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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以后,家属们都走了,留下老人们不免有些凄凉之感。我才明白宋茹君为什么要安排这个票友演唱会,无非是要冲淡他们的伤感之情。

  活动室的前边被收拾出一块空地,老人们吃完饭都陆续地走了进来。

  宋茹君简单的说了几句话,演出开始。头一段就是老金的《盗御马》,萧琴的到来,老金虽然还生气却格外的卖力气,引来台下的掌声。

  第二段就是我和宋茹君的《坐宫》,这段儿对我们俩来说是轻车熟路,可是我觉得宋茹君今天不在状态,好几次都断了声,幸亏老秦的胡琴有经验,外行听不出来,我不由得看了宋茹君一眼。

  萧琴的《望儿楼》跟老金一样的卖力气,好像俩人是在给双方秀一下存在感似的。

  接下来是老黄和师姐的《霸王别姬》,老黄虽然只有那几句“气拔山兮力盖世”,看得出老黄是有备而来,嗓音特别洪亮,那气势好像真的是个力扛久鼎的项羽。师姐到底是科班儿出身,这段“劝大王”的南棒子唱的字正腔圆。

  “我师姐果然是不减当年。”宋茹君叹服的说。

  “你今儿是怎么了,哪像桃花公主啊?我瞅着倒像是秦香莲。”我说。

  “不知道这么了,这些日子就觉得浑身乏力,头晕脑胀的。”宋茹君说。

  “我琢磨着,忙完了这段儿咱们俩也该回家瞅瞅去了。”我说。

  “哪儿有个完?最起码要把过节的事情安排好。”宋茹君说。

  我跟宋茹君说着话,看到廖大姐手里掐着板眼听得滋滋有味儿,想起她说的她也喜欢京剧心里想,不如让廖大姐唱一段,也让大家感受一下参与进来的气氛。

  可是要是叫她她未必同意,到底是有个不好意思的心思在里面。

  “我听廖大姐说她也喜欢京剧,让她唱一段儿怎么样?”我问宋茹君。

  “好啊?”宋茹君说。

  “就是不知道她乐意不乐意。”我说。

  “这好办,我上去请她上来,她就推脱不开了。”宋茹君说。

  宋茹君等着霸王别姬唱完走到前边说:“现在呢,我请上来一位大姐,让她给我们唱一段,廖大姐请上前边来。”

  宋茹君话音一落,大家一片掌声。

  廖大姐听了一愣,我急忙说:“廖大姐唱一段儿,就是个玩儿,你忘了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了?咱们自己糊弄自己。”

  廖大姐无奈只好站起身来走到前边说:“我可是外行,唱不细(戏)还唱不粗吗?”

  廖大姐的话叫大家都乐了起来。

  老秦小声的问:“您来段儿什么?”

  “我就来段儿《生死恨》吧。”廖大姐说。

  老秦调了一个调门看了看廖大姐,廖大姐点了点头。

  胡琴一响廖大姐唱到:

  耳边厢又听得初更鼓响,

  思想起当年事好不悲凉。

  遭不幸掳金邦身为厮养,

  与程郎成婚配苦命的鸳鸯。

  南宋年间金兵南进,被掳到金邦的韩玉娘和程鹏举为奴,金邦将领指定婚配,后韩玉娘鼓励鹏程举逃离金邦,自己留在金邦受难。程鹏举后来科考得中,韩玉娘虽然侥幸逃到家乡二人想见却身缠重病不幸身亡。

  这几句二黄散板凄凉委婉,虽然内容和眼前不搭界,可是同样是远离家人凄楚相同,我看到廖大姐的眼睛里面有了泪水,听了也不由得心动。

  演出完了时间已经不早,大家各自回去休息,从人们脸上的表情来看,这个演出是起到了作用,很多人的脸上都轻松了很多。

  票友们也都回去休息,我和宋茹君,老黄还有师姐把他们送到了旅馆。

  “回来啦?我让后厨给大家包了点馄饨,我去让他们煮去?”老四站在门口说。

  “老四,你想得真周到,我还真有点饿了。”老黄说。

  大家到了员工餐厅,老四去煮馄饨我跟在身后说:“老四,你给萧琴和老金安排个房间。”

  “这个嫂子都嘱咐我了,你放心吧。”老四说。

  我进了餐厅,大家都在议论着刚才的演出,老黄说:“你还别说,廖大姐这段儿《生死恨》唱的真不错,梅味儿十足。”

  “看来这个廖大姐是个有韬略的的人。”师姐说。

  “老黄,你跟师姐这段《霸王别姬》唱的也不赖呀?”老金说。

  “对了小宋,你今天可掉了链子了,怎么有气无力的?”老黄说。

  “是,宋老师这段《坐宫》的快板到了板眼的字我听不清楚,托着有点费劲。”老秦说。

  “是不是这些日子累的?”师姐问。

  “没有,就是退步了。这么些日子不唱了,嗓子拉不开栓了。”宋茹君笑着说。

  “要不说得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呢?”老黄说。

  馄饨端了上来,大家开始吃饭,看见萧琴和老金中间坐着老黄师姐说:“老黄,你上我这边坐着来。”

  老黄看了看左右说:“光顾了吃了,把自己的位置给忘了。”

  “贫什么你?”萧琴瞪了老黄一眼。

  吃了饭老四说:“老金大哥,你和萧大姐住6号房间,我都准备好了,炕是热热乎乎的,被子里外三新。”

  “他该住哪儿还住哪儿。”萧琴说。

  “我还跟老秦住就行。”老金说。

  “得了,今天你还是住6号吧,我也清净清净,这呼噜打的。”老秦说。

  “老金,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媳妇生气你得哄哄才对,她大老远的来找你,你怎么还瘦驴拉硬屎呢?”老黄说。

  “谁跟他是两口子,不是没登记吗?”萧琴说。

  “那是老金较真儿,登记还不容易?”老黄说。

  “老黄,你和老祺都回去歇着吧,我和师姐在这和老金老萧聊聊天儿。”宋茹君说。

  看着老黄和我走了宋茹君说:“萧姐,走,到你们屋里去。”

  老金和萧琴还有点抹不开面,坐在那不动,师姐过来拉起萧琴走出了门。

  几个人来到旅馆进了6号房间,果然屋里暖烘烘的,崭新的被褥放在床上。

  几个人坐了下来宋茹君问:“萧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自从萧琴和老金吵了架,萧琴搬回自到自己家里,一段时间俩人谁也没见谁。儿子准备结婚要腾房,老金的女儿又住到老金那儿,萧琴一时觉得居然无处可去。萧琴想给老金打个电话放不下面子,儿子开始装修房子,萧琴成了打杂的。想到这个房子装修完了没有自己住的地方,萧琴是越想越气。思来想去没有了主意,这天萧琴狠了很心来到老金家。

  萧琴按了门铃没人开门,原来萧琴在这住的时候,老金给了她一把钥匙,萧琴掏出钥匙开不开门心里纳闷儿起来,以为是老金把门反锁上,心里更加来气,萧琴本来就脾气暴躁用力的砸起门来,这一砸把街坊砸了出来。

  “老萧,找老金啊?”街坊说。

  “是呀。”萧琴说。

  “没在家,前两天看见他拉着个行李箱走了,我问他去哪儿他也没说。”街坊说。

  萧琴听了心里想,既然老金没在家就是说门并没反锁,那为什么开不开门呢?

  “那怎么开不开门呢?”萧琴说。

  “别说你开不开了,连他闺女也开不开了,老金把锁换了,那天他闺女回来站在门口嘟囔了半天呢。”街坊说。

  萧琴听了只好下了楼,因为临近年底,街上车多人多特别的热闹,萧琴心里想,老金换了锁是为了什么?难道是要和自己断绝来往?想起过去的日子里,老金虽然有些小心眼儿和抠门儿,但是对自己还是不错的,想到这忽然觉得,这世界上除了老金还真没有一个人能够忍让自己。看看现在,自己活了大半辈子却闹了个无家可归不由得落下眼泪来。

  萧琴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找到老金,即使他真的想和自己分手也要亲自听他说明白。忽然想起了宋茹君通知他们到敬老院演出的事,老金会不会去了那儿呢?想到这到了东直门,坐车来到了昌平。

  萧琴把事情说了一遍,一边说一边掉眼泪,老金坐在旁边也是唉声叹气。

  “萧姐,他这么做我是不同意的。因为这换锁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门上的锁可以再打开,心里要是上了锁就难了。”宋茹君说。

  “是呀,少年夫妻老来伴儿,依靠儿女虽然是中国人的传统,可是眼下行不通了。无论是儿女乐意与否,这时代就把这个传统变成了老黄历。咱们还得靠自己,只有靠自己才硬气。你和老金走到一起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我们也不像年轻人那样香三臭四,既然相互选择了对方,有什么话说不开呢?”师姐说。

  “这怨我吗?他这是想了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要是不想跟我一块过了你就直接说,换锁算什么能耐?”萧琴说。

  “我换锁不是冲着你,我冲着我那个不讲理的闺女。我等着她霸占了我的房子把我轰出去就晚了,我这叫先下手为强。”老金说。

  “那你干嘛不告诉我一声?”萧琴说。

  “我打电话你都不接,我怎么告诉你?”老金说。

  “你气我我还接你的电话?”萧琴说。

  “好啦,人怕见面儿树怕挪窝,等会儿你们俩好好的聊聊,把话说开了夫妻没有隔夜仇。”宋茹君说。

  “不早了歇着吧,老金不许反嘴了,让萧姐说两句掉不了一块肉,男人就应该大度点儿。”师姐说。

  “让你们姐俩这么费心,你们也歇着去吧。”萧琴说。

  师姐和宋茹君回到老四家,老黄连忙走过来说:“吃了一肚子馄饨,师姐,咱们出去遛遛怎么样?”

  “好啊,这天儿月朗风清的。”师姐说。

  “小宋,你和老祺咱们一块儿。”老黄说。

  “我可不去了,我这浑身都跟散了架似的,老祺,你要去你去得了。”宋茹君说。

  “让他们去,我跟你待会儿。”我说。

  “瞧瞧人家老祺,老金缺的就是这一点儿。”老黄说。

  宋茹君进了门就躺在床上我问她:“老伴儿,哪儿不舒服?”

  “我也说不出来,就觉得心里满满当当的肚子涨。”宋茹君说。

  “脱了衣服好好躺着,我去给你打盆热水你洗洗脚就钻被窝睡觉,这些日子你太累了,没得休息。”我说。

  我给宋茹君打了一盆热水,又给她灌了一个暖水袋。宋茹君洗了脚脱了衣服钻到被窝里,我坐在她的床前。

  “你还不睡觉去?”宋茹君看着我问。

  “我等你睡着了我再走。”我说。

  “傻老头,一会儿师姐他们就回来了,你坐在这算怎么回事呢?”宋茹君说着攥住我的手。

  “老伴儿,我有个想法。”我说。

  “什么想法?”宋茹君问。

  “等着忙完了这阵儿,你得回去休息休息了,这些日子把你累的够呛。再说了,咱们家也得收拾收拾了快过年了?”我说。

  “想家了?”宋茹君说着把我的手攥的更紧。

  “那当然,哪儿也不如家好。”我说。

  “好,等着忙完了这阵子咱们就回家,你去睡吧。”宋茹君说。

  “还有,明天顺芳送咱们票房的人回城里,就事把师姐也带上,让她回家歇着,过了年再说,她身体不好我担心别闹毛病。”我说。

  “就听你的,去睡吧!”宋茹君说。

  我站起身来走出门外,抬头看到一轮明月又大又亮,远处的山像影子一样。我算计着月亮这么圆不是阴历的十五就是十六,这就是说离过年不远了。

  从那次李晴跟谢俊良吃了饭,眼看到了年底谢俊良却从来没有照面。李晴心里纳闷儿,如果说现在李晴是惦记谢俊良还不是实话,但是谢俊良的失踪却让李晴觉得很奇怪。往常谢俊良一天最少也要来两次,就是上次李晴说了一句让他别来了,也不至于就这么长时间不来了呀?

  李晴转念又一想,谢俊良来不来其实跟自己没多大的关系。相反,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干爹他们一定是要回来的,顺芳自然也会回来,这个时候谢俊良不来倒省了很多的麻烦。

  这天中午吃了饭,顾客也不多李晴坐在那休息。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手机,发现邓豪有个微信。邓豪的微信经常来,不过还是他的那个竞争理论,李晴有的时候干脆就不看。现在闲着没事打开了微信,这一打开不要紧,微信里有一张照片让李晴目瞪口呆。

  照片上谢俊良满脸是血的坐在路边,李晴看了吓了一跳,看看下面是邓豪的语音,李晴怕人听见转身走出门外打开了语音。

  “晴姐,看看谢大经理这熊样儿,你看到他这副尊容你还爱他吗?”

  李晴立刻联想到邓豪说的那句他不会放弃和要决斗的话,看来谢俊良被打伤一定是和这件事有关系,那么是谁把谢俊良打成这样呢?就李晴看来,邓豪豆芽一样的身体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那会是谁呢,邓豪又是在哪拍下这张照片?有一点李晴猜测的到,不管是不是邓豪打的,这件事一定和邓豪有关系。

  李晴脑子完全的乱了,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给邓豪打了个电话。

  “邓豪,这是怎么回事?”李晴问。

  “真不容易晴姐,你终于肯打电话给我,你看看那照片的日期都过了几天了?”邓豪说。

  “我不管是几天,谁把他打成这样?”李晴问。

  “还有谁呢?他砸了我的饭碗夺了我的所爱,他难道就不应该受到惩罚吗?”邓豪说。

  “邓豪,你知道你这样做是什么行为?是流氓!”李晴说。

  “晴姐,别激动,每个人都有自己解决问题的方式,这怎么是流氓呢?”邓豪说。

  “我不跟你说了,我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李晴说完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李晴心里乱糟糟的,谢俊良挨打跟自己是有关系的,因为是她叫谢俊良管束他的部下,现在谢俊良被打成这样他岂是吃亏的人?他势必是要报仇的,如果弄出事来就会牵连到自己。看来谢俊良不来的原因找到了,他是挨了打来不了,也许是等着李晴是什么反应,无论这两种情况属于哪种,李晴都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