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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老院开张一个月了,眼看也临近了春节。按照亲属探望老人的时间最长不能超过一个月的规定,我们给每位家属发了通知。这一个月里,虽然会有家属来探望,但是也有一部分直到今天也没有人来。每当我看到那些没有人探望的老人看着来探望老人的家属的眼光的时候,我心里就替他们难过。这让我想起了我去托儿所接小孙子回家的时候,那些还没人来接的孩子看着来接孩子家长的眼神。


  “老祺,这是咱们敬老院第一次的探望日,我觉得应该把它办的隆重一点儿。”这天宋茹君把我顺芳和老黄找来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就是再关心他们,总也代替不了家人的惦记。”我说。


  “跟老四打个招呼,反正现在已经过了旅游季节,他那的客房都空着我们租几间,预备不走的家属们住,如果老人愿意和家属住在一起也行。还有,探望日的那一天我们的午餐免费,好好做几桌招待招待他们。”宋茹君说。


  “咱们不是慈善机构,要是这样往后一来家属就管吃住那哪行呢?”老黄说。


  “我指的是这一次,因为这是头一次。老黄,生意当然是要考虑,但是我们这个生意特殊,没有人情不行,因为我们做的就是人情的事。”宋茹君说。


  “我告诉你小宋,我最怕的就是家属来探望。”老黄说。


  “为什么?”宋茹君问。


  “那些没来探望的老人就得闹好几天的脾气。”老黄说。


  “是呀,这是个头疼的事,老祺,你就多受点累,怎么也得安抚他们。”宋茹君说。


  “那我去找老四?”我说。


  “不用,晚上回去有的是时间跟他说,对了顺芳,你把你蒋姨送回城里去吧,这些日子忙的她够呛,我一直担心她的身体,特别是快过节了。”宋茹君说。


  “蒋姨?”顺芳听了一时没明白。


  “就是康健他妈,她叫蒋秋芳,我们都叫师姐一直也没告诉你她的名字。”宋茹君说。


  “别说顺芳了,我也不知道啊?就跟着随大流的喊师姐。”老黄说。


  “你也回去看看,必定和葛群分开这么长时间了,还有顺便看看陆宪,李晴培训也不是回来没有。”宋茹君说。


  “可是这这么忙我走了合适吗?我送了蒋姨就回来吧。”顺芳说。


  “不用,我们忙的开,还有周晓呢?”宋茹君说。


  “我不用你们送回去。”师姐走进门来说。


  “你不睡会儿怎么又跑来了?”宋茹君说。


  “你们开会为什么不叫着我,好歹我也算是二总管吧,老黄,这可是给封的。”师姐说。


  “姨,我妈这是考虑您的身体,再说您老在这康健也不放心哪?”顺芳说。


  “他每天都跟我通一次对话,我告诉他我在这很好,确实是很好啊我也没蒙他?”师姐说。


  “可是快过年了呀?”我说。


  “我回家跟谁过年去?”师姐说。


  “跟儿子,儿媳妇,小孙女。”老黄说。


  “我看不如和你们在一起过他们还踏实。咱们说点儿正经的,我想了想,咱们怎么安排这个探望日。”师姐说。


  “我正要和大家商量呢,先听听你的师姐。”宋茹君说。


  “早晨起来咱们得有人迎接家属,让员工在门前列队,上午咱们开个茶话会,让老人们和家属都参加,听听老人们在这的生活感受,再听听家属的意见,这样心明眼亮。把咱们的票友聚到这来,晚上吃完了饭叫他们给大伙唱几段儿,我也了解了一下,咱们这些老人里有戏迷,也有爱唱的,可以联欢一次。”师姐说。


  “这个主意好!不愧是二总管 ,想得周到。”老黄说。


  “那就按照师姐的办,这几天就准备一下,把会议室整理的像模像样的。”宋茹君说。


  “顺芳回去一趟是应该的,你顺便把票友们拉过来。”我说。


  “好。”顺芳答应到。


  正说着我的步话机里有人喊我,一听是四号院的服务员:“祺叔,您快来一下吧,打起来了!”


  “我这就过去。”我说。


  “谁呀?”宋茹君问。


  “还是那个张本清,这回又不知道是为什么。”我说完站起身来。


  “我跟你去吗?”老黄问。


  “不用,打狼似的倒不好。”我说。


  我急忙来到四号院,屋里的人都站在院子里,张本清正站在自己屋的门前,左手拿着毛笔右手拿着一本字帖。同屋的人站在那脸红脖子粗的正在喊。


  “你要弄个墨池你上你们家弄去,你摆一个塑料桶,一桶的黑水谁受得了?”同屋的人说。


  “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想当初王羲之就在他们家有一个墨池,专门洗笔用的,我这才弄了一个桶,比他差远了!”张本清说。


  “那是王羲之,你是谁?”同屋的人说。


  “我写的比他差吗?”张本清说着拿出一张写好的字打开说。


  我一看,这张本清真是有一笔好字。


  “张老师,怎么茬儿呀?”我走过去问。


  “老祺,你可来了,这又抽风呢,你上屋里看看,一大桶的墨水摆在屋里,那墨水还齁臭谁受得了?”同屋的人说。


  “你们二位进来说话,大伙都回去歇着吧。”我说。


  我走进屋里一看,真的有一个塑料桶,里面都是黑乎乎的水。


  “您瞧瞧,这都成了茅房了。”同屋的人说。


  张本清此时也走进来,把写好的字放在桌子上说:“没文化真可怕,墨香是最高雅的香味儿,到你这成了茅房了,真是有辱斯文!”


  “这还不算呢,中午睡醒了就喊,我想多睡会儿都不行。”同屋的人说。


  “我那是喊吗?我那是念诗,这是诸葛亮的诗,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多大的学问,未出茅庐便知三分天下,刘备三顾茅庐才有了三分天下的格局。”张本清说。


  “还是那句话,那是诸葛亮,你是什么?我看你是个秃老亮。”同屋的人说。


  “什么叫鸟随鸾凤高飞远,人伴贤良品自高?你懂吗?”张本清撇着嘴说。


  “我不懂,我伴着你这个老鸹我算倒了霉了。”同屋的人说。


  “你说谁是老鸹,说谁呢……?”张本清说着走了过来。


  “二位二位,先消消气儿,先坐下。”我急忙拉开张本清说。


  俩人坐下我说:“张老师,您写字没有错,我看您这笔字还真是有两把刷子。”


  “看怎么了,想当初我们学校写个标语什么的都是我的活儿,到了这我算虎落平阳被犬欺了。”张本清说。


  “您的字写的不错,可是您不能叫人家都喜欢写字是不是呢?再说了,您这桶水放在这不合适,王羲之也没把墨池建到屋里吧?”我说。


  “我倒是想在院子里弄一个呢,可是这数九寒天的冻了怎么办?我不能洗一回笔凿一回冰窟窿吧?”张本清说。


  “您这么有学问,你查查古籍,看看王羲之是怎么办的。”我说。


  “您还别说,我还是真的查了。”张本清说。


  “怎么样呢?”我问。


  “还真没有。”张本清说。


  “这不结了?我看您的字写的真不错,咱们敬老院还真缺这么一个书法家。您看这样怎么样?咱们有活动室,您上那儿写去,还暖和。吃完了饭您就在那写字,写痛快了您再回来睡觉。就连您的学术研究都可以在那弄,您一个人清净没人打扰您,别人也就没意见了您看怎么样?”我说。


  “这倒是个办法,那就是说你给我预备一个书房?”张本清说。


  “那么大的活动室够您使的。”我说。


  “好,我明天就开始去那儿,我可不跟这些不学无术的人在一起了,道不同不与为谋。”张本清说。


  “趁早儿,您要是住在那我才乐意呢。”同屋的人说。


  “您就少说两句。”我小声的跟同屋的人说。


  “对了,你这午睡以后老喊怎么办?”同屋的人说。


  “那是喊吗?那是念诗。”张本清说。


  “不管是念湿还是念干,我受不了!”同屋的人说。


  “张老师,这可是您的不对,您念诗没错,可是您不能吵别人,我给您想一主意,您睡醒了到外边溜达去,咱们这山清水秀,足以让您尽了诗兴。”我说。


  “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张本清叹了口气说。


  我劝好了他们提起水桶倒到下水道里走出门外,心里想,这老人虽然经历了风风雨雨,老了老了倒跟孩子似的,我是不是也会有那一天呢?


  下了班我回到老四家,就看见屋里热闹异常,走进去一看,正屋里放着桌子,火锅子冒着热气,老黄正在忙和。


  “快着老祺,就等你了。”老黄说。


  “吃涮锅子?”我问。


  “老哥,今天是大寒,冬雪雪冬小大寒,二十四节气里不是有这句话吗?咱们吃涮锅子。我原本想到我那儿的餐厅里吃,玉琴说就在家里吃,这样多亲热?这回的涮锅子你准没吃过。”老四说。


  正说着,张玉琴,宋茹君,师姐还有廖大姐也来了,走马灯似的把肉片和涮火锅吃的东西都端了上来大家入座。


  “看见没有,这是我让厨师切好的鹿肉片,这是鹿肉血肠,野山珍蘑菇,自己磨的豆腐冻好了的,不在冰箱里冻,得拿到外边冻才好吃,大白菜完全是无污染的。”老四说。


  “说起来都烫嘴,吃的东西本来就应该是无污染的,怎么现在都成了香饽饽。”师姐说。


  “我吃不了这鹿肉的味儿,太膻气。”宋茹君说。


  “院长,给您预备了,这也有羊肉,这是八个月的羊,又嫩又鲜吃去吧!”老黄说。


  大家一边吃一边喝宋茹君问我:“老祺,四号院怎么了?”宋茹君问。


  我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大家听了一个劲儿的笑。


  “老祺,你还别说,你算是找到了用武之地了,这样的事就是你能对付,以柔克刚哈哈哈!”老黄笑着说。


  “我有个想法,张本清虽然神神叨叨的,可是看来肚子里是有玩意儿的,首先是写一笔好字。我看不如就让他当个书法老师,谁爱写字让他教,他自己也找到自己的位置,这么一忙和兴许他还就不折腾了。”我说。


  “有道理,有道理。”老黄点着头说。


  “那你跟他谈谈?”宋茹君说。


  “来,我提一杯。”师姐站起身来说。


  大家看了看师姐,师姐接着说:“咱们应当敬廖大姐一杯酒,自从咱们安排了她这个食堂监督员,廖大姐是兢兢业业,给咱们的工作帮了不少的忙,廖大姐,我敬您一杯!”


  “师姐这杯酒提的好,我也正是这么想的。”宋茹君也站起身来说。


  大家都站起来敬酒,廖大姐说:“这么点儿事你们可不能老挂在嘴边儿上。”


  “廖大姐,今天特意把您请来,从今以后您就是我们管理团队的一员了。”宋茹君说。


  “不敢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我答应了你们我就不能半途而废。”廖大姐说。


  “对了老四,我还想跟你说说探望日的事怎么安排呢。”宋茹君说。


  “嫂子,我是兵随将令草随风,你指到哪儿我就打到哪,到时候您就吩咐一声就得了。不过,您说的要我准备几间客房,客房有的是,只是现在是旅游淡季,我把服务员都放了假这么办,您要是早跟我说我留下几个呀?”老四说。


  “这个好办,到时候我叫周晓带着人来。”宋茹君说。


  “你还别说,周晓是一把好手,不但迎来送往的事干的利索,前台包括服务都弄的井井有条,小宋,看来你还有知人善任的本事。”老黄说。


  “我想就把所有的服务系统的事都交给她。”宋茹君说。


  “我看行。”老黄说。


  提到周晓我想起了顺芳,我小声的问宋茹君:“顺芳呢?”


  “回去了。”宋茹君说。


  “对了,我还熬了一锅杏仁茶呢,我给你们盛去。”张玉琴说着走出门外。


  “这个杏仁茶可是我老婆的拿手活,杏仁可不是外边买的,是用咱们自己种的鲜杏,砸了核晒好的杏仁儿用小石磨磨出来的,北京城可没有这个味儿,这玩意最解油腻。”老四说。


  不一会儿张玉琴托着一个盘子,里面放着拳头大小的蓝花瓷碗,雪白的杏仁茶点缀着几颗红色的枸杞子。


  “来,大伙尝尝。”张玉琴被每人放了一碗说。


  “我可得来一大碗,我最爱喝杏仁儿茶了。”师姐说。


  “大师姐,杏仁味苦属寒,你身体弱,这个东西你还不能多喝,。”廖大姐说。


  “这红的是枸杞?”老黄问。


  “对,这是廖大姐的主意,说这样就把杏仁的寒性去了。”张玉琴说。


  “想不到廖大姐还通医道?”老黄说。


  “我父亲是个中医,可惜死的早,我跟着学了点儿也就着饭吃了。”廖大姐笑着说。


  顺芳回到北京,先给陆宪打了个电话,陆宪告诉她已经出院在家,现在养的差不多了想去上班。


  顺芳又约了葛群,等他下班去看看陆宪。打完电话顺芳来到李晴的店里,年底人很多,但是没见李晴的影子。


  “你们经理呢?”顺芳问。


  “在那边儿呢?”服务员说。


  顺芳知道,李晴是在假日饭店的美发厅里,这就是说,这个美发厅已经开张了,顺芳想到这开车来到饭店里。


  到了美发厅看到,这里的生意也很好,顾客中还有很多外国人,李晴和几个店员正在忙着。


  李晴正在给金发的外国客人做活,从镜子里看到顺芳走了进来说:“等等,我这个活一会儿就完。”


  “你忙你的。”顺芳说。


  “那有咖啡你自己倒。”李晴说。


  顺芳倒了一杯咖啡坐下来,刚喝了一口谢俊良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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