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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玲把那天的事和小刘说了一遍,小刘说:“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知道那票不光是贵,还不好买呢,你干嘛不去呢?”

  “我七叔刚死了,我心情不好。”白玲说。

  “我们家小顾,别说买音乐票了,买张电影票都撅嘴,他们家哥们多,想结婚就得我们俩自己攒钱,我们现在除了吃饭连衣服都不敢买。对了,今天晚上的电影你去不去呢,这可是你让我买的啊!”小刘说。

  “我现在也为难了,我要去了他就该不高兴了,必定是我先不去的。”白玲说。

  “你们俩是不是闹别扭了?”小刘问。

  白玲很想把自己的想法的来龙去脉跟小刘说说,一想这太复杂,再说,说了不知道小刘会怎么想就说:“还是不去的好,你们去吧。”

  “你呢,你今天晚上就在河边会金色的癞蛤蟆哈哈!金色的癞蛤蟆,你说他怎么想出来的。”小刘说。

  下班的时候,白玲感到分外的无奈,她怕见陆丁可必须得去,因为她狠不下心来,陆丁是无辜的,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所以她决定还是去。

  走的时候想起了六哥,大哥到现在没打电话来,也许自己多心了,梦就是梦。想起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想着六哥叫白玲又鄙视了自己一把。

  白玲走出厂子到了河边,已经快十一月的天气,风很冷,远处是一条铁路,每天定时都有火车经过,因为时间准确,附近的人甚至不用看表,听火车就知道是几点了。

  一列火车经过,白玲知道现在是七点十分了。陆丁站在一垂柳下,白玲走了过去。

  “知道我要跟你谈什么吗?”陆丁说。

  “那张音乐票真对不起,我那天的心情是不好,我光顾了难受了就没替你考虑,等有机会我请你吧。”白玲说。

  “不对,白玲,我们接触了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是不了解我,可我从来没隐瞒过我自己,你不了解我叫我有了想法,当然还有你的有些做法都是我有想法的原因。”陆丁说。

  白玲不知道陆丁要说什么,或者说她简直就不愿意想他要说什么,低着头没说话。

  “我觉得你有心思,你的心思不在我们俩这,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了?”陆丁说。

  陆丁的问题大概是这一类白玲能估计到,她完全可以借着这个话题摊牌,因为比起她要找话题来说,这是个机会。可是白玲还是说不出口,她现在只后悔当初为什么只考虑怎么度过难关,怎么躲避心境,实际上,她什么也没躲开。

  “你怎么不说话,那好吧,我来问问你,你到底爱不爱我?”陆丁说。

  爱这个字在他们交往这些日子里,今天还是第一次从陆丁嘴里听到,白玲心里一动,怎么回答,说不爱,不爱自己这是干什么呢?爱当然是不能说的,那样说就更没良心了,再说这个字也说不出口。

  “我等着呢!”陆丁说。

  “我不习惯这个字。”白玲说。

  “你在找借口,那我就知道了,你也不用回答了。”陆丁说。

  “你知道了什么?”白玲说。

  “你不爱我,可我想知道原因,我想你如果真的是这样,你为什么早不说?”陆丁逼的很紧。

  “我说了你能理解我吗?”白玲下了决心,因为这是早晚的事。

  白玲把自己的心事从头到尾的和陆丁说了一遍。说到伤心处不由得掉下眼泪来,其实,白玲在开始说这些的时候是犹豫的,因为她的倾诉对象正是现在爱着她的人,而这个人恰恰是自己不能和他继续下去的,白玲没把握陆丁能听下去。她之所以说还是为了让陆丁能理解她的做法,是要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的良心。

  白玲说完了陆丁长长的叹了口气说:“真没想倒是这样,我只以为你对我不太满意,其实,我原来是打算,即使你不满意我也会让你喜欢我。”

  “你是个好人这我知道,否则我心里的事除了我母亲谁也没说过。”白玲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心里到现在还是放不下你的那个六哥。”陆丁说。

  “我承认,可放不下没用,我必须面对现实,六哥已经有了自己的对象,我不能想的更多了,但是,现在要我去重新选择的确太难了。”白玲说。

  “这能理解,我相信你把我当朋友才说这么多,我得感谢你。”陆丁说。

  “我真的有点对不起你,其实这不是我的本意。”白玲说。

  “好啦,不说这些了,你还是应该尽快的从你现在的情绪里走出来。”陆丁说。

  天越来越晚,风越来越凉,一阵风吹来,白玲打了个寒噤,陆丁说:“回去吧,今天我觉得很值得,听了你的心思,我明白了我一直就不明白的原因,我很感动。你是个重情义的人,我想如果我将来也能碰到你这样的姑娘,那真是幸运。”

  “别这么说,开始我对你确实没什么感觉,直到刚才我也是。现在我真觉得对你又有了新的认识,只是我现在不能也不会去谈恋爱。”白玲说。

  两个人从河边走了回来,陆丁送白玲到了门口说:“晚上没事还来找我吗?”

  “看你,怎么不会呢?我们还和以前一样,不一样的是……”白玲说着犹豫起来。

  “不一样的是我得演奏下一章,欢乐的快板,我得重新换个角色。”陆丁笑了笑说。

  陆丁走了,白玲看的出他的笑中有苦涩心里不忍起来。回到宿舍里,白玲轻轻的推开门。

  “没睡呢,你别做贼了。” 小刘在床上说了话。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白玲说。

  “你今天回来这么晚?”小刘说。

  “说了会话就忘了时间了。”白玲坐在床上说。

  “今天你们一定谈了重要的事,是不是要订婚呢?”小刘说。

  “你胡说什么,定什么婚?只是说了说过去的事。”白玲说。

  “过去的事能说半夜?谁的过去这么复杂?”小刘说。

  “你打听那么详细干嘛?睡觉!明天还上班呢。”白玲说。

  “好吧,对了,刚才有个电话是你的,看宿舍的来传的,后来我去接的,是个男的,她说你有时间给他打个电话。”小刘说。

  白玲听了心里赶紧说:“没问他姓什么?”

  “我干嘛那么讨厌?要是女的我就能问问,万一你脚踩两只船呢?”小刘说。

  “可能是我大哥,我有事找他,你胡说什么两只船三只船的?”白玲说。

  躺在床上白玲想,大哥来电话一定是有了六哥的消息,明天说什么也得给他打个电话,虽然和陆丁说那些话是沉重的,现在白玲感到轻松了很多。

  六哥这刀砍的可不轻,大夫看了说,再往上点就砍断了肌腱,那样就得废一只胳膊,要是刀横着砍就伤到了脊椎骨,六哥最好的结果也是永远站不起来了。吉人天相,六哥练功的好处现在看了出来,因为摔跤的练的肩宽背厚,所以六哥后背的肌肉发达,这样刀口虽然深却没伤到骨头。缝合用了四个多小时,因为刀口深要一层层的缝。医生建议观察一夜,六哥不从,因为已经是深夜两点钟,怕老娘惦。

  二秃子和六哥走出医院说:“六哥,这样回去也不成啊?”

  “你把褂子给我,委屈你吧。”六哥说。

  二秃子和六哥换了衣服送到了六哥家门口说:“我明天再来看你。”

  “别,明天我不能在家里呆着,要不就露馅儿了,我没事你别担心。”六哥说。

  六哥到了家门口敲了敲院子大门,大毛开了们小声的说:“怎么这个时候,妈早就急了,现在还等着你呢。”

  六哥听了朝老娘屋走来,老娘看见六哥说:“不是当大人的管闲事,搞对象也得有时有会儿,你是个小子我还担心呢,人家陈静姑娘家家的,她父母就不担心吗?”

  六哥知道,老娘是把自己回来晚误以为是跟陈静出去了,忽然想起了陈静,竟然这么多日子没有联系。

  老娘的误会叫六哥多少好蒙混一点说:“您放心吧,今儿多聊了一会儿,我把她送家去了。”

  老娘说:“那就睡觉去,明天还上班呢!”

  六哥走出了老娘的屋子,进了自己的小屋,大毛跟了进来,六哥说:“你不睡觉跟来干嘛?”

  “哥,我瞅着你不对劲,你怎么跟不会走道似地,一拧一拧的走呢?”大毛说。

  原来,六哥后背到前胸被一层厚厚的纱布裹着,上身几乎就不能动,每动一次伤口就钻心的疼。

  “没有的事,你睡觉去吧。”六哥说。

  “你没跟陈静在一块儿。”大毛说。

  “你怎么知道?”六哥奇怪的问。

  “今天她来的电话,我接的妈不知道,她问我你干嘛去了,我说你上师傅家去了,她好像听了很生气没等我说完就挂了。”大毛说。

  “你别管这闲事了,快睡觉去!”六哥说。

  大毛走出了门,六哥仔细的想着,老娘会不会拿自己回来晚了当话说跟陈静念叨呢,那样可就露相了。转念一想又不可能,哪有大人老打听孩子搞对象的事呢?即使说蒙过了老娘这关,陈静那怎么办?明天不能上班,可绝对不能让厂子里知道,那样可就真的完蛋了,别人会认为自己是流氓斗殴,可不上班得有理由呀?六哥发愁的想不出办法,习惯的往床头一靠,疼的差点叫出声来,看来想躺下睡觉是不可能了。

  六哥趴在床上忍了半宿,天一亮就出了门,因为怕老娘看出来露了相。走出胡同口迎面就看见三白和那天吃饭的几个人。

  三白说:“六哥,真想不到,我昨天听二秃子告诉我,哥几个一大早就等在这。”

  “别说了,事都出来了。”六哥说。

  “六哥,都是为了兄弟,花多少钱我拿。”老三说。

  “二秃子拿的钱,我还没问他呢,他也不能要。对了,我这样也上不了班哪?”六哥说。

  “不要紧的,我大哥认识大夫,给你弄个假条,一会儿我上班给你交了,你先上老大那呆着,他一个人住。”三白说。

  三白和其他几个人走了,六哥跟着老大去了老大的住处。

  白玲一早就给沈建功打了电话,沈建功这才想起了白玲曾经的托付,白玲的梦叫沈建功没当回事。

  “大哥看你,我托你点儿事儿怎么不往心里去呢?”白玲在电话里埋怨到。

  “好,你别着急,不过一个梦就指使你大哥一趟,你也忒拿我不当回事了吧?”沈建功开玩笑的说。

  “我不指使你指使谁呢,你快着吧,今天无论如何也得给我消息。”白玲说。

  沈建功给厂子打了电话,厂子说六哥已经好几天没上班了。给六哥家里打,说是上班去了,这叫沈建功真的纳闷起来,莫非白玲的梦真的有准?

  沈建功心里着急,到厂子里找六哥遇见了三白,三白不能隐瞒只好实话实说了,沈建功叫三白马上带他去,两个人来到老大的住处。

  六哥一夜没睡,吃了点老大买回的早点刚要睡觉,沈建功进了门。

  “小六子,你可越来越有出息了啊!跟小流氓玩儿闹混上了?”沈建功劈头问到。

  沈建功的话让站在旁边的三白心里听着别扭,又不好意思说话。

  六哥说:“大哥,不是那么回事。”

  六哥把发生的事和沈建功说了一遍。

  “把衣服脱了我瞅瞅。”沈建功说。

  六哥脱了衣服,慢说伤口,就是围着胸前的一圈白纱布也把沈建功吓了一跳。

  “怎么弄成这样?”沈建功说。

  “不碍事的,没伤到骨头。”六哥安慰着说。

  “那小子在哪住?”沈建功回过头问三白。

  “东华门。”三白说。

  “大哥,算啦,等我好了慢慢的再说吧,你知道那小子是谁的徒弟?”六哥说。

  “谁的?”沈建功说。

  “说起来真是冤家路窄,是郎瞎子。”六哥说。

  提起郎瞎子,沈建功觉得血往上涌,他想起了那次在天坛的摔跤,想起了切德尔乎,想起了自己残废了的胳膊。

  “是不能饶了这小子,郎瞎子这是第二次欠咱们的了。”沈建功说。

  “大哥,别着急,你去找郎瞎子叫师傅知道了可就麻烦了。”六哥说。

  “你还有个怕?对了,说起来邪门儿了,你知道我怎么想起找你的?是白玲做了梦给我打了电话。”沈建功把白玲做梦的事跟六哥说了一遍。

  “有那么邪乎吗?八成是她瞎编的。”六哥说。

  “不像是假的,今天又打电话催我我才找的你,她还等着我回话呢!”沈建功说。

  “别告诉她,她要是和师傅说了就麻烦了。”六哥说。

  “那她老问我怎么说?”沈建功发愁的说。

  “要不这么着,就说我又派出去干活去了,三白,她要往厂子打电话你也这么说。”六哥说。

  白玲等到了快下班沈建功终于来了电话,他在电话中按照六哥说好了的答复了白玲。听了沈建功的话白玲将信将疑,可是也说不出什么,放下电话自己懊悔起来,怎么这么折腾愣是一点没改了心思,梦是什么?就是胡思乱想的结果。现在把梦都当了真,不但没出息智商都显得有了问题。

  白玲一边埋怨着自己还是有点疑惑,听大哥的口气好像就是在隐瞒什么,沈建功是个老实人,在父亲这三个徒弟里,白玲打交道最长的就是他,她熟悉大哥,大哥今天的语气就有点含含糊糊。也许六哥真的出了事瞒着自己?能出什么事呢?直到下班,白玲始终就没离开过胡思乱想。

  “嗨!找你来了!”小刘的叫声把白玲吓了一跳,抬头看到陆丁站在门口。

  “走,出去转转?”陆丁说。

  “没吃饭呢?”白玲说。

  “外边吃,走吧!”陆丁说。

  自从白玲把自己的心事跟陆丁说了以后,陆丁反复的想了一夜,虽然,白玲的心情他能理解,更让陆丁觉得白玲这样的人难得,他觉得白玲是处于无奈之中,她现在没有出路,她做出的不能谈恋爱不过是心情影响而已,白白的放弃了她让陆丁觉得可惜。

  事在人为,这个时候如果换一个角度来想,正是白玲需要一个理解她的人的时候,人需要自信,白玲的话多是感情用事,其实是缺乏冷静的,何况白玲能跟他说心里话,这本身就证明了她对自己的印象不坏,白玲不是小孩子,她难道不知道和自己的交往意味着什么?即使是在上次分手的时候,白玲并没有拒绝和他继续在一起,虽然相互都承诺了换一种方式和角色,这不过是欺骗自己罢了。也许是白玲故意的考验自己也说不定,在陆丁看来,白玲如果是考验是有理由的,她现在更需要谨慎的对待感情的问题,陆丁决定再次试一把。

  白玲的想法是简单的,她认为既然和陆丁说了自己的想法,陆丁是能够清楚的,所以,为六哥的事纳闷和担心的时候,陆丁的出现倒叫白玲觉得正好有个人说话,因为对陆丁来说,一直以来自己心里的事已经不是秘密了。

  两个人走出厂门,白玲问:“你打算吃什么?今天我请客。”

  “到商场附近的餐厅里去看看吧。”陆丁说。

  两个人进了餐厅点了菜白玲说:“我今天一直心里就不踏实。”

  “哦,什么事呢?”陆丁说。

  白玲把自己的梦和今天大哥的电话的疑问说了陆丁说:“梦这个东西就是睡眠时候的心里活动,不能作为判断预料事情的根据,这不用我跟你说吧?”

  “可我大哥的语气叫我听着就不正常。”白玲说。

  “这是你的感觉问题,疑人偷斧,当一个人变得疑虑的时候会草木皆兵的。”陆丁说。

  “但愿你说的对,我现在觉得我脑子出了问题,我担心六哥干嘛?人家没用我担心哪?再说,即使是出了事,最应该担心的也不是我呀?陆丁,你说人要是陷入感情的迷魂阵里,是不是都像我这样没出息呢?六哥已经或者从来也跟我没关系呀?我为什么老是放不下他?”白玲说。

  白玲的情绪让陆丁心里暗自高兴,因为这一切都说明他自己的判断是对的,白玲没有出路,她的一切感觉和做法不过是心里造成的,一但没有结果,她就会变得失望,这是好事。原来陆丁想,要等到有机会抓住白玲的弱点可能是个长期的功夫,他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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