高兴的说:“到底是京城来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不过挑你一下眼,我跟你师傅谈不上谁照顾谁,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我们是父一辈子一辈的交情哈哈哈!”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干爹,我也敬您一杯,感谢您给我送了猪肉。”白玲说。

  “哈哈哈哈,这叫什么词儿呀,闺女,不许起哄的啊?”白玲给许三儿满了酒,许三儿又是一饮而尽。

  “别逞能啊,一会儿就喝醉了,我不在这你们就成精了!”廖素珍走到许三儿背后小声的说。

  许三儿扭头说:“不要紧的,你走了我跟老五没喝酒,也没工夫喝,就忙和比赛的事了,你不信你问哪!”

  “我问谁去?你们俩早就串通一气了。”廖素珍说。

  “今儿高兴,应该喝点儿,你别老拦着。”白葆春说。

  许三儿说:“大伙儿快吃,吃完了咱们去学校,先把比赛的安排说说,这不你五叔的徒弟们都到了,今天就算是正式组队了。”

  沈建功给许三儿敬酒,许三儿对沈建功倍加赞赏。

  “老五,我看你这老大宽额直鼻,长眉善目,大有君子风范,是个有良心的孩子。”许三儿说。

  “嗯,这仨人就数他叫人放心,人宽厚,学玩意儿也踏实。可惜,胳膊上次摔坏了,至今不能练功,要不然这次是露脸的机会。“白葆春说着感叹起来。

  “不对老五,这孩子就是胳膊没摔坏也不是鳌里夺尊的主儿”许三儿说。

  “三哥,这是怎么讲呢?”白葆春不解的问。

  “这种人做人易,学艺难。你想呀,心慈念善的人,逢事恭谦,轮到自己就所剩无几了,做人难不难呢?学艺要想出人头地,要的是刁钻古怪,这几个字正是这样的人最缺的,怎么能学的技艺精湛呢?”许三儿说。

  “三哥再说明白点。”白葆春听了认真起来。

  “我也是瞎白话,天底下最大的就是这个命字,任你天大本事,任你大善大恶,也逃不出命的手心。诸葛亮未出茅庐便知三分天下,通晓天文地理,善用阴阳八卦,算聪明人吧?还是有街亭之失,魏延之变,明知汉数已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逆势而为,后人说他是盖世的忠良,其实是命里注定。”许三儿说。

  白葆春不知道许三儿怎么说了这么多令人费解的话,这又和自己的大徒弟有什么关系,点头只是听着。

  “我的意思是说,良善之人,命乖运蹇,忠良之人死无葬身之地的,从古至今还少吗?”许三儿说。

  “三哥说的我不明白。”白葆春说。

  “我不是学过点相面吗?我就爱瞎琢磨,我看你们老大,终归是要倒霉在这个善良上。”许三儿说。

  白葆春听了吓了一跳说:“三哥,我这仨徒弟你就见过俩,这俩都让你说的悬乎,小六子你说他早晚有牢狱之灾,老大又说是要倒霉,我看我真是倒霉了。”

  “哈哈哈哈,君子不畏时命,先知未必先觉。我这是瞎说,我看还是只信其有不信其无吧。”许三儿说。

  “请教三哥的结论从哪来呢?”白葆春说。

  “人的第一面眼睛是最干净的,因为这个时候不受其它干扰,时间长了就有先入为主的迷惑了,我刚才在老大敬酒的时候,灯下冷眼看他眼里老有泪花闪动,这是他的相,不是真有眼泪,这样的相貌必定是悲苦的。”许三儿说。

  白葆春听了,看着热闹非常的酒席,半日无语。

  比赛的头天晚上,许三儿开始排兵布阵,他和白葆春商量说:“老五,我看这回咱们有胜算。”

  “三哥说说看。”白葆春说。

  “京东三县的跤手虽然身体素质好有耐力也有冲力,可是真正的京城跤法见得少,‘天子跤’以巧破拙,旨在智取,他们不习惯。若论京城的跤法,你我是受了真传的,咱这几个徒弟都知道,再加上小六子。可是,知道是知道,比划是比划,终不是实战,所以,我的这几个徒弟对付京东的人还是有把握的,平日里也没少和他们交手,胜多负少。小六子若能对付北京来的这些人,我看咱们就稳操胜券了。”许三儿说。

  “未必,即使如三哥说的那样,京城来的人也不少呢,藏龙卧虎,怎么知道小六子就能抵挡?”白葆春说。

  “老虎一个能劫道,耗子再多也是喂猫,京城来的也不各个都是好样的,再说,也不能都跟小六子交手,预赛就得淘汰一大半儿,咱们只要熬住了进入复赛,就有希望。”许三儿说。

  “你还得给小六子说说京东的跤法特点,他不清楚呢。”白葆春说。

  许三儿点了头说:“这个你就别管了,吃了饭我就叫他跟我走,今天我什么也不干,专门遛遛他。”许三儿说。

  “三哥费心吧。”白葆春说。

  沈建功不能上场,帮着做上了后勤,跟师娘买东到西,为参赛者准备器械服装,也忙得不亦乐乎。白玲看到马上就比赛,心里替六哥担心起来。

  “你有把握吗?”吃完晚饭,白玲把六哥拽到一边问。

  “输赢自有天定,我哪能说我一定就有把握。”六哥说。

  “我瞅着我爸爸和我干爹对你抱着希望挺大,万一你没露脸,我怕他们失望,可我还怕你强努着伤了身子。”白玲说。

  “你这就叫前怕狼后怕虎,我要像你这样想法,非得输不可。”六哥说。

  “我昨天都没睡着觉。”白玲说。

  “你要不睡觉我就能赢,那从今天起你就熬着。”六哥说。

  “你会不会说人话呀?我这替你担心你怎么还挖苦我?”白玲听了不高兴的说。

  “你就别跟着裹乱了,我想好了,使出最大的力气来,赢不赢的我尽力了,这是我自愿的,又不是谁逼着我上的。”六哥说。

  正说着白葆春走了过来:“小六子,你三伯叫你呢!”

  六哥听了急忙去了,白玲看着六哥的背影发愣,白葆春却看着女儿若有所思。

  六哥到了学校的跤场,看见许三儿穿好褡裢早就站在那,这让他一时糊涂起来。

  “三伯,您找我?”六哥说。

  “穿上褡裢说话。”许三儿说。

  “您这是干嘛呢?”六哥说。

  “我替你师傅教教你。”许三儿说。

  “您教我也应该,您就动动嘴就成,干嘛穿上褡裢?”六哥说。

  “俗话说,身教重于言教,不跟你动动手你听不明白。”许三儿说。

  “您这可是难为我,我怎么敢跟您动手?”六哥说。

  “这是摔跤不是讲规矩,小六子,那年我在宣武门踢你那一脚你还记得不?”许三儿说。

  这个问题叫六哥很难回答,说记得,这不是记仇吗?说不记得这明显是瞎话。

  因为不知道许三儿什么意思六哥想了想说:“三伯,您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

  “我看看你是不是记吃不记打?穿上褡裢!”许三儿厉声说。

  六哥穿上褡裢,许三儿猛扑过来一个手别子把六哥摔出老远,六哥爬起来立脚未稳许三儿又是一跤把他撂倒,一连三跤把六哥摔的满脸是土,浑身都要散架似地生疼。

  许三儿还要动手,六哥连忙说:“三伯,我知道了,凭我对我自己的了解,要撂倒您不难,可您要叫我动手,我是死也不敢!”

  许三儿说:“好!我给你找个你敢的,老大过来!”

  许三儿大徒弟走了过来,许三儿指着六哥说:“你给我狠狠的摔这小子。”

  老大说:“六哥?”

  “甭管是谁,你就使劲的摔?”许三儿说。

  “六哥,师命难违,得罪了。”老大说着一晃膀子近了身。

  六哥刚才叫许三儿摔的火起,只是不敢动手,现在看了老大心里想,论辈分他还得叫我师哥,正好拿他出气,于是抖擞精神迎了上去。

  六哥使出浑身解数,老大被六哥摔的干脆爬在地上就不起来,冲着许三儿说:“师傅,您这都什么主意呀?我说不成你偏说成!”

  “哈哈哈,好小子,成了,明天我就放心了。回去睡觉!”许三儿笑着说。

  白葆春远远的站在那把这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六哥他们往外走,白葆春自己也扭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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