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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六廖素珍回到了家里,这是上次白玲走的时候母亲跟她说好了的。白玲原本打算把六哥叫到家里,让母亲给他做顿好吃的,练功引起的别扭叫白玲放弃了这个打算,从后海回来,白玲就没再给六哥打过电话。

  白玲的性格不吃亏,只是这一点还不足以叫她和六哥较劲,她虽然性格外向,但是个敏感的人,她会很及时的感觉到不对头,这个特点在以后和六哥的日子里,为六哥化解了很多的危机。这次六哥突然的变化,白玲当时只是感觉奇怪,遭到六哥的抢白也并没往心里去,所以当时她并没有想的更多,到了宿舍躺在床上,白玲仔细的想了想,她觉得六哥的不对劲还不是自己过分的敏感,这里是有问题的。什么问题呢?显然是六哥的心思问题,六哥的心思除了自己还有谁呢?自然是陈静。

  不错,陈静是和六哥分手了,可人是有感情的,怎么知道六哥就能把她放下的那么干净?他会不会想起了什么,会不会见景生情?要知道,那里可是他们的一亩三分地呀!

  如果单凭白玲自己的性格,她觉得小六子不应该有什么不满意的,要不是自己对他动了心思,白玲并不在乎谁。自幼父母的宠爱,周围的人的娇惯,以及白玲接触异性的经历里,还没有和六哥这样的场面,可光是不服气不行,六哥一定是有心事。

  如果六哥还惦记陈静,这是需要好好弄清楚的问题,六哥必须给自己一个答案,可怎么问呢?在现在两个人的关系之下,六哥既使是真的有,他能说吗?

  对于白玲来说,陈静就是个影子,她甚至都不知道她长的什么样,这让她连从比较里得出结论都不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白玲觉得一定要弄清楚六哥现在想什么,这可不是糊里糊涂的事,如果弄砸了,别说自己抬不起头来,跟母亲那怎么交待?

  白玲下班回了家,进门一股炖肉的香味就扑到鼻子里。

  “妈,真香!”白玲脱了外套说。

  “你三伯村里今天杀的猪,他叫我给你带回一个后座(后臀尖)来,足有五斤多呢,你爸爸嘱咐说,最好叫你六哥来,不是要比赛吗慰劳慰劳他。”廖素珍说。

  事情和心情不是一个节奏的时候,它们之间的冲撞好像是故意的,白玲正为六哥的事生气发愁的时候,母亲和爸爸偏要给他炖肉吃。

  “比赛就比赛呗,炖肉吃干嘛?”白玲说。

  “这话说的,师傅疼徒弟这可也是天伦,这回你吃着都是沾了他的光呢,你打电话叫他了吗?”廖素珍说。

  “他现在正刻苦练功呢,准备给他师傅露脸,露脸现眼咱们不管,还没看出怎么着来呢先下了本儿这不合算吧?”白玲要是犯了脾气,嘴能杀人。

  母亲听出了话外之音说:“怎么了,你们俩又闹别扭了?你这个脾气,疼人的时候恨不得化了,恨人的时候恨不得杀了,行初一,行十五,这将来要是过日子哪成呢?”

  白玲听了母亲的话并没反驳,洗了脸半躺在床上。

  “听见了吗?你倒是打算怎么着?”廖素珍说。

  “吃这顿肉他就能赢了?您老是上赶着惯着他干嘛?”白玲说。

  廖素珍知道女儿的脾气,她要是不乐意做的事,九头牛也是拉不回来的,想了想说:“天也晚了,咱们吃饭,先给你吃成了吧?给他留点儿,明儿你叫他来。”

  廖素珍的手艺好猪肉又是鲜的,的确是香。白玲吃了几口心里不由得想起了六哥:这小子真没福气,要是不那样跟我较劲,现在也吃上了吧?转念一想,有些事情不是糊弄的事,是应该仔细的对待的,不在乎一时一会儿,不如晚上跟母亲讨教一下,想到这白玲反而心平气和起来。

  吃完了饭收拾洗漱完毕娘儿俩上了床,廖素珍劳累赶了半天的路自然就困了,刚要睡着白玲说:“妈,您先别睡呢,咱娘儿俩说会儿话。”

  “这不是要命呢吗?在那伺候你爸爸和你三伯当老妈子,回来伺候小姐您用膳,你们也得让下人们歇会儿呀?”廖素珍不满意的说。

  “妈,我确实跟六哥闹别扭了。”白玲说。

  “你们俩闹别扭就跟刮风似地,这有什么新鲜?”廖素珍并没在意。

  白玲把那天后海的事跟母亲说了一遍说:“妈,您说他是不是还没放下那个陈静?“

  “人是有感情的玩意,石头子儿时间长了还捂热乎了呢,他一时半会能想起来也是常理。”母亲说。

  “那不成呀,他跟着我想着她,身在曹营心在汉,我成什么了?”白玲说。

  “你六哥不是那种人,这孩子厚道也正直,可他有了那段经历你不让他想那也不对,你得慢慢的化解他,你们俩人到一块儿容易吗?到现在你爸爸这关还没过呢,小六子他心里不是不知道呀?再说了,他能放下陈静找你,谁也没强迫他,这还是他心里头有你。”母亲说。

  “可我老觉得他心里不踏实。”白玲说。

  “这个我看还不是主要的,要紧的是他抖落利索没有。”廖素珍说。

  “什么抖落利索?”白玲问。

  “男女相处,除了言语动情,再就是肌肤之亲了,要是有了第二样儿,他能抖落利索吗?”母亲说。

  白玲听了母亲的话虽然没完全听懂,但大概的意思也明白了,跟母亲聊天本来是想让她说出自己宽心的话,这下子又多了一份心思,白玲半天说不出话来。

  白玲听了母亲的话,心里七上八下起来,她现在真想马上看见六哥问个究竟,忍耐着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她就给六哥打了个点话,当然是让六哥来吃饭。

  六哥这几天一心练功,白玲没来电话找他,他就以为是那天自己得罪了她,不住的安慰自己,女人嘛,就是小心眼儿,白玲是个忘性大于记性的人,用不了几天就会好。凭六哥对白玲的了解,在她气头上最好离她远点,让她自己冷却,正好抓紧时间练功也好去比赛。

  老娘并没忘了叫六哥找陈静的事,总是问他,六哥都拿要去比赛没时间和陈静有事等等应付。老太太也想,到底孩子是大了,催急了反而不好也就罢了。

  星期日早上,六哥起来,用冷水洗了脸和身上,穿好衣服要走二毛跑到跟前。

  “哥,又来电话了。”二毛说。

  “谁?”六哥。

  “好像没听过,反正不是陈静,你又换一个?”二毛说。

  “你是不是欠揍!”六哥说着走出院子去接电话。

  白玲的电话很简单,叫六哥来吃饭,而且必须来。六哥说自己正要去练功,白玲说,家里现成的家伙和场地,吃完了可以在这练。

  六哥放下电话心里想,果然不出所料,白玲就是自己冷却下来,心里一高兴骑上自行车朝宣武门走去。

  六哥进了院子迎面看见了师娘,赶紧打了招呼:“师娘,白玲风风火火的叫我,您做了什么好吃的了?”

  廖素珍并不知道白玲这么快就打来了点话,看见六哥一愣,想起昨天自己说的话,知道白玲是动了心,心里犯了难,嘴上不便说。

  “炖肉,昨天炖好了的,天太晚了没叫你。”廖素珍说。

  “白玲呢?”六哥问。

  “屋里呢。”廖素珍说。

  六哥说着看了看白玲的屋子,想到自己不便进去,转过身来走过月亮门去了后院,打算在这练功。

  六哥脱了外衣,正要练功,白玲站在月亮门前。

  “还是炖肉管事,我要叫你未必来的这么快。” 白玲说。

  听着白玲的口气,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六哥觉得白玲好像跟那天晚上在厂子门口没什么变化,这就是说,白玲叫他来是找茬来了?

  “有炖肉吃又有人大早晨起来的上赶着请我,我也不能驳了面子是不是呢?”六哥一边上下抡着石锁一边说。

  “小六子,我才发现,你可不傻。”白玲说。

  “傻子你也不能跟我呀?”六哥心里定下了原则,既然掉进了陷阱最好不服软,这个时候要是顶不住,难受的时候可就在后头呢。

  “我问你,你跟陈静倒底是怎么回事?”白玲说。

  “怎么回事不是都跟你说了吗?”六哥佯装不在意的说。

  “说了一半儿,心里还藏着一半儿,你以为我不知道?”白玲说。

  “我心里有多大地方,什么都藏着?搁的下吗?”六哥说。

  “你先住了手,我有话跟你说,你到屋里来!”白玲说着转身走了。

  六哥接着练功,并不理会白玲的命令,因为他打定了主意是不能软弱。

  白玲回到屋里,母亲问:“你这么早叫他来就是为了吃肉?”

  “他吃个屁,我还给他肉吃?我有东西没地方扔去了?”白玲恨恨的说。

  “你要干嘛,你欺负他干嘛?男人就得给留面子,当着我呢。”廖素珍不放心的说。

  “您甭管,您到大街上遛遛去。”白玲说。

  “我不管,瞅着你们俩打起来?”廖素珍说。

  “他贼人胆虚,他还有能耐跟我打起来,打起来我怕他是怎么着?”白玲说。

  “有话好好说,这是干什么呢?我昨天就是那么一说,未准小六子就是那样,你怎么听风就是雨呢?”廖素珍说。

  “我今天是要水落石出的,这样大家都好。”白玲说。

  白玲说完了看到六哥并没有来说:“妈,您叫他来。”

  “我可不去,你当你是谁吆三喝四的?我告诉你,你可别把人家招急了,大家都下不了台。”廖素珍准备要挟一下女儿。

  “您不去,我去叫他!”白玲说着往外就走。

  廖素珍拦住白玲说:“我去叫他,叫了他你们好好说不许打架,特别是不能在我这打起来,要打你们外边打去,我眼不见心不烦。”

  廖素珍走到后院,六哥已经练出了一身汗。看着六哥的样子,廖素珍后悔昨天跟女儿说的那些话。

  “小六子,吃点东西再练吧,我都弄好了。”廖素珍说。

  “练完了再吃,练功不能吃东西。”六哥说。

  “白玲叫你呢。”廖素珍说。

  “叫她等着!”六哥说。

  廖素珍走出了月亮门自言自语的说:“这倒好,他们没打起来都拿我出了气了。”

  廖素珍叫不动六哥,那边女儿又等着信,心里犯起难来,总夹在中间也不是事,三十六计走为上,索性不如真像白玲说的那样,自己找个地方溜达一会儿去,打起来打不起来看来都是做不了主了,想到这出了月亮门直奔了大门外溜之乎也。

  白玲等在屋里,心里也翻腾起来,昨天虽然听了母亲的话有点坐不住,其实并没半点证据,即使六哥来了,自己跟他说什么呢,难道真的问他,你跟陈静有什么不轨行为?别说这话说不出口,就是说的出,要是真的没有这样的事,这不是血口喷人吗?六哥即使再让着自己,这样的事是不能容忍的,如果是真的有,问出来自己的下一步说什么呢?让她离开六哥,这连她自己都不敢想,要是那么容易,问他干嘛呢?她想起了那次六哥把她扔到了雪地里的事。可既然叫了他来,没有交待这本身也说不过去,因为自己已经在他面前露出了意图,六哥的抵抗就说明他已经明白了自己要问的东西,左思右想没了主意,这个时候倒觉得六哥最好不来。

  六哥练完了功,走倒院子里水管子底下冲起身子来,白玲听到了水响跑到外边说:“天都这么冷了,你还用凉水,你找死呀?”

  “亏了你还是师傅的闺女,练完功用冷水冲最解乏,冷水一冲,毛孔就收紧,身体里的虚气跑不出去,一会身上就是热的。”六哥一边冲一边认真的说。

  “着凉了呢?”白玲说。

  “那就不是练功的,对了,你可别用凉水。”六哥说。

  “我用你嘱咐,那我不是也跟你似地缺心眼了吗?”白玲说。

  白玲给六哥递过一条毛巾,六哥擦干净说:“现在练完了,有什么话您尽管吩咐。”

  六哥这句话是以攻为守,弄的白玲上不来下不去,连接着刚才的话茬说的勇气都没有了。其实,女人再强也是弱者,更要命的是,站在眼前的还是自己心爱的人,感情能够原谅的东西简直是无所不包,再加上,女人对自己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是宁可信其无也不愿信其有,正是因为这点,她们甚至就想听到她最想听到的话。

  白玲回到屋里,六哥站在院子里想,看来抵抗是有作用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白玲已经没了底气,六哥甚至从那天就定下了对付白玲的基本原则,以静制动,以逸待劳,师傅不是说过吗:“以不动而治动才是高手的境界”,先给她放了气!

  六哥跟到屋里说:“不说也罢,总得给点吃的呀,舍不得肉,馒头烙饼总得有吧?”

  白玲现在心里是百感交集,要问的东西还是牵动着心,要问的勇气却踪迹全无。自己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是不是自己又犯了矫情的毛病呢?

  “说你呢,愣在那想什么?给弄点吃的呀?”六哥说。

  “我不喂白眼狼。”白玲说。

  “我怎么白眼狼了?”六哥问。

  “我给你送吃的,你怎么那么难为我,我能好受吗?”白玲说。

  “就为这个呀?算我的不对行了吧?”六哥现在是装糊涂。

  白玲本来是想拿这个话题引出自己要说的,因为她还是不死心,可在六哥的话语里,就像是自己真的就为了这件事,是借坡下驴还是继续不依不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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