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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到这我想看官们都会猜到,迎面走来的是谁,当然是六哥,问题是此时的白玲做梦也不会想倒是他。随着人影越走越近,白玲也紧张的到了极点,路灯下那个人影走近的时候,白玲一下子就认出了,这是六哥。

  白玲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见到六哥了,两个多月以来,六哥的影子几乎每天都在她的脑海里晃动,不管是有意的思念,还是因为什么事情和感受想到了他。令人奇怪的是,就在刚才和麻金城那场令人恼火的较量中,白玲竟然没有想到他。六哥怎么找到这来了?他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六嫂后来每次回忆那个令人恐怖的夜晚的时候都说,那个时候我就想,这小子可能注定和我连在一起。

  白玲的惊讶,纳闷和迷惑都只发生在一瞬间,她连想都没想就朝六哥跑过去。

  六哥走在路上,一心就想快点走到,因为天实在是太晚了,如果找不到,他连住的地方都不会有,因为这四周的鬼影都没有一个。和白玲一样,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在这个黑漆漆的路上会碰到她,所以,他走路的时候基本就没有留神路上的一切。正当他一心走路的时候,一个黑影朝他跑过来,准确的说应该是扑过来。六哥虽然一贯自信胆量大,但是在这样一个夜晚,还是吓了他一身的冷汗。没等他有任何反应,白玲已经扑到六哥的怀里大哭起来。

  “白玲,你怎么在这?”六哥反映过来问到。

  白玲一个劲的哭,说不出一句话,六哥只能由着白玲哭,脑子里闪出很多想法。现在确定了白玲是跟麻金城走了,那么白玲为什么一个人在这?白玲为什么哭的这么痛心?她和麻金城发生了什么?后面的三个问题都得问明白,因为这牵涉到后来怎么办。六哥怎么劝没用,白玲只哭的手脚发麻。他索性一言不发的让白玲就这样哭。

  好一会白玲终于止住了哭声,六哥点上颗烟说:“哭完了?到底怎么了?”

  “你怎么找到这来了?”白玲仍然抽泣着说。

  “这得问你,白玲,这些日子你要干吗?你能不能让师傅省点心?”六哥说。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呀?”白玲说了句让六哥听了没头没脑的话。

  白玲把麻金城到厂里去找她直到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唯独隐去了麻金城让她恼怒的那一段,而只说是吵了嘴,因为她答应了麻金城,只要他不继续做那事,她就会把在件事烂在肚子里。

  “那你现在准备就这样走回家去?”六哥听了白玲的叙述说。

  “我就是这样想的。”白玲说。

  “你到家怎么说呢?”六哥提出了一个麻金城已经提出的问题。

  “不管怎么样我也要回家。”白玲说。

  “你把刚才和我说的那段跟师傅说,师傅怕没我这么容易相信你吧?再说了,你自己擅自的这样走了,你用脑子了吗?假如这件事要是让别人知道,说出咸的淡的来,你还让师傅活吗?”六哥说。

  麻金城和六哥的说法不同,但意思基本一样,白玲低着头说:“六哥,那怎么办?”

  “回去。”六哥说。

  “回哪?”白玲奇怪的问。

  “回到麻老二那去。”六哥说。

  白玲还是头一次从六哥的嘴里听到他称呼麻金城为麻老二,这说明六哥是同情白玲的,同时也可能意味着,白玲的话在六哥听来还有隐情。

  “我死也不能回去。”白玲说。

  “你非得回去不可,你想想,麻金城这次的做法是没脸见师傅了,今天我把你领回家去,我怎么跟师傅说?把你说的说一遍,那都不如我不找你来,现在咱们回到老二那去,就说你跟我一起来的,找他来玩,因为明天休息,师傅大不了埋怨我考虑不周到,即使不能完全相信,总比你的说法要好的多。另外,麻老二现在也未必就不后悔,我不相信他跟师傅这么多年,就因为这件事和师傅一刀两断?你回去,给他一条后路。”六哥说完看着白玲。

  麻金城回到自己的房间,由于激动,懊恼,愤怒,还有酒,端起一缸子水仰起脖子喝了下去,躺在床上就像做了个梦。这些日子的筹划只在这一刻就化为乌有,不但如此,还将有很多难料的后果。白玲会不会回去告诉师傅?师傅知道了会怎么样?难道这些年来和师傅的缘分就此完结?让麻金城最不能思议的是,他的筹划一切都在情理中,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果?白玲现在在干什么?过了今天明天怎么办?真的如白玲所说,只要放弃了那种非分的想法,她会永远不提这件事烂在肚子里?白玲现在应该是恨透了他,她能保证吗?传出去不用师傅扔了他,他自己就没脸面去见师傅了。必定他跟了师傅这么多年,如果抛开他对白玲的期望所引起的一系列怨恨,平心而论,他没什么可埋怨师傅的。直到小六子和白玲的亲近,师傅不是也持反对态度吗?麻金城很后悔,如果他不是在白玲的身上下功夫,而是改在师傅那使劲,也许会比自己努力更有希望,实事证明,他把这一切弄的一团糟。

  现在去安慰白玲只能引起她的反感,可是他觉得应该去,哪怕是不让他进门,只把今天的事都推在酒上还是说的过去的,起码安抚一下总比让白玲自己体会这件事的性质要强的多,并保证明天一早就把她送回去,至于白玲怎么跟师傅交待,那就是她的事了,既然这件事白玲在形式上也脱不了干系,她会竭尽全力的保护自己的。只要这件事能够平安过去,麻金城就不能声名狼藉。

  想到这他翻身下了床走出门外朝招待所走来,刚上楼就看见了那个打水的服务员。

  “麻科长,我正要去告诉你,你的客人走了。”服务员说。

  麻金城吃了一惊,事情还在最糟的时候,忽然走了白玲,这要是出点事,那个时候可不是解释不清的事了。想到这麻金城飞快的下了楼跑到车库,打开车门开出车子直奔公路而去。

  一路开一边留神着路上,在车灯的照射下,他看见了迎面走过来的白玲和六哥。麻金城这回是彻底的晕了,六哥的出现让他吃惊,更吃惊的是他们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他们是要来找他吗?

  现在调转车头回去太丢人了,再说也是于事无补,麻金城镇定了一下把车子停在了他们俩身边,从车窗里探出头来说:“上车!”

  麻金城说着上车,从“倒车镜”里他看到,六哥几乎是硬把白玲推上了车。麻金城并没有立刻就走,是把他们送回城里还是掉头回去,他一时拿不准。

  “二哥,掉头。”六哥说。

  麻金城调转了车头,三个人谁也不说话了,六哥觉得现在说什么都不合适,白玲干脆就不看麻金城,麻金城更是唯恐他们中任何人问自己什么。

  车子重新进了车船部的大院,三个人下了车,现在把白玲送回招待所,但不知道白玲会是什么反应,必定那里刚刚发生了让她恼火的事,把六哥安排在哪一时还没有想好,麻金城犹豫了一下朝办公室走去。

  麻金城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开了灯,三个人进了屋。麻金城把车钥匙仍在办公桌上,背对着白玲和六哥站在那,白玲只走到门内就站在门口,在他们中间是六哥。此时的尴尬让三个人都浑身的不自在。

  “二哥,弄点水喝呀,这一道渴坏了我了。”还是六哥先说了话。

  麻金城倒了水放在沙发旁边的茶几上,六哥拉着白玲按在沙发上说:“坐下呀,见了二哥还这么大规矩?”

  “二哥,你可不够意思,你拉白玲到这来玩,就不想着兄弟?明天我也休息呀?”六哥说。

  麻金城听的出,六哥是尽量的想打破这种气氛,于是顺水推舟的说:“本来是打算把你和大哥也叫来的,可大哥胳膊还没好,你又忙着自己的事。”麻金城这几句话说的挺艰难。

  “我忙什么?你也没跟我商量呀?我现在来了,明天上哪?”六哥说。

  “去爬山”麻金城说。

  六哥看了看表说:“那现在你就给我找地方睡觉,白玲不是有地方了吗,你还去那,我瞧我在这儿忍一宿吧。”

  “你也可以住在招待所。”麻金城说。

  “不用,我就在这就成,白玲,你先睡去吧。”六哥对白玲说。

  白玲虽然不请愿,但也没有任何办法,她觉得六哥来了一切都好像有了指望。白玲转身走了,屋子里剩下六哥和麻金城。

  六哥看了看表说:“现在不到十二点,看电话的还没睡觉,我给大哥打个电话。”

  麻金城说:“给他打电话干吗?”

  六哥没说话,拨通了电话,不一会沈建功接了电话,六哥说:“大哥,我和白玲都在我二哥这呢,明天我们仨去爬山,你跟师傅说一声,叫他别着急,什么事也没有,明天下午就回去了!”

  说完放下电话对麻金城说:“你们俩的漏子捅大了。”

  他把师傅怎么去找白玲,大哥如何到了他那,自己怎么找到这来的事和麻金城说了一遍。

  最后六哥说:“二哥,现在没外人,就是咱们俩了。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不是孩子,做事就这样顾头不顾屁股?你想没想你们在这师傅会怎么着急?白玲住宿舍这是第一个礼拜,她要不回去,家里怎么放心?你见了师傅怎么解释?”

  麻金城坐在那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的抽烟。他现在除了没法回答六哥的话,心里还在琢磨,六哥到底从白玲那知道了多少?

  六哥说:“二哥,我说句实话你可别恼我,强扭的瓜是不甜的。要是因为这事弄出包含(错误)来就不美了。亏了我多个心眼去了趟厂子,打听了实底,找到了白玲,要不明天你和她怎么交待这件事?得啦,明天我回去就跟师傅说,我约好了白玲找的你,忘了跟师傅说一声了,大不了挨顿骂,你也脱了干系。”

  六哥这番话本是好意,谁想就触动了麻金城的痛处,他冷笑了一下说:“小六子,我原来想你是个老实人,谁想你外表忠厚内藏奸诈。”

  “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六哥没想到麻金城听了自己的话做出了这样的结论。

  “什么意思,我既然说你就不白说。我和白玲不错,这满世界的人没有不知道的,她原来对我不这样,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最清楚,就是从那次师傅和你上通州病在那,白玲和师娘去看他回来以后。你还记得大哥结婚的时候白玲唱的那出儿吧?你以为她那是找你的茬儿?那就是听你有了对象生了气!你可倒好,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两头不耽误。来了三天半,师傅叫你哄的晕头转向,白玲让你弄的神魂颠倒,你这是喝了磨刀水,内锈(秀)呀!白玲这左一出右一出的,哪个不是你闹的?你还别在这装好人,惹急了我就在师傅跟前抖落抖落,大家谁也别想消停!”麻金城说到这满脸通红。

  这一番话把六哥气的浑身冒汗,一个劲的咬牙,怎么自己付了这么大的辛苦,在二哥这就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我知道你为什么恨我,不就是我砸你那一跤吗?知道为什么砸你吗?让你长记性,那串山里红你忘了,我可忘不了。君子不夺人之所爱,有你这样不仗义的吗?那次我是给你个教训手下留了情,要不然砸断你几根肋骨比放屁都容易,要是那样,你今天还能站在这充好人?”麻金城越说越激动,甚至拍起桌子来。

  六哥这才恍然大悟,一个不经意的事,麻金城居然怀恨在心。虽然,六哥已经感觉到白玲的事和自己有关系,可他想不到竟能引起这么大的风波。听了麻金城的话,不但恼怒,也觉得冤枉,为了控制情绪,六哥走到窗前两眼看着窗外没说话。

  “今天你来的正好我把话也说完了,你别觉得我怕今天的事师傅不理解,我告诉你,我就没打算他理解,我既然做了就不怕!白玲我可以不在乎了,从今天我不在看着你们的脸色行事,我不比你们差什么,我从今以后就在乎我自己!”麻金城说完摔门而去。

  此时的六哥觉得浑身发麻,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忍气吞声,活该!谁让你多事?白玲也好麻金城也罢自己做事自己当,你充什么好汉?六哥暗自埋怨着自己。今天一定忍耐,明天把白玲送回家去,以后我要再掺合这事,我就不是人!

  白玲没回来,白葆春家里乱成了一锅粥,最闹心的当然是廖素珍。一个星期里她没睡过一个整宿的觉,好容易熬到了星期六,饭做好了,她下了决心,白玲回来以后,拼了老命也不回再去叫她住宿舍。等了半天不见人,白葆春看着老婆着急心里也不好受,就答应去找,这才有了后来给沈建功打电话的事。

  常顺义来到白葆春的家,听了也纳闷,嘴上却劝着说:“五哥,嫂子,别着急,年轻人现在有几个踏实的?兴许和同事的出去转转,晚点回来。”

  “小玲子她不敢,我着急她知道,她怎么还能满处溜达去?”廖素珍说。

  直到半夜接到了沈建功接完六哥的电话特意跑来告诉他们情况,三个人都没想到,怎么白玲和小六子会跑到麻金城那去了呢?

  有了女儿的下落,三个人心里踏实了点,白葆春怎么也想不通,即使就是小六子跟白玲一起去了,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白玲不会,小六子也不能够呀?白葆春现在对这几个徒弟除了老大以外是越来越不能理解了,而这一切都好像和小六子有关。就白葆春的心里来讲,他不原意把小六子往歪处想,但是,闯荡半生江湖的白葆春明白一句话,人心叵测。

  “这也没准,年轻人乐意在一块儿,你们就别瞎寻思了。”常顺义说。

  廖素珍虽然还是着急,但没理由再说什么,自己回屋里去,就剩下白葆春和常顺义。

  “老七,你怎么看今天这个事?”白葆春问。

  “什么怎么看,几个孩子一块利用休息去玩,这有什么呢?”常顺义说。

  “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跟我说实话,我不恼你。”白葆春说。

  常顺义的心里也很复杂,他不会不对今天的事没有疑问,他说的轻松是怕五哥着急,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敢猜测,必定是没有证据,说多了反而给他添了烦恼。常顺义是知道白葆春的,两个人这么多年几乎是形影不离,他知道白葆春的刚强,知道他是个要脸不要命的人,也知道白玲在他心里是个什么分量。

  “五哥,你是个明白人,兄弟跟了你大半辈子,我是看着你的眼神走道的。有一句话叫‘时过境迁’,老皇历是不能看了。你不能老把今天的事拿昨天来比。现在的年轻人不是你我那个时候的样儿。就拿徒弟来说,摔跤现在是什么行市你心里比我清楚,肯低着脑袋跟着你练功受苦,这在年轻人里就不多。你还要求他们跟咱们对师傅似地?想当初我喜欢那个唱大鼓的,不是师傅一句话就吹灯拔蜡了?我不埋怨师傅,那个时候,父母和师傅是一样的。现在成么?”常顺义说。

  白葆春心里明白,常顺义对这事是有看法的,自己的师弟他了解,他的话其实就是转弯抹角的开解自己。当初常顺义喜欢一个在天桥唱大鼓的,那个时候他们还都年轻,常顺义也就是现在小六子这个岁数。师傅知道了就一句话,你要再往那跑,我就砸断了你的腿。从此后,常顺义一次也没去过。那个唱大鼓的姑娘对常顺义还真是有情有义,后来她去了张家口渺无音信,常顺义从此再没婚配。

  “过去咱们老八板儿,现在的事咱们赶不上趟儿了,可也不能一点规矩也没有呀?小六子叫着小玲子去找老二,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白葆春叹了口气说。

  常顺义:“ 横是怕你不让去呗?”

  “不让去就先斩后奏?”白葆春说。

  “得啦,别念叨这点事了,明天不就回来了吗?睡觉吧,天都快亮了。”常顺义说。

  “这些日子发生的这些事叫我寻思着,我还教不教徒弟,我都这岁数了,犯不上临了儿(到头来)丢人现眼。”白葆春托着烟斗看着窗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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