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小学,女生都爱模仿老师的发式。

  一二年级的时候,教我们的王老师留的也是包菜头,和我们大多数女生一样,我们每天出门都不用梳头,随便用手打理一下就成,如果哪个地方翘起来了就用水摸一摸,还有的干脆梳也不梳,摸也不摸,成了鸡窝。

  换了美老师,我们才知道头发是个万花筒,是可以变来变去的。

  美老师最开始是留的童发,前面的刘海剪得齐齐的,厚厚的,后面的头发也整整齐齐的,正好留到颈窝处,没有分出很多层次,那垂直而简单的线条,给看惯了包菜头的我们带来多大的新奇啊,我们羡慕极了,后来我们也是从陈秋那个开理发店的细姨那里才知道,美老师这个发型叫“童发”的。

  于是女生都不剪包菜头了,都和家里斗争着,要想留着做童发。

  大家的童发初具规模了,美老师却留起了长发,有一段时间美老师把头发高高扎起成两个马尾巴,还系上了两个漂亮的蝴蝶结,第二天,班上就有人也梳那样的发式,只是扎着灰不溜秋的两块红布,再过一天,陈秋也换成了同样的发型,扎了两块红稠子,十分鲜艳,据说是她细姨在县城买的,那一天,她神气地招摇着,好像比当了班长的娟子还神气。慢慢的,班上所有的女孩子差不多都留起了长发,一色的长长短短的马尾巴。

  我那颗沉睡的女儿心一下子被激活了,因为我一直有两块红绸子,是城里的大姨外婆送的,大姨外婆是文工团的,这一下我的这两块红绸子终于有用武之地了,可是我的包菜脑壳总是扎不起,晚上我就使劲地扯我那头发,希望快点长长,做梦我都希望赶快带上红绸子。

  憋着劲让头发长了两星期,一个星期天,我又对着镜子来扎马尾巴,终于可以扎一个短短的尾巴了,糟了,没有橡皮筋,对了,爸爸每次从乡上卫生院开会回来,药箱子里不是就有很多白色的气球吗?

  爸爸的那种白气球,是我和妹妹不要钱的玩具,经常吹着玩的,那种气球是很难吹的,要吹得不大不小,稍一用力就破了,我们吹破了,爸爸妈妈也不急也不骂,破了还有呢,爸爸又会发,真是奢侈啊!我们曾经想带几个气球到学校里去炫耀,因为气球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有吹,而且从来没有白色的,我曾经和绢子说过,她还不相信呢,我就想带几个去证实一下。结果被爸爸狠狠地制止了,说这个只能在家里玩,要不别人会说爸爸贪污呢,对了,昨天爸爸不是又去卫生院了?

  找准一个爸爸上厕所的机会,我们一翻药箱子,好家伙,一大包呢,我们抓了四只,我们把那些气球剪掉前面那个尖尖,剩下的剪成一节一节的,再用红毛线、绿毛线缠起来,就是很结实的橡皮筋了,那天我和妹妹一起用四个白气球制造了十几个花花绿绿的橡皮筋,妹妹一直帮我扎着,把两块红绸子扎成两朵大红花,妹妹并没有扎,因为教她的老师也是包菜头,但我答应一个星期给她带一次。

  第二天,我顶着那两朵大红花去了学校,只是因为马尾太短,红花太大,红花有些摇摇晃晃,到了学校,我的红花果然是最大最艳的。

  第一节课是数学课,我后面的陈秋把手举得高高的,朱老师笑了,以为不爱学习的陈秋变得不懂就问了,连忙示意她说话。

  “朱老师,我看不见,前面的红花挡住了黑板。”

  朱老师看看我的红花,再看看陈秋,就要我把红花放下一点,我只好委屈地把花往下面压了压,心想:“哼,还不是嫉妒。”

  等着上语文课了,我坐得端端正正的,准备和美老师比美呢,美老师进来了,我却傻眼了,美老师没有扎马尾巴,而是把头发烫成了卷发。

  那一天,我垂头丧气地回家,一阵风吹来,把我的红花吹到了水田里,妹妹跟着我后面问我还要不要,我正在考虑怎么样可以把头发搞得卷起来,顺手就把红花送给了她。

  回到家,我们姐妹俩尝试把筷子烧红来烫头,妈妈回到家闻着焦味,就使劲骂我们。

  爸爸虎着脸回来了:“你们又搞什么,昨天你们在我的药箱子里偷了东西吧?”

  “没有啊。”我和妹妹都觉得没有。

  “那昨天发那个套子怎么少了四个?爸爸自言自语。

  妈妈瞟了我们的头发一眼:“那你们的橡皮筋哪里来的?”

  “那是我们用白气球变来的。”妹妹的嘴巴总是很快。

  “还不是,以后你们不要随便拿我箱子里的东西啊。”

  “那些气球不给自己家小孩子玩,还给别人家的小孩玩啊?”我心里想,没有说出来,只是撇撇嘴。

  妈妈看着我们不甘心的样子说:“那个又不是专门的气球。”

  “那是什么啊?”

  “问那么多干什么,一天到尾就只知道打扮,赶快给我做作业!”妈妈举起那根烧坏了的筷子很生气,“还想卷头发,你们都快变成妖精了。”

  于是,我们乖乖地写作业去了。

  我一边写作业一边悄悄地想:白气球这个东西真神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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