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医生的要求,邱小莉要先做5个星期的放疗,放疗结束接着做4—6个疗程的化疗,待化疗结束后再看是否要采用其他的治疗措施。放疗费用大约1﹒8万元,化疗费用国产药水约3万元,如用进口药水约5万元,张思群为邱小莉办完了手续,邱小莉住进了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放疗科。

  在放疗科的走廊里,他碰到了他原来机械配件厂的师傅,叫蒋

  卫刚,看他戴着黑袖章,便吃惊地上前打招乎并向他问候情况:

  “蒋师傅,哎呀!我们几年不见了,你这是怎么啦?谁去世啦?”

  “我母亲。”

  “也是癌症吗?”

  “是的,她走了快一个月了。”

  “还有事没有处理完?”

  “我母亲是死于医疗事故,医院不认帐。你是陪你爱人来看病的是吧?”

  “是的。”张思群把妻子向蒋卫刚作了介绍。

  蒋卫刚向邱小莉问候了一番,就对张思群说:“我们到旁边来,我把情况跟你说说。”

  他们俩走到楼梯口停了下来,蒋卫刚对张思群说:“我妈妈得的是食管癌,医生讲是中期,她做过手术,化疗之后又做了放疗。问题就出在放疗上,由于反复地照光,食管上的血管细胞处于半死亡状态,已失去了弹性,照光多了血管就破裂,一破裂就无法抢救。这在医学上叫过度治疗,在这个病区里,就我知道的近年来就有好个是这样死的。”

  “那医院怎么讲?”张思群问。

  蒋卫刚很气愤地跟他说:“医院讲癌症是不治之症,死亡是很正常的事。光照少了癌细胞死不了,光照多了好细胞也死了。他们还说这病例我们医院是从来不作赔偿的。我气愤的是这完全是你们医生把握不好造成的,你能说是正常死亡吗?有的病人家属是不懂,要求医生多做一点化疗和放疗,可很多情况却是医院在追求利益最大化。因为医护人员的工资奖金都是在医疗费里提成的。我妈妈得癌症治疗了一年多,如果我们不治疗就在家里拖着,我看就拖到现在也不会死。我投下去七八万了,最后还是人财两空。我妈妈没有医保,这七八万元大都是跟亲朋好友借来的。因这类事故死亡的家属,很多人是选择了放弃。他们说了,‘人都死了,他们嘴大我们嘴小。闹,既伤人又伤神,赔偿一点又怎么样’。我可不会那么好说话,我是个没钱的人,我肯定要跟医院要赔偿,不给我赔偿我找一帮人来闹,我就不服这个邪。”

  “二十几天前有个把尸体放在医院大厅里闹的是不是你们?”张思群问。

  “是的。医院不理睬,他们叫我起诉。起诉?法院哪是我们的法院?我们是瞎子告状,是见不到青天的。我不做这事!他们最后叫保安把遗体送到殡仪馆。我只好先火化料理后事。我现在就准备跟他们打持久战,让他们工作不能正常进行。”

  张思群问蒋卫刚:“我们厂改制后,你到那儿去混饭碗啦?”

  蒋卫刚说:“我家在郊区,我干的事多了,种过田,做过瓦匠小工,做过搬运工,正准备学做装璜,发现我妈妈得癌症了。我父亲死得早,我妈妈把我们姊妹拉扯大很不容易,我只有全力以赴服侍妈妈了。”

  张思群同情地说:“你这几年很不容易,我们工人现在就是这样,怎么说呢,跟着形势走吧。医院的这个医疗纠纷我没法说什么,你只有看势行事,这就跟我们工厂改制时一样,能闹个什么名堂出来,现在我们的社会地位就这么高,认命吧!”

  “你爱人的病情怎么样?”

  “我爱人得的是宫颈癌,医生讲她也是中期。手术才做了近一个月,按照医院的要求先来做放疗,然后再化疗。你们的经验值得我借鉴。”

  “那我就先走了,以后再来看你们。祝你爱人身体早日康复。”蒋卫刚说完后双方交换了各自的电话号码。


  私人诊所的“侦探”可真有本事,他们八面见光,已经得知邱小莉是自费病人,便利用一切机会撺掇张思群,动员去他的诊所。她说:“我们诊所的医生叫王富江,是徐州中医学院的毕业生,他自己得了癌症,他大学里的老师给了他一个秘方,把他自己的病给治好了。王富江还是区里的人大代表呢,你还信不过他吗?因为生病他两年没有参加人代会了,两年后他去参加大会时,代表们都吃惊了。他神采奕奕,没有一个人怀疑他在吹牛,他的名气就这样一下子传开了。现在找他看病的人络绎不绝,连县长夫人都去找他,他忙不过来还叫他在电厂上班的儿子停职回来帮忙呢。”

  张思群说:“我听说有个医生叫王大胆,是不是就是这个人?”

  “你这话说得叫人够害怕的了,不是王医生胆大妄为,这是中医的一种新理念,叫冲击疗法。就是采用大剂量的以毒攻毒的方式,扶正怯邪、消瘀化结。”这位说客如此说。

  “好,要不你给我一张名片,到时我找你联系。”张思群说。

  邱小莉在市第一人民医院做了五个星期的放疗,花费了1﹒7万元。人是呕吐不止,头发掉光,全身无力,白血球降到2500。按照医生的要求,还要做4—6个疗程的化疗,花费还要3—5万元,听说化疗比放疗反应还要大。这时张思群想起了外面的流言,“化疗就是将病人往鬼门关推。”再说化疗还要花四五万元,钱从何处来?于是他决定去找那个所谓的王大胆看中医了,如果这样的话医药费他们也还能付得起。邱小莉也同意了他的安排。

  邱小莉面色苍白,头戴假发,拖着疲惫的身体与张思群一同坐公交车到了四摆渡,按照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王氏诊所。

  这是一座新式住宅房改造的,一间是接诊室,一间是药房,里面是厨房代煎药,还有一个卫生间。接诊室墙上挂满了锦旗,什么“救死扶伤,革命的人道主义”,什么“华佗再世,作手成春”,什么“悬壶济世,造福苍生”,什么“医德高尚,热心为民”等等。

  他们进门就看到一个穿白大挂的,面前坐着两三个人,断定他就是王大胆,他面庞消瘦但精神还爽。王大胆一看到有人进来,便热情地招呼请坐,随即为在座的病人开好了处方,并嘱咐他们去付款配药。

  王大胆叫张思群和邱小莉到他面前就坐,他一开口就大吹法螺:“你们听说过没有,科学杂志上有这样的论点,目前的癌症病人有三分之一是过度治疗而死亡的。这种情况都出在西医,我们中医就不存在这种情况。中医属于无毒治疗,我们有时也采用以毒攻毒,但会采用合理的配伍化解毒性。我告诉你,我自己的病我自己看好了,陈县长夫人的病我也给看好了,现在连内蒙、宁夏都有人来找我看病,过两天还有一个华侨从马来西亚赶来找我治疗。”说完,王大胆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对邱小莉说:“你的脉性很弱,放疗的创伤太大了。我给你的治疗分三个阶段,一、恢复体质;二、用冲击疗法杀灭癌细胞;三、消瘀化结,巩固疗效。你要准备跟我打几年的交道,你的病我有信心给你治好。”

  张思群问:“那我们还要不要再到正规医院去治疗?”

  王大胆说:“可以去作一些检查,治疗嘛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那我们得花多少钱?”张思群最操心的是钱,因为他们的积蓄已差不多用完了。

  “一年大概要八九千元。你放心,我不会多收费的。”王大胆说。

  开了处方配完药,他们走出王氏诊所不远,碰见一个人问他:“你给的药费有没有打折?”

  “没有。”张思群回答。

  “我告诉你,你只要答应给他送面锦旗,或在外面再给他找几个病人,他马上就会给你打折,因为你是第一次来。”

  现在社会上流行这样一句话:“想发财,就治癌。”在这个拜金的社会里,什么救死扶伤、悬壶济世,什么祖传秘方,都是假的,钱是真的。王大胆已是重病在身的人了,他还是忘不了钱。包括现在的保健品行业也是趋之若骛,都纷纷地涌入能治癌抗癌的大军,个个都向癌症病人伸出橄榄枝。就连赋新康,鲨鱼软骨粉也都喧啸过它有治疗癌症的功效。

  就这样,邱小莉吃了王大胆一年的中药,一天他们又去找王大胆配药了,看见他的诊所门关闭了,路人说王大胆上西天了,于是他的神力也就不攻自破了。

  邱小莉在王大胆这儿一共花了8800元钱。她和张思群都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这个病下一步怎么办?他们俩一筹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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