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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上沈洁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今天回来的早,她去接小江。


  到了学校门口等了一会,学校放了学,孩子们像脱了缰的野马朝学校门口跑来。


  小江跑到妈妈面前:“妈,今天怎么是你接我,我姥姥呢?”


  “就该你姥姥接你?”沈洁说。


  “妈,咱们的大房子什么时候能住呢?”小江说。


  “你干嘛问这个?”沈洁说。


  “我都跟我们同学说了,等到房子能住的时候叫他们到咱家去玩儿。”小江说。


  “不行,房子是要干净的,你把他们叫来祸害妈妈还得收拾。”沈洁说。


  “妈,我要一间大房子。”小江说。


  “为什么?”沈洁问。


  “放一张大床叫我爷爷来和我一起住。”小江说。


  “你爷爷和你奶奶在一起住,他怎么能到咱家来住呢?”沈洁问。


  “为什么不能呢,我爷爷以前不就是跟我一起住吗?”小江说。


  沈洁觉得和孩子一时半会儿说不明白于是说:“好啦,到时候再说。”


  娘俩回到家里,小江姥姥说:“今天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我今天出去和满雨去了建材市场,买了东西就没回单位。”沈洁说。


  “这就对了三儿,满雨现在是真的拱着头过日子,你不能老是给他脸子看。”小江姥姥说。


  “妈,你别老说这些事行不行啊……!”沈洁听了烦躁的说。


  “瞧瞧,我一说你就烦,你要是老这样,两口子怎么过日子?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老是揭他的秃疮嘎巴不行。”小江姥姥说。


  “姥姥,什么叫秃疮嘎巴?”小江问。


  “去洗洗你的小脏手和小鬼脸儿去,大人说话你老跟着掺和什么?”沈洁说。


  “你跟满雨没好气,跟我没好气,跟孩子还是没好气,我们娘俩也招你了?”小江姥姥说。


  “妈,说真的,虽然这次我是忍了,因为不管是您,我姐都费了那么大的劲。可是您知道我的心里有多难过?祺满雨在我心上拉了一个大口子,它老在流血!”沈洁说着哭了起来。


  “亲的热的,你是我身上的肉,我费劲图的是什么?满雨既然知错了,你就要好好的和他过日子,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小江姥姥说。


  “过去,无论我和满雨闹什么别扭,只要是过去了,或者他给我两句好话,我都能原谅他,我们也会很快就回到过去,可是这回我说什么也回不去了。”沈洁说。


  “回不去也得回去,你听妈的,等会吃了饭你去新房盯一会儿,把满雨替回来吃口热乎饭。”小江姥姥说。


  沈洁吃了饭去了新房,由于沈洁只是在满雨拿了钥匙去了一趟,从装修到现在她一次都没去过,装修的工人不认识她,看见她走进门都抬头看她。


  “大姐,你是……?”一个工人问她。


  “我是这的房主。”沈洁说。


  “哦,往常都是大哥来,没见过你。”工人说。


  沈洁仔细的看了看房子,房子基本装修的差不多,只剩下铺地板和厨房厕所贴瓷砖。家具满雨都量好了尺寸,沈洁回忆着今天订货家具的式样,脑子里把这些东西放在房间里。沈洁正看着,满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几个水管子的开关。


  “哟,夫人驾到,看看弄得怎么样?”满雨说。


  “能怎么样,谁的房子不是这么装?”沈洁说。


  “那不对呀,装修就要装出家的特色,你看,我把门边上这块儿弄一个格子,这样就不是进门就看见客厅,直来直去的不好看。这个格子上面还可以摆一些小玩意儿。”满雨说。


  “妈叫你回家吃饭去,你吃完饭赶紧回来,我还得看着小江写作业呢。”沈洁说。


  “哦,是妈叫你过来的?我说的呢,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满雨说完走了。


  沈洁挨着个的看了看所有的房间,看到小江的房间的确是比原来的房子大了很多。沈洁想起了刚才小江说的要把爷爷接来的话,这么长时间谁也没和谁有联系,这在往常是不会的。这说明大家都过的很踏实,踏实的已经到了想不起谁的地步,唯独自己的心里还是这么乱。有了大房子却没了心情,老天爷这是怎么安排的呢?


  敬老院开业一个星期了,这一个星期把我们忙的脚不沾地,吉祥里接连二三的出问题。我成了救火队,师姐也跟着我忙和,宋茹君虽然嘱咐不许师姐工作,但是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为了联系方便,我们还配备了步话机,一旦有事能及时知道。


  首先是这些老人情绪的不稳定,住在这认头的少,因为他们对敬老院不了解,住进来感到很多不和自己意思的事情。


  “祺叔,三号院的老袁又折腾呢。”一天早上我刚到了敬老院,三号院的服务员在步话机里说。


  我连忙感到三号院,进门果然就听到老袁的叫嚷声。


  这个老袁原来是个干部,官不大脾气不小,在这个院子里有点独霸的气势,无论谁的事他都要过问,无论谁都要听他的。老年人虽然不像年轻人那样气盛,但是忍耐也是有限度的。短短几天,老袁在这里已经成了众矢之的。


  “你的呼噜跟摩托车似的我睡不着,我还不许提意见了?”和老袁同屋的老李说。


  “你嫌我打呼噜,我还嫌你咬牙放屁吧唧嘴呢,你有本事自己住一间,你又掏不起单间的钱哪?”老袁说。


  我走了进去问:“怎么茬儿二位?有话好好说,这么早在院子里嚷别人怎么休息?”


  “老祺,咱们得说的说的了,他睡觉打呼噜我睡不着,我的觉轻。我就说了这么一句就跟我翻车了。你赶紧想办法,不是把我挪开就是把他挪开,要不然我没死到家里倒死在这了。”老李愤愤的说。


  “你是这么说的吗?你叫我等着你先睡我再睡,我凭什么?我困了不许睡觉,非得等着你先睡?”老袁说。


  “你要是先睡我这一宿就别想睡了。”老李说。


  院子里的人都起来了,站在门口看热闹。


  “二位,都把心缝放宽绰点儿。老李让你先睡的意思是,他睡着了你的呼噜就听不见了,你忍一会这也没什么,老李呢,好好的跟老袁商量,这不是什么大事呀?值当的这么吵包子吗?”我说。


  “他可得睡呀,昨天晚上十二点了都不睡,困的我什么似的,我是跑这受罪来了还是养老来了?”老袁说。


  “老李,既然你让他等你先睡着了,你就早点儿睡。”我说。


  “早睡?他八点钟眼睛就睁不开了,我睡得着吗?”老李说。


  我想,别看事情不大,可这是个问题,登记入住的时候只考虑的房间人数的安排,这里真有相互适应的问题,可是当时的这种情况谁又能知道呢?那么,谁和谁适应呢,这要做的调查,根据调查结果分配一下房间。


  “好了,我考虑一下你们的问题,时候不早了,大家伙都赶紧洗漱,完了事到餐厅吃早点。”我说。


  “对了老祺,你要是不说早点我还忘了,除了粥咸菜花卷,你就不能想点别的花样儿?”老袁说。


  “早晨喝粥不但是对老年人有好处,好消化,年轻人也不过是这样。咱们这粥就有四种,还有牛奶鸡蛋,您在家吃早点也不过如此吧?”我说。


  “你要是弄点儿炒肝包子呢?”老袁说。


  “不是没考虑过,不过这样的早点太北京了,这里有的老人是南方人,他们不习惯吃这个,粥比较适应大众的口味。”我说。


  “我花了钱了,我得吃得顺口儿,我不能随大流。”老袁说。


  “你的意思呢,单独给你开小灶儿,你掏的起那个钱吗?”老李不失时机的反唇相讥。


  “好了好了,这个都好商量,大家赶紧抓紧归置。”我说完走出院子。


  “祺叔,二号院里有个老太太要回家,东西都收拾好了,怎么都拦不住。”二号院的服务员告诉我。


  我听了急忙赶到二号院,进门服务员迎了过来指着西屋说:“就在里面。”


  我走了进去一看,屋里坐着两个老太太,一胖一瘦。要走的就是这个胖老太太,此时把她的东西都收拾好了装了好几兜子,手里拿着包坐在床边儿上。


  “您这是要上哪儿?”我问她。


  “我要回家……!”胖老太太说着委屈起来。


  “早晨起来五点钟就开始收拾,我劝了半天也不听。”瘦老太太说。


  “老姐姐,这住的好好的怎么想起回家来了呢?是这的伙食不好还是工作人员照顾的不周到?没关系您就跟我说,我给您解决。”我说。


  “都不是,我这些日子就想,我这是让我儿子给骗来的。”胖老太太说。


  “怎么呢?”我说。


  “我儿子告诉我到这来住些日子,等着他把房子装修好了就接我回去,这都一个礼拜了也没见人影啊?他们把我和我老伴儿的房子卖了,说是买一套大的让我跟他们一起住。我越想这里面越有鬼,既然是这样,装修用的了多少日子呢,干嘛把我送到这来?”胖老太太说。


  “那您签入住协议是怎么签的呢?”我说。


  “我哪儿知道他怎么签的?”胖老太太说。


  “就是说签协议的时候您没在场?”我说。


  “没有,他也没叫我呀?”胖老太太说。


  “许姐,这不是旅馆您住几天就走了,你儿子把钱都交了,您半截走了钱都不能退给您。”瘦老太太说。


  “我不管这个,他们把我骗到这来我就得跟他们说道说道。”胖老太太说。


  “这里面还有谁呢?”我听了胖老太太说了个“他们”问。


  “儿媳妇呗还能有谁?这一定是她的主意,我那儿子傻乎乎的厚道着呢。”胖老太太说。


  “我看这样,您先去吃早点,回头我跟您儿子联系一下,看看是不是像您说的那样,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不同意您住这,钱我也保证退给您这行了吧?”我说。


  “这可是你说的?”胖老太太说。


  “我都什么岁数了,我不能跟您说瞎话。”我说。


  出了二号院就看见那次那个姓廖的老太太朝餐厅走,我跟了过去。


  “老姐姐,吃早点去?”我说。


  “啊。”老太太答应了一句。


  “怎么样,心情好点儿了吗?”我问她。


  “好不好的不也得认头?我也想开了,哪儿的黄土不埋人呢?”老太太说。


  “老姐姐,可不能这么想。虽然咱们的日子没有年轻人多了,可是谁也拦不住咱们比他们过的好,越是老了越得打起精神儿来,您说是不是呢?”我说。


  “我看您这个人儿挺随和的,我还忘了问您姓什么了。”老太太说。


  “我姓祺,您就叫我老祺就行。”我说。


  “老祺,我给你提点儿意见吧。”老太太说。


  “好啊,您说。”我说。


  “我瞧你们这的厨师不会做老人饭,老人饭当然是要好消化为主,可是好消化的东西不见得都是软烂,还要有滋味儿。你比如说吧,白菜炒的烂糊一点没问题,圆白菜要是炒烂了就不好吃了。再有,口味不同咸淡不一。你的菜炒的太淡,盐是五味之首。”老太太说。


  “是这样,不过我们考虑让上岁数的人吃的太咸了对身体没好处,你看电视里的养生节目不是老强调这些吗?”我说。


  “少吃盐自然是不错的,但是老年人的味觉在退化,太淡了就吃着不香了,你可以在桌子上预备几个调料瓶,谁嫌不够口儿,他们自己加呀?”老太太说。


  “哎,这是个好主意,我得谢谢您。”我说。


  “还有,你每天早晨起来的咸菜是市场买来的水疙瘩,你要是自己腌点儿呢?”老太太说。


  “您是说我们自己预备几口咸菜缸腌咸菜?”我问。


  “不用,咱们这是乡村,谁家没腌点咸菜呢?再说了,有些菜爆腌也行啊?你要是嫌麻烦,哪天我给你弄几个小菜你尝尝,又省事又省钱。”老太太说。


  “好,不过您不能动手,您来这是享福来了,不是干活来了。”我说。


  “享福?我要是知道我有一天跑这来享福,我都不要这几个孩子。”老太太说着又难过起来。


  趁着老人们去吃早点我来到宋茹君的办公室,进了门她正在打电话。


  “我是怎么嘱咐你们的?咱们敬老院刚刚运作还没经验。不能自理或者有大毛病的老人我们要过一段时间再考虑,现在就是摸索阶段,为什么入住前的检查不仔细?现在这个人在哪?立刻去找!”宋茹君说。


  “开玩笑!”宋茹君放下电话生气的说。


  “怎么了?”我问。


  “刚才顺芳来电话,四号院有个人,原来精神上好像有毛病,一早晨就跑了,到现在也没人影。”宋茹君说。


  “那开始检查的时候为什么没检查出来?”我问。


  “这种间歇发作的病人,不犯病检查不出来,看来程度还是比较轻。”宋茹君说。


  “我先跟你汇报几件事,然后说说我的看法。”我说。


  “说吧,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我都怕了。”宋茹君说。


  我把今天巡视的事说了一遍说:“我看第一要想办法稳定老人的情绪。第二,对同屋住的老人进行一次调查,尽量满足他们相互适应的条件。第三,老四的伙食满意度太低,应该改进。第四,组织老年人定期活动,让他们相互熟悉交流沟通。你知道那天在咱们看见的那个坐在屋里哭的姓廖的老太太吧,我今天跟她聊了一会儿,看来她对做饭挺内行,不如就让她给老四指导指导。”


  “行啊老祺,看不出来你还这样头头是道的考虑问题,这件事就交给你。”宋茹君说。


  “哎!这人一当了官就有架势了。”我说。


  “怎么?”宋茹君看着我说。


  “这件事交给我,那件事交给他,你知道你老头今天早晨起来脚打后脑勺,可没你说的那么轻松。”我说。


  “哈哈,敢情是有了埋怨情绪了?”宋茹君说着走到我跟前。


  “老伴儿,你不帮我谁帮我?”宋茹君说。


  宋茹君说着仰起头来亲了我一下,正好老黄走了进来。


  老黄看到这一幕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说:“我什么都没看见!”


  “你回来!进屋干嘛不敲门?”宋茹君说。


  “哦,敢情敲门是给这个预备的?”老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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