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晚年伴侣格拉萨


  曼德拉宣誓就任南非总统时已经七十六岁,这在全世界的总统中算是高龄。曼德拉再次结婚时已经八十岁,这在全世界的新郎中也算是高龄。

  曼德拉的后两任妻子都是为解放斗争而献身的自由战士。和温妮相比,格拉萨也许没有那样光彩照人的容貌,但格拉萨冷静、理性、大气、温柔的性格特质却强过温妮。

  温妮十多岁时就热衷于政治,比曼德拉介入政治早得多。嫁给曼德拉后,温妮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成长为政治明星。曼德拉走出监狱时,温妮已经在南非政坛上拥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即使和曼德拉劳燕分飞,温妮在党内和黑人群众中依然拥有广大的支持。曼德拉去世时,温妮的身份是非国大全国妇女联盟主席、国会议员,还是拥有巨大权力的非国大全国执委会委员。应该说,这时的温妮已经是自立于政坛的,有实力的政治人物。

  于此而言,比温妮年轻九岁的格拉萨更是不输给温妮。格拉萨拥有更加传奇的人生,格拉萨拥有更加辉煌的政治成就。

  一九四五年,格拉萨·辛比内出生在莫桑比克的一个酋长家庭。莫桑比克当时是葡萄牙的殖民地。初中毕业后,格拉萨获得了到首都马普托一所高中就学的奖学金。在班上,她是唯一的黑人,其余四十人都是白人。

  “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为什么会在自己的国家里感觉自己是异类呢?”

  “他们才是外国人。这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格拉萨当时只是个少女,她对社会问题的思考似乎与她的年龄不符。格拉萨还是个才女,她在葡萄牙里斯本大学获得了法学学位,这在当时的非洲女性中可算是凤毛麟角。

  莫桑比克也是非洲民族解放运动中的一面旗帜。格拉萨的前夫萨莫拉·马谢尔是莫桑比克解放阵线的领袖。格拉萨加入解放阵线后结识了萨莫拉。一九七五年,莫桑比克赢得独立,萨莫拉担任了莫桑比克独立后的第一任总统,格拉萨担任了文化和教育部部长。两个月后,格拉萨和萨莫拉结为伉俪。格拉萨成了莫桑比克的第一夫人兼部长。

  萨莫拉对南非的民族解放运动给予了极大支持,为营救曼德拉付出了很多努力。他让流亡在国外的南非非国大将总部设在莫桑比克,为非国大坚持斗争提供了有力保障。为了报答莫桑比克对非国大的支持,当时的非国大主席坦博做了萨莫拉七个孩子的教父。

  一九八五年,萨莫拉总统在一次空难中去世,格拉萨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随后的五年中一直身着黑衣。曼德拉在狱中给格拉萨写信,向她表示慰问,并鼓励这位老友的遗孀坚强地生活下去。格拉萨给曼德拉回信表示感谢。那时的曼德拉并没见过格拉萨,他们之间的交往更多是官方性质的。

  曼德拉出狱后,接替坦博担任了非国大主席,给萨莫拉的孩子当教父的“职务”也转移给了曼德拉。看来,这个教父“职务”既有朋友交情,也有官方色彩。

  中国有句老话——无巧不成书。年龄相差二十七岁的曼德拉和格拉萨之间的关系如果一直笼罩在官方色彩之中,估计很难发展出一段爱情。这时,两人之间出现了一个“红娘”——格拉萨的女儿,格拉萨的女儿考取了南非的约翰内斯堡大学。女儿和教父的关系没啥官方色彩,姑娘自然而然地将教父的家当成了自己的家,住在曼德拉家里。格拉萨经常来约翰内斯堡探望女儿,来了也住在曼德拉总统的家里。两位国际名人的恋爱关系大致在这时萌芽了。

  说曼德拉是国际名人没有疑义,格拉萨当时也是国际名人吗?是的,格拉萨当时也是国际名人。而且,格拉萨的名声并不完全来自于她曾经是莫桑比克的第一夫人。早在莫桑比克独立前,格拉萨就是解放阵线中一名出色的、受人尊敬的女战士。格拉萨甚至打过游击,年过半百的格拉萨还能熟练地拆卸和组装自动步枪。

  格拉萨见多识广、性格沉稳、严肃温柔、自然自信,格拉萨广受人们爱戴。格拉萨受过良好的教育,她精通英语、葡萄牙语和法语。这样的语言才能让格拉萨在国际活动中如鱼得水。格拉萨拥有许多颇具重量的资历,她在全球妇女权益和人道主义事务上取得了斐然的成绩。

  格拉萨担任过莫桑比克文化和教育部长,她的智慧能力为国际社会所赞赏。退去政府的职务后,格拉萨致力于妇女儿童工作。一九九二年,美国解决饥饿基金会给予格拉萨最高荣誉。一九九五年,联合国表彰格拉萨在帮助非洲难民儿童生存上所做的工作,授予了她南森奖。时任联合国秘书长加利聘请格拉萨调查战争对儿童产生的影响,格拉萨写出了长篇报告。她的结论是:在战争中,妇女和儿童是受打击的主要目标,并不是人们通常以为的士兵。

  莫桑比克外交官推荐格拉萨进入联合国工作,她拒绝了。直率的格拉萨认为联合国并不能制止和处理世界各地发生的战争,“那里只有政治,我去那能干吗?”后来,为了她热爱的儿童,格拉萨还是担任了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负责人。

  据说,曾经有人鼓动格拉萨和另一个非洲人科菲·安南去竞选联合国秘书长。格拉萨没有接受这个劝告。也有人说,当时格拉萨已经有了接受另一个更重要“职务”的准备——南非第一夫人。联合国秘书长和南非第一夫人显然是鱼和熊掌的关系。

  曼德拉一生中的三任妻子都是独立的女性,而且一个比一个独立。在全世界所有独立女性中,出格拉萨之右者不算太多。

  曼德拉的前两次婚姻都有一见钟情的浪漫色彩,而且基本都属于闪恋闪婚。曼德拉也都将他当时怎么单刀直入地、快速地向他心爱的姑娘求爱、求婚的过程原原本本地向大众交待。第三次婚姻有点不同,两个当事人一个是南非总统,一个是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负责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媒体的聚光灯下。

  先是有记者发现,格拉萨来约翰内斯堡看女儿日渐频繁,每次都下塌在曼德拉家中,各种猜测便纷纷传了出来。面对记者的盘问,两人都大方地回答:“我们是好朋友。”记者们不甘心,不挖出总统的绯闻来誓不罢休。狗仔队也行动了起来。

  两人共同出现在萨莫拉·马谢尔的墓前。两人双双出现在津巴布韦总统穆加贝的婚礼上。凡有两人共同出席的场合,总会吸引着记者们敏锐的目光。

  在穆加贝的婚礼上,格拉萨并不是曼德拉的正式女伴,但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两人总是挨着坐或站在一起聊天。在参加婚礼的两千多名嘉宾中,老记们总是纷纷将镜头瞄着曼德拉和格拉萨,那天的主角——七十二岁的新郎和三十一岁的新娘都被忽略了。狗仔队还拍到了曼德拉和格拉萨羞涩地拉手和接吻的照片。

  南非总统府不能再沉默,曼德拉办公室只好宣布:“格拉萨女士是曼德拉总统的正式伴侣”。“正式伴侣”?这算啥呢?总统的伴侣是要出席外事活动的,像法国总统那样带着女朋友出访的国家元首毕竟很少。

  一九九六年,在法国巴黎的一次正式宴会上,曼德拉公布了与莫桑比克前总统马歇尔遗孀格拉莎的恋情。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曼德拉脸上洋溢着幸福公开表示,“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还会坠入爱河之中”。

  一九九八年七月十八日,曼德拉在其八十岁生日那天与格拉莎举行了盛大婚礼。一生做过两个国家的第一夫人,这在世界历史上几乎绝无仅有。格拉莎的人生堪称传奇。

  对耄耋之年的曼德拉来说,五十三岁的格拉萨是年轻人。格拉萨为曼德拉的生活注入了新的活力,使他重新感受到拥有一位体贴入微的爱侣是多么快乐。再婚后的曼德拉打趣自己跟不上格拉萨“年轻的节奏”。曼德拉说“她给我爱和支持,让我像花朵一样绽放。”

  和前两次婚姻相比,曼德拉的第三次婚姻就算是经过了一段爱情长跑。两人的恋情应该从四五年前就开始了,那时曼德拉已经正式宣布和温妮分手,但温妮法律上的名份还在。温妮正式退位后,曼德拉和格拉萨的爱情长跑开始加速。

  两人住在不同的国家,坐飞机要一个小时。两人见面主要是格拉莎来约翰内斯堡。曼德拉以一国总统的身份,经常打着飞的去约会总不能很方便。曼德拉能做的只是每天给格拉莎打两个含情脉脉的电话。

  如此热恋了两年,格拉萨终于同意在曼德拉八十岁生日那天嫁给了他。格拉萨对南非第一夫人这个新“职务”或许有过顾虑。格拉萨自己告诉记者:“是这个特殊的人让我改变了主意。”再婚后的格拉萨依然保持着她那种有点老派的低调。她对关心她的媒体说:“爱上我的并不是两位领袖,而是两个真实的人。能够与两位这样出色的男人共享人生,是我的荣幸。”

  曼德拉走出监狱时就发现,记者们似乎变得更关心政治人物的私生活了。曼德拉出狱的第一天,就有记者在众目睽睽之下询问他的家庭生活,这在二十多年前是不可想像的。曼德拉八十岁时又做新郎,这当然更加引起记者们的兴趣。可这位新郎是个总统,整天追着总统打听恋爱经过不太现实。于是,新娘就成了记者们追逐的对象。曼德拉和格拉萨的恋爱经过基本是记者们从新娘的嘴里挤出来的。

  格拉萨告诉媒体:“我们俩当时都非常非常孤独。我们都希望有个能够倾听自己的人,有个能理解自己的人”。

  曼德拉出狱后,由于和妻子温妮在政治和生活上都出现了不和谐,私人生活便显得支离破碎。曼德拉结束了和温妮的婚姻后,格拉萨说“我们开始更频繁地见面”。“我和纳尔逊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爱情才降临。我们不是一见钟情,那样的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格拉萨知道,她嫁给了一位被近乎神化了的人。她有机会便告诉世人:“人们可能说我的丈夫是个圣人。但是,对我来说,他只是一个人,朴素而温和。马迪巴刚进入我的生活的时候,我没做好准备,但现在我们都尽量待在一起,我们原来都太孤独了。人生只有一次。”

  曼德拉则用他那惯有的幽默表达他对新妻子的爱意,曼德拉说格拉萨是他的“老板”。

  中国人有“老小孩”的说法,意思是说人越老,其言行举止越像小孩,需要成年人的呵护与关爱。曼德拉的晚年,格拉萨在生活和精神上都是曼德拉最重要的依靠甚至是依赖。

  曼德拉婚后一年,主动退出了下届总统竞选,决心回到家里享受自己的晚年生活。他和格拉萨在约翰内斯堡郊外买了一栋漂亮的住宅。曼德拉有二十六个孙辈,三个曾孙辈。曼德拉的一位老战友说:“他的孩子们都吃尽了苦头,也许比曼德拉本人受的苦还要深。”曼德拉的孩子都是在他身陷囹圄的二十七年间长大的,孩子们基本没有得到过父亲的关爱。曼德拉希望在自己的晚年,孙辈们尽可能多的与自己住在一起。曼德拉希望以关心孙儿孙女们的未来作为补偿对子女们的关心不足。

  格拉萨有很多重要的社会活动,但她尽量待在曼德拉的身边,照顾曼德拉的生活起居。二○一○年南非世界杯闭幕式,曼德拉最后一次公开露面,格拉萨就陪在他的身边,和曼德拉一起向观众致意。曼德拉因病住院后,格拉萨推掉所有活动,在长达半年的时间里,格拉萨时时刻刻陪伴在曼德拉身边。

  格拉萨陪伴曼德拉走过了人生的最后十五年。曼德拉去世后,南非政府说:“格拉萨是真正让曼德拉获得快乐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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