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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二十九李晴关了店门,员工们也都放假回家。李晴回到家里,发现顺芳正在厨房里忙和。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李晴问顺芳。


  “今天。”顺芳一边做饭一边说。


  “妈他们也都回来了吧?”李晴放下包问。


  “回来了,洗洗手吃饭吧。”顺芳说。


  顺芳说着把饭菜摆到桌子上,一个熘肝尖,一个鱼头豆腐汤。


  “真香,我可是真饿了。”李晴说。


  自从上次两个人闹得不快李晴也后悔,现在顺芳回来了,李晴决定尽量不谈别的事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


  两个人吃着饭李晴问:“过年怎么安排?”


  “满雨说到他那去吃年夜饭,明天下午妈他们先去满雨那看看他们的新房。”顺芳说。


  “满雨买了新房了?”李晴问。


  “都装修好了住进去了。”顺芳说。


  “满雨这回真是浪子回头了,哈哈!”李晴说。


  “这回过年是最热闹的,估计得十五六个人。”顺芳说。


  “哪来的那么多人?”李晴问。


  “咱们一家子,你,我,爸,妈四口,妈的大师姐一家加上黄叔,满雨一家,再加上葛群和陆宪。”


  李晴听到陆宪皱了一下眉头,顺芳说这些话时早就准备看看李晴的反应,现在看到李晴的表情说:“怎么了?”


  “啊……没什么。”李晴心里想,既然不准备和顺芳闹别扭就要忍耐,陆宪住院都忍耐过来了,吃顿饭就忍耐不了?


  “对了李晴,谢俊良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顺芳问。


  “我怎么知道,我在店里忙和也看不见他。”李晴警惕的看了顺芳一眼说。


  李晴这样回答显然想不到陆宪看见了她和谢俊良去医院的事,这点顺芳是能料到的。


  “他好像是受了伤,头上还缠着纱布。”顺芳说。


  李晴听了心里一惊,谢俊良去医院拆线和复查只有一次,就是自己陪着去的那次,难道顺芳看见了,不会这么巧啊?再说,那个时候顺芳是在昌平,难道她回来了?李晴觉得顺芳最近怎么这么神神秘秘的?


  “你怎么关心起他来了?”李晴问。


  “他也是股东我不能关心一下吗?”顺芳说。


  “我不知道。”李晴说。


  “谢俊良如果是真的出了事需要帮忙,你帮帮他也没什么,你为什么要回避呢?”顺芳说。


  “你听谁说的?”李晴问。


  “没有不透风的篱笆。”顺芳说。


  顺芳的做法其实是错误的,李晴性烈如火加上本来心虚,如果挑明了说道也罢了,可是她偏偏采取了暗示的办法。本来年夜饭有陆宪参加李晴心里就不痛快,现在顺芳又拿出这样的口吻盘问自己,尽管李晴一开始就嘱咐自己大过年的不要再和顺芳发生冲突,可是看来忍耐是不行的。更让李晴不解的是,顺芳自从陆宪住院以后对李晴的态度从来就是除了查问就是质询,加上谢俊良这段公案,这让李晴怎么也接受不了,因为她觉得自己的确没有做什么亏心事,难道就是因为一个谢俊良李晴整天就要做贼似的活着?


  “顺芳,我本来说过年了我们不吵嘴。我不明白你到底是什么地方不相信我,自从陆宪住院你让我陪住到今天,你一直就是查问我的行踪,看来现在你又进了一步,居然跟踪我?”李晴放下筷子说。


  “你先别急,我问你有没有这回事。”顺芳说。


  “有又怎么样?”李晴说。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说?”顺芳说。


  “我不直接说就是怕你多心,难道你不知道?”李晴说。


  “谢俊良到底出了什么事?”顺芳说。


  “你最好自己去问他,我没义务替他回答。”李晴说。


  “你知道我不会去问他,我是在问你。”顺芳说。


  “我要是不想说呢?顺芳,我觉得你变了,变的诡异多疑,而且老是在我面前摆出居高临下的架势,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李晴说。


  “我什么时候居高临下了呢?不是我多疑,谢俊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你不是他的对手。”顺芳说。


  “谢俊良也入了股拿了钱,这是一个非常正常的合作你要我跟你说多少遍?”李晴说。


  “谢俊良的钱拿得出来就能拿得回去,你就未必了。”顺芳说。


  “好,退一万步说,当初我和你商量你不是也同意了吗?”李晴说。


  “其实我怎么会乐意他来和咱们合作?只是想既然我不再管这个店的事交给你,你又是那么想把这个店做大就同意了,现在看来这是个失误。”顺芳说。


  “那你什么意思?”李晴问。


  “我考虑过,咱们俩把股撤了,他谢俊良要干让他自己去干,干不了他也就死心了。”顺芳说。


  “你又提到撤股,扔进了那么多钱就打了水漂儿了?就算是撤股,那个店一年二十万的租金也就没了,这还不算培训和设备的费用。”李晴说。


  “那也认了,按照股份我赔大头,想当初咱们俩刚开始开店的时候那么难都熬过来了,这算什么?机会也不是他谢俊良一个人能找到,我回头问问葛群,看看他的客户里有没有这方面的人。”顺芳说。


  “你有一个能赚钱当律师的老公,你有敬老院这个买卖,你有一家子站在你背后做你的后盾,你赔得起可我赔不起。如果说这买卖真的赔钱我倒也认了,可是它赚钱为什么要这么做?”李晴说。


  “这不是钱的问题。”顺芳说。


  “看来咱俩现在在一起连吃顿饭都不能消停了,好吧,我再说一遍顺芳,我不可能撤股,更不可能把这个店让给别人!如果你现在要撤股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我可以在两年之内把你的股份连本带息的还给你,再有就是我去借钱还你,你挑一样儿!”李晴说完站起身来。


  “李晴你听我说。”顺芳说。


  “好啦,不用说了。”李晴说完穿好外套拿起包走到门口。


  顺芳问:“你上哪儿去?”


  “出去透透风,憋死我了。”李晴说完开门走了出去重重的关上门。


  李晴走出了门做在路上,心里特别的别扭。想到自己在北京打拼这么多年,走到今天其实什么也没改变,仍然是那么的孤独。由于和陆宪的感情问题,李晴和肖悦的交往和自己的单干把挣的钱赔了一大部分,开了这的店又投入了剩余的钱,最开始李晴只是担心这个店赔钱,可是让她高兴的是这个店是赚钱的,起码现在看起来是这样,如果照这样下去,用不了两年她就可以回本。偏偏就在这时候却又杀出一个褀顺芳。更让李晴觉得心里不爽的是,她周围的人好像都在往好的方向变化。顺芳有了自己的买卖和能挣钱的老公,就连闹得鸡飞狗跳的祺满雨也买了新房子,而自己却还在奋斗的路上。


  李晴甚至怀疑,自己要在北京站住脚的想法对不对。她想起了那个租自己房子干足疗的刘月琴说的话:“咱们这些外乡人到了这就是无根草,哪股风都能把咱们吹倒了。咱们在这负了这么大的辛苦,北京人从头到脚都得让咱们伺候,可是他们拿咱们当自己人吗?咱们干吗来了?你想成为北京人是永远不可能的。”李晴觉得自己像唐僧取经一样步步有难。


  刚才,李晴虽然和顺芳说了,如果顺芳真的要退股她去借钱也会给她。其实李晴自己也知道这是句大话,她上哪去借这么多钱去呢?想当初自己也曾经提出过退股,可是顺芳并没有今天自己的处境,这更显出她和顺芳之间的不同。她想大概顺芳也知道,所以她会拿退股来威胁自己,这让李晴更加怨恨顺芳。


  天上飘下雪花,雪花在路灯下闪闪发光。商店张灯结彩,街上的人也很多,路上堵的车排起了长龙。北京最近很难见到雪,这又是入冬以来第一场雪,路上的人好像都很兴奋。看着张灯结彩的商铺和路上喜气洋洋的行人,李晴更觉得孤独。


  今天顺芳的盘问是有备而来,也就是说是有人看见了自己和谢俊良去医院的情景,到底是谁呢?李晴又想,不管是谁这件事是已经让顺芳知道了,更何况自己也没有什么亏心的事,只是不乐意让大家知道而已,必定这个人是谢俊良,是让顺芳一家人都恨的人。雪花在不断的飘落而且越下越大,李晴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总不能在街上就这么溜达,她还是决定回去。


  李晴回到家里,轻轻的开了门,她虽然对顺芳满肚子的埋怨,但是这么晚回来还是觉得最好不要惊动顺芳,因为她实在是不愿意再和顺芳发生争执。顺芳的屋门关着并没有动静,李晴脱了外套进了自己的屋里。


  足有半宿李晴没睡着,心里不断的翻腾着这些事,天快亮的时候她睁开了眼睛,因为是每天上班的时间她已经习惯了。屋里还是没有动静,李晴穿好衣服走出门看到,顺芳的屋门开着,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但是人已经不在了。李晴想到,看来顺芳是真的生气了。


  腊月二十九的早晨,睁开眼睛天已大亮。可能是回到家里的原因我睡得很沉,看看身边的宋茹君仍然在睡,这对她来说还没有过。往常她起得很早,多数的时候我醒了以后她已经在厨房里做早点,看来这几个月把她累得不轻。我决定先去厨房做好早点,让她多睡一儿。


  我穿好衣服走出卧室来到厨房心里想,走的时候为了怕冰箱里的东西时间过长,提前好几天就没买菜,尽量得都吃干净了,现在要做饭恐怕冰箱里没什么了。打开冰箱一看,里面的东西满满的,牛奶,麦片,面包,果酱,鸡蛋肉菜应有尽有,这一定是顺芳给买的。


  我用牛奶煮了麦片,又煮了两个鸡蛋烤了几片面包就听到卧室里有动静,我走出厨房宋茹君站在门口。那样子还像没睡醒似的眯着眼睛,我发现她的上眼皮有些肿。


  “醒了?”我说。


  “几点了?”宋茹君问。


  “八点半了。”我说。


  “这么晚了?”宋茹君问。


  “早点晚点儿的怕什么,咱们俩又不上班?”我说。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是感觉特别的累,睡不醒。”宋茹君说。


  “那你吃了早点再睡会儿。”我说。


  “还睡,再睡就中午了。”宋茹君说着走进卫生间洗漱。


  洗漱完毕摆上早点宋茹君喝了一口麦片说:“你这里放了黄油?”


  “谁在麦片里放黄油?”我说。


  “我怎么喝着这么油腻的慌?”宋茹君皱着眉头说。


  “那我去给你熬点粥?”我说。


  “算了吧,喝几口得了。”宋茹君说。


  宋茹君又喝了一口麦片放下碗说:“不行,一点胃口也没有。”


  我给她沏了茶放到茶几上,宋茹君坐在沙发上:“今天是腊月二十九,明天就是三十儿了。”


  “是呀,这一年是又没了。”我说。


  “一会儿咱们去师姐那看看,这些日子把她也累得够呛。”宋茹君说。


  “好,老伴儿,我怎么觉得这些日子你就无精打采的,是不是身体哪不舒服?”我答应着。


  “不知道,从来没这么累过。”宋茹君说。


  “过了节你去看看。”我说。


  “看什么,人老了就是这样,不是这疼就是那儿不舒服,休息两天就好了。”宋茹君说。


  “你脸色也不好。”我说。


  “我还没归置呢,这跟唱戏一样,天一亮就开锣,当然就要化妆了,天黑了才是谢幕呢。”宋茹君说。


  我听着宋茹君的话有些古怪,只是不知道古怪在哪儿也就不便问。


  吃了饭收拾了屋子,我和宋茹君穿好衣服坐车来到师姐的家。


  进了门师姐正坐在那喝茶看电视,看见我们来了急忙站起来。


  “师姐,休息的怎么样?”宋茹君问。


  “我就没干什么。”师姐一边说一边给我们倒茶。


  “三十儿晚上是上康健那去还是让他们来呢?”宋茹君问。


  “我还没定呢。”师姐说。


  “都这个时候了还没定?”我问。


  “说实话,这是我回北京第一个春节。在这过我心里难受,上康健那儿我又觉得别扭,所以没定。”师姐说。


  我心里明白,她在这是想起了老康,每逢佳节倍思亲呀!


  “师姐,我出个主意。你跟我们一起去外边吃年夜饭,叫上康健他们一家子,就在满雨那儿,然后咱们就回来一起过除夕你看怎么样?”我说。


  “对,老祺这个主意出的好,你还别说,自从老祺当了这个总管进步挺大的。”宋茹君说完笑了起来。


  “你们一家子团圆我们跟着去捣什么乱?”师姐说。


  “这怎么是捣乱呢,你又不是外人?”宋茹君说。


  正说着大门响处老黄手里拿着福字和春联走了进来。


  “师姐,哟,你们也在这?”老黄看见我们俩说。


  “就许你来?”宋茹君说。


  “老黄这几天可是辛苦了,把这屋子院子里里外外给我收拾了,我说让康健来他还不干。”师姐说着给老黄递过一杯茶。


  “我答应过你把这院子屋子都彻底归置归置,过了节咱们就开工。”老黄说。


  “那敬老院的事怎么办?”师姐说。


  “那基本也安定了,暂时也没有销售部什么事儿。再说了,还有老祺和小宋他们呢。”老黄说。


  “你倒把我们俩豁出去了?”宋茹君说。


  “你找点儿糨子我把这福字和春联给你贴上。”老黄说。


  “上哪找酱子去,用透明胶带不行吗?”师姐问。


  “那叫什么?用不了三天就掉了,这个春联福字要出了正月都不能掉,非得用糨子不可。”老黄说。


  “那好办,我去给你打点儿糨子不就得了?”师姐说。


  “我去吧。”我说。


  我去厨房打糨子,宋茹君问老黄:“老黄,这个春节你怎么过?”


  “这都过了多少个春节了,你今天想起问我来了?我好办,每年的春节我就是买点速冻饺子,炒俩菜喝点酒,看完春晚上床睡觉。”老黄说。


  “今年你跟我们过春节得了。”宋茹君说。


  “你们?”老黄问。


  宋茹君把去满雨那吃年夜饭和叫着师姐一家去的事说了:“你也去。”


  “你们是一家子我算干什么的呢?”老黄说。


  “这是什么话,你怎么不能去?”师姐说。


  宋茹君觉得,师姐现在跟老黄说话已经没有了客气。


  我打好糨子端进来,老黄拿起春联福字说:“老祺,咱俩去贴让她们喝茶。”


  我和老黄贴好了福字春联走进屋里,看到师姐正在掉眼泪,宋茹君也陪着哭。我知道,这种难受是没法劝的,只好不言语。


  老黄看见说:“又来了,这都哭了好几报儿了。人死如灯灭,两口子总有一个是先走的,你要是这样哭还有个完?咱们得想咱们活着的事。”


  “我知道,可我就是忍不住。我和老康天南地北的这么多年,过春节我还好说,康健小的时候有他在我跟前儿,他这么多年就是一个人儿,现在我回来了他又走了……。”师姐哭着说。


  大家伤感了一会,老黄说:“这眼看就到了吃饭的点儿了,咱们也不出去吃,我去到饭馆弄几个菜咱就在这吃,老祺你给师姐熬点儿粥,她吃不了硬东西。”


  “好,熬什么粥呢?”我问。


  “厨房里我都预备好东西了,就熬个八宝粥也应了过年的景。”老黄说着走出门去。


  “这些日子亏了老黄了,天天跑这来,不是给我做饭就是给我归置屋子,一个大老爷们儿也难为他了。”师姐说。


  “老黄是个热心肠,都是咱们自己人你不用过意不去。别看他是个男人,他家里归置的干净着呢。”宋茹君说。


  “看看咱们这些人,不是缺胳膊就是短腿儿的,人是越活越难。”师姐说。


  正说着听见大门响,我转过头从窗户往外一看,老金和萧琴提着东西走了院子。


  大家站起身迎到门口宋茹君问:“难得二位驾到,你们怎么来了?”


  “过节了,来看看师姐,本来说看完了她去你那看看,这下正好省事了,我们给你们提前拜个年吧!”老金说。


  把两个人让进屋我给他们倒上茶,看看老金和萧琴俩人气色很好一脸的高兴。


  “你和老萧这是重归于好了?”师姐问。


  “不好怎么办,她也没人儿要啊?我这个人就是厚道,我不能看着她流落街头呀?”老金说。


  “你放屁,我用你收留?”萧琴说。


  “说真格的,你们也不能总是这样晃来晃去的,什么时候办喜事呢?”我说。


  “我来就是为了告诉大伙儿,我们这个春节就办。”老金说。


  “在哪办呢?”宋茹君问。


  “我和萧琴三十儿就走去海南旅游,回来正月十五把大家叫到一块儿喝杯喜酒。”老金说。


  “这就是旅行结婚哪?”师姐说。


  “孩子们的工作做通了?”我问。


  “不管那些了,我跟我闺女说了,只要我不闭眼这房子她就休想,闹急了眼我把它卖了,我们俩上外边租房子住去,卖房的钱到死我们俩都花不了。”老金说。


  “老金,大过年的不许活呀死呀的,多不吉利?”师姐说。


  “你儿子呢?”我问萧琴。


  “他现在把房子把过去结婚,巴不得把我撵出去呢,他还管我?”萧琴说。


  听了萧琴的话我想,儿女再也不是他们走到一起的阻力替他们高兴,可是这结局让人觉得有些凄惨,做儿女的为什么就不能够想到父母的养育之恩呢?


  大家说着话老黄提着饭菜走了进来,看到老金说:“哟,这又来俩人儿,我这饭可没打着你们的谱。”


  “我有口菜有口酒就行,我媳妇也吃不了多少,不就是添双筷子的事你至于的吗?”老金说。


  “死老黄,你不打哈哈活不了是怎么着?”宋茹君瞪了老黄一眼。


  “你还别说,没了他还真不热闹。”师姐笑着说。


  “活宝!”宋茹君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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