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东荷泽的一家邮电局里,有一个人正在破旧的隔音室里通着长途电话。

  “你是徐进一吗?”

  “是呀。”

  “我是马彪。你还欠我1﹒8万元货款,你到底什么时候能给我?”

  “马经理,我实在没有办法。我的客户就是用了你的这批皮革加工的皮鞋,现在销往浙江温州, 温州老板发现质量有问题要全部退货。现在货款一点着落也没有,恳求你通融一下,让我一段时间,一旦有钱到帐,我立马送给你。” 徐进一恳求地说。

  “你别跟我耍这一套,你想借口质量不好不给钱,门都没有!告诉你,货你是验收过的。”

  “马经理,我没有说质量就是你的事,关键是温州的货款没有付帐。如果不是质量问题而耽误了你的货款,我加倍给你利息。”

  “徐进一,你这个狗东西,你想玩我!” 马彪渐渐沉不住气了,他嗓门越说越大。“我的牛皮全是从农民那儿赊欠来的,是我储集到制革厂委托加工的,我给你的皮革都是你挑的一等品,他们盯着我要钱,我能不给吗?”他口里唾着白沫,“告诉你,我不能再等了,我再给你一个星期时间,你若不能承付,小心我冲你的家,不信你等着瞧!”

  马彪在里面越说越冲动,简易的隔音室隔不住他的吼叫声,噪声使隔壁的通话人无法通话,那人出来一把拉开马彪的门,冲着马彪喊道:“你还让不让人打电话啦?”

  “怎么啦,我碍着你啦?” 马彪只顾着和徐进一吵架,全然不知道什么事。

  “你声音能不能小点?”

  “好,好,对不起, 对不起。” 马彪无奈地应付着。

  “求求你马经理,你寻个好,我除了加倍给你利息,我今后还会给你更多发财机会的。”徐进一几乎要掉泪地哀求。

  “你没个准定时间,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我问你,《水浒》这部书,你不会没看过吧!梁山好汉的故地就在咱们荷泽,我们都是他们的子孙,我们的身上都流有水浒将士们的血液。我再告诉你,你还不知道我的身世吧?我真话告诉你,我是从‘号子’里出来的人,我也是个汉子。今儿个我马彪坐不更姓,行不更名,我什么事都做得出!不信咱们走着瞧!”马彪他先声夺人,想一下子把徐进一给震住。

  马彪嗓门又越说越大, 隔壁隔音室的通话人又冲了出来,“你他妈的,你倒是越嚷越来劲了,你再这么嚷嚷小心我揍你!”

  “好好好,我注意。”可马彪一拿起话筒还是继续嚷着。

  “徐进一你记着,我等你一个星期,今天是8月21号,否则有你后悔的。”马彪向徐进一发出了最后通牒。

  这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发生的事,那时1﹒8万元是个大数字,谁成了万元户,谁就是当地的明星。徐进一每尺牛皮7角利润,5000尺可赚3500元。这是多美的一笔生意,谁知道这次皮鞋质量出了问题,资金链一下子断了呢。

  质量问题,到底是加工质量还是皮革质量?徐进一很纳闷,加工质量过去也发生过,但也不至于要全部退货?皮革质量嘛,我亲自验收过的是一等品,怎么会有问题呢?

  马彪付了长途电话费就走了, 质量有没有问题?如有问题,那到底是谁的问题?等待徐进一的是凶是吉,是福还是祸呢?


  徐妙琴家出门向右一拐弯,再隔两座平房就是徐敏的家,徐敏家也是平房,住在进门的第一进。徐敏三蹦两跳地回到家,捧着小火车的玩具盒就往徐妙琴家跑来。

  徐敏走到徐妙琴家门口拐弯处,一个四十岁开外的男子拦住了徐敏。这个人中等身材,身穿短袖方格衬衫,倒园脸,扫堂眉,一副浅色的墨镜遮住了他慌张的神色,这人便是马彪。到今天8月28日已整整一个星期了,徐进一没有给马彪任何回音,马彪决定出手了。

  马彪确实进过“号子”,是拐卖儿童犯的罪,他被关过五年。马彪过去是将猎物拐到手立即转手给同伙,钱一到手他就不关心下文了。拐一个小孩要看成色,一般也就1000元上下,能得2000元的还未曾有过。这次动徐敏的手,他并不想转卖,因为转卖怎么也补偿不了1﹒8万元的货款,她是为了勒令徐进一还帐。

  马彪一见两头没有行人过来,立马上前面露狡黠的微笑对徐敏说:“小朋友,你姓徐是吧?”因为徐进一在家中请马彪吃过饭,见过徐进一的女儿,但印象不是很深刻,所以他要核定一下。

  “是呀,你是谁?”徐敏疑惑地问。

  “你爸爸不在家,我是你妈妈单位的。”

  徐敏想,我爸爸是不在家,便问:“你也是我妈妈学校的老师吗?”

  马彪顺水推舟地说:“你妈妈下午得了急病,送南京医院抢救了,要我来接你一起去医院。” 徐敏像天蹋下来一样,不知如何是好,她心里在说“我可不能离开妈妈。”就这样徐敏带着她的小火车玩具,跟着马彪就去“南京”了。在她脑子里只有京江、沈阳, 南京是哪儿她也不知道。

  马彪为了尽快离开京江,随意买了一张去北方的火车票进了站。徐敏上车一看,不像上次去爸爸那儿坐的那种火车,那火车上有卧铺,既舒适又气派,这趟车只是一排排硬席,上次坐的火车是一次通往幸福的旅程,这次她只感到是恐惧和害怕。

  “小姑娘,你爸爸这几天都去什么地方啦,你知道吗?” 马彪问。

  “我爸爸是解放军,他在沈阳,我才从我爸爸那儿回来。”

  马彪一下子怔住了。不好,他芒刺在背发现弄错人了。她虽姓徐但不是徐进一的女儿。怎么办?送回去?不行。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将计就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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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带回去,不行就转手卖了。马彪不敢按对号入座,晚上的火车人不多,他找了个空位多的车厢坐下了。

  “伯伯,怎么还不到我妈妈住的医院呀?”徐敏疑惑地问。

  “别着急,很快就到了。”说完马彪摘下了那副浅色的墨镜,原来还显正派的他,现在愈觉狰狞。

  “伯伯,我肚子饿了。”

  “好,我在车上给你买吃的。”

  徐敏吃了一半盒饭就不想吃了,看到车外沉沉的夜色, 对开的火车时不时地发出一阵呼叫, 徐敏毛骨悚然,她恐惧地哭了起来,嘴里不停地喊:“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声音越哭越大。

  车上一位列车员过来问道:“这是怎么啦?”

  马彪说:“这是我的侄女儿,在爷爷奶奶那儿过的暑假,要开学了,她父母在郑州工作不能来接,老人托我送到她妈妈那儿去。”

  列车员的慈祥让徐敏有了一点安慰和希望。列车员说完就走了, 徐敏在不安中期盼,时而流泪,时而抽噎。但这位伯伯怎么不说我妈妈是生病了呢?她对着马彪说:“你撒谎,你撒谎!我要妈妈, 我要妈妈……”

  列车在轨道上不断发出有节奏的叮咚声, 徐敏也困了,她才闭上眼睛,就又惊叫了起来,只喊“妈妈!妈妈!”她一睁开眼,由于是夜间行车,车厢里的灯光昏昏冥冥,暗得阴沉可怕, 车厢外更是一片漆黑,她恸哭不止。马彪没有耐心了——不!他更怕有人来过问,他现在只有威胁她了:“你哭什么?你再哭我就走了,就不带你去找妈妈了。”徐敏又被吓得停止了哭声,但欷歔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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