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玉成带着与李秘书谈话的那种兴奋劲儿回到了家，可是一踏进家门，他就感到索然无味了，不是讨厌齐桂玉，而是感觉压力越来越大，他不便对妻子说些什么，更不想让她跟着他担心。
吃晚饭时，欧阳玉成感觉自己有点儿精疲力尽了。齐桂玉匆匆看了他一眼就扶着他走进卧室：先喝杯葡萄酒，休息会儿，然后再吃点东西，你呀完全不行了，你应该知道自己的年龄了。她急切而又关心地说。
欧阳玉成坐在沙发上，看着她。他觉得自己好像出门很久很久了，也觉得有一种内疚之情油然而生，在他的心里她看上去心事重重的。可是等欧阳玉成喝了一口酒她才开始说话。
出什么事啦，欧阳玉成？
出什么事儿？什么事儿也没有出，欧阳玉成疲惫不堪地把头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不对，别瞒我了好吗，我觉得你心中有事？齐桂玉问。
在齐桂玉的再三追问下，欧阳玉成还是说了：“我碰到了麻烦，刘元新不满意我对他谈话的语气，他现在正设法搞垮我。他把我的客户给掐了。往后的日子越来越难呀。”说完，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有这么严重吗？你不是说黄晓依会帮你吗？她焦急地问。
欧阳玉成瞥了她一眼：“挺严重的呀。有几家最好的客户今天都来通知解除合同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齐桂玉脸上浮现了一种轻松的神色。她坐在沙发的扶手上说：“就这些呀？我觉得这并不重要，甩了一些客户，你就能够集中精力搞大工程了，原先我说你要集中搞，不要什么活儿都想做，可你并不想听我的。”
别说了，我烦着呢？真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儿。这个刘元新，真是一条老狐狸。”
齐桂玉对欧阳玉成笑了笑，轻声地回答，“我想这种事发生了就发生了吧。人有所失才能有所得吗！”
欧阳玉成不解地瞅着她：“什么意思？”
齐桂玉抓住欧阳玉成的手：“我原想我可能会失去你，我想，问题就在这里。你近来表现得这么古怪。不过现在我知道只是生意上的事。自从谈起这笔生意以来，你就不像是从前的你了，你变了你意识到了吗？”
是吗？别瞎想，我没事的。欧阳玉成没有再解释，他挺心虚的。
所以你这段时间让我觉得心里麻乱，你忙得连家都不顾了，是吗？我劝你能争取的就争取，争取不到的只能放弃它，凡事不能强求。齐桂玉认真地说。
哦。欧阳玉成点点头，不敢出声，好像他一出声就会露出马脚似的，他甚至不敢看齐桂玉一眼了。
欧阳玉成，你一定要想开些，我们什么都不做不是不能活，她轻声地说道，将她的嘴唇贴着他的面颊上。她想用女人的温存给他以鼓励，希望他不再忧伤。
别说了？好吗？欧阳玉成心烦地瞪了她一眼。
好了不说了，那你吃点饭吧？齐桂玉说。
小燕呢，怎么还没回来？欧阳玉成问她。
说是同学们有约会出去了。没事儿，女儿都大了。齐桂玉说。
那也不能掉以轻心，现在的女孩子可不比你们那时候。欧阳玉成担心地说。
我知道，我会关心她的，她是我们的宝贝女儿吗？齐桂玉说。
我一跟你说她你就护着她，出了问题我拿你是问。欧阳玉成说。
瞎说什么？出什么问题？别说了，吃饭吧。
哦，吃饭。吃饭时，欧阳玉成终于把白天的事儿都告诉了她．他说话时，她的眼睛露出惊慌的神色。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她焦虑地问道。
我不知道。耐心等待吧，看看明天会发生什么，我还剩有一点儿合同。我这个企业到底能不能坚持下去，关键就在于此了。无论如何我得立即采取对策，我不能连员工的工资都付不起。假若到了那种地步说什么也不灵了。你以为呢？欧阳玉成忧心忡忡地说。
啊，非要让一些人失业吗？齐桂玉担心地望着他。
暂时只能这样，我还没其他办法。欧阳玉成叹息地说。
齐桂玉沉默了片刻，悄悄地说：“太意外了，真没想到。”
欧阳玉成知道她在考虑什么，对他们来讲并没有那么严重，他向她解释道，“这不同于我当年在建筑那阵儿面临下岗。现在能干活的地方很多。惟一痛心的是必须取消其他开支。我花了这么长时间，才弄到这个程度。我也不忍心这个建筑公司毁在我手里。”
高良对这个问题怎么看？你没征求他的意见吗？齐桂玉说。
欧阳玉成知道她很看重他，他摆摆手，说道：“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一大早就离开了公司。我一整天没见到他，上哪儿去了？他最近也没有向我汇报任何工作。我真担心他呀！”
你不觉得他的行为很奇怪吗？难道他知道要出什么事吗？她担心地说。
我还不大清楚，但我估计他好像知道了，我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他。
我简直不能想象。她惊恐地喊了起来。
欧阳玉成对她笑笑：不能想象的事儿太多了，慢慢你会习惯的。人往高处走吗，他若真的做了什么我也不能怪他，他在我那儿干也是委屈了他。
可高良决不是这样的人，你为他做了那么多事儿，人得讲良心。她说。
我为他做什么？他现在是从他的观点出发看待这件事的，他认为是为我做了许多事，现在他可要出人头地了。看他怎么做人吧。欧阳玉成说。
我简直不能相信高良会干出这种事儿？齐桂玉坚持自己的看法。
欧阳玉成把椅子从桌子跟前推了回去：“但愿你是正确的，你总是那么善良。”欧阳玉成宁愿在这个问题上是他弄错了。也不愿他的员工和朋友们背叛他。尤其是高良的背叛。
这时，窗外传来一阵轿车的汽笛声，在欧阳玉成家门前吱地一声停了下来，然后是关车门的声音。齐桂玉没在意。然而欧阳玉成意识到了。
看看是谁来了？欧阳玉成说。
也许是小燕回来了。齐桂玉说，接着传来敲门声。
来了。齐桂玉站起身，欧阳玉成示意她别动：“继续喝你的咖啡吧。”欧阳玉成说。
我看看是谁呀。欧阳玉成拉开了门，结果是魏朋和他的妻子洪丽云站在他的面前。他惊喜地看了他们好一会儿。
怎么？不欢迎吗？魏朋说。
哪儿话？哎，你到我这儿来干什么？欧阳玉成好象猜出他的目的来了。
哦，是丽云呀，快进来。齐桂玉也迎了过来，她热情地拉住了洪丽云的手。
我是特意来找你的，我得和你好好谈谈？你完全失去理智了？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彻底毁了自己的事业吗？你太不冷静了。他边说边走进走廊。而且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我们正好在喝咖啡。来，一块喝一杯。欧阳玉成避开了他的问题。
我还想喝茅台呢？魏朋的话显然是对欧阳有看法了，他的神情与话语和往日截然不同。
魏朋跟着欧阳玉成的身后走进客厅，向齐桂玉问了声好，然后转向欧阳玉成问：“你把刘元新倔得怎么样？你给我说实话？你不要太任性，凡事应该想开点，冤家易解不易结，不要总纠缠着过去不放！”
我根本就没有倔他，我倔他干嘛？欧阳玉成冷静地说。
你们谈崩了对不对？魏朋问。
我只是拒绝了他给我提供的优惠条件，就这点事儿。欧阳玉成摆摆手说。
我倒没听说，他恼怒地斥责我，有人告诉我，你把他哄出了你的办公室，你这么做有点儿过分了吧？
一朋，你是了解我的，我根本不想为他做什么事儿。他来到我的办公室，我没接待他，因为我忙着。
魏朋张大了嘴巴惊讶地盯着欧阳玉成，最后总算喘了一口气：“你没空接待他？水城金融最有势力的人物，你竟然不愿意同他谈话，你一定是疯了。你没想到，明天他就可以使你的整个企业倒闭。你相信吗？你的理智究竟到哪儿去了？你不能惹他，小不忍则乱大谋，欧阳玉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利与弊吧。”
太晚了，我就这种人。他开始报复我，我们失去了一多半以上的客户。
是吗？这么快，咳，没想到我最担心的也真的发生了。魏朋叹了一声。
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说着，欧阳玉成递给魏朋一支烟。
市政府有我的朋友，他打电话给我，想先验证一下人们传说这件事儿，然后再转告你。我告诉他，我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一无所知。我只知道你的公司打算为建筑这项工程正准备全力以赴。你中标的消息水城新闻都播了，现在的信息多快，对你也是一种极大的支持。可你，唉，我怎么说呀！
欧阳玉成又坐进沙发椅里。“他们是有后盾的，我比不过他们。我与刘元新对着干有点自不量力。同样的道理，怎么能拿鸡蛋去碰碌碡呢？欧阳玉成心情复杂地说。
你跟我说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魏朋焦急地问。
他要求我把建筑公司加入他们的联合体，然后让我为他工作。我说我没有兴趣去寄人篱下地活着。他向魏朋解释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
魏朋感到了失望，他闭上了眼睛狠狠抽着烟。
两个人都沉默了，犹如陷入了可怕的想象，房间里很快充满了烟雾，齐桂玉走了进来，她端来了咖啡。她一进门就惊叫起来，并迅速打开了窗户。
喝咖啡吧？一朋。你们能不能少吸点儿烟。简直把人呛死了！
哦，谢了。魏朋说。
别客气，你随便。说完齐桂玉立在了那儿。
你去陪丽云吧，我跟一朋有点事儿。
哦，我走。齐桂玉笑着说。
欧阳玉成见齐桂玉走了，他起身把门关上了：“今天她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关于她我不能对任何人讲。要是我说了，事情更不好办了。刘元新行长要是知道了真情，那他什么阴毒的事儿都能做的出来呀！
魏朋来找他的目的，就是为欧阳玉成寻找一条出路，可是他谈到的一切情况看来都没有什么实际意义，连他自己都觉得不行。他陷入了茫然的沉默中，他们都忧郁地凝视着前面。其实前面就是一扇开启的窗口，浓浓的烟雾正拼命地往外面飞飘。共同的利益牵扯着共同的心思，他们都在思索着如何对付刘元新这个狡猾的老狐狸。
他一连抽了三支香烟，魏朋突然一拍大腿：“有办法了，你怎么不去找黄晓依呀？我给你引荐的目的为了什么？”
找她起什么作用？欧阳玉成顿时感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线光明。但又无不失望地否定了。
她可是刘元新最疼爱的一个侄女，我马上给她打个电话，叫她跟她叔叔说，你曾经帮过她很多忙。你也为她的残疾人自救会捐过款，你们关系又挺特殊，她不会关键时刻掉链子吧？站在一边袖手旁观吧？
欧阳玉成摇摇头说：“一朋，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还是自己来想办法吧！”
你呀不要硬撑着，欧阳玉成，她能够让她叔叔让步的。只要你找她说，她不可能拒绝的。
我怀疑，你说她能做什么，对我来说无所谓，这是我跟刘元新之间的事情，与她毫无关系，我不会低三下四地依赖她去对付一个刘元新。尽管我这么想过，那样并不高明。欧阳玉成执拗地说。
但是欧阳玉成，你为她做了那么多事情，你不是常说相互帮助嘛。这个世界就是交换吗？关键时刻她一定会为你做点什么的，你说对不对？
这次不行，我不想找她。我是欧阳玉成。
欧阳玉成，这一着非同小可。要是她能帮上我们的忙，她肯定会高兴的。你说过，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魏朋极力地劝着欧阳玉成。
这是真心话，欧阳玉成，我还从未见过黄晓依对其他人那样热情，对你她可是倾其所有了。她一定对你与众不同的表现感到满意。洪丽云走了进来，她笑眯眯地说，
欧阳玉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他想说什么又不能，头脑中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他与她最后一次通电话她是怎么说的？或者说，是欧阳玉成说的？他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就像他与她之间从未相爱过似的。我多么愚蠢啊，人是多么容易上当受骗啊。我不相信我会败给他刘元新。
你要想清楚呀，我们不能同他斗下去，我们斗不起的，一是时间紧迫，二是缺乏资金，三是没他在水城有市场，他是多大的势力，你应该想清楚。
我不管，我就不低声下气地去求他。我要凭自己去争取。
你得讲究策略，不能拿着鸡蛋向石头上碰吧？
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
魏朋夫妇没能说服欧阳玉成，他们知道他的性格，说也是白说。他们约定明天他情绪好了再谈，夫妇俩说去城里看看父亲。借故就匆忙告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