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天还不大亮,汉龙告诉耀勋自己要去清河镇转转,看是否会有落单的鬼子。

  他穿好短土布青裤,一双布鞋,平时常穿的那件白土布小褂,戴上一个旧草帽,出门就钻进了高粱地。

  时值深秋,云高气爽。大片的红高粱地形成神秘的青纱帐,只听得噼噼啪啪的一阵轻响,许是钻得急的缘故,汉龙脸上淌着汗,还沾着高粱的白粉印子。

  他来到清河镇西门,仔细看了看四周,坦然笑了,磕了磕鞋里的土,神色自若地走了出去。

  走到近前再抬头细看,门洞里两扇厚厚的木门紧闭着。有几个穿黑皮的汉奸正来回走动着,门洞两边有各有一名日本鬼子站立着,就像两个木头人,一动不动,直挺挺地立着,凡是出出进进的人,都朝那小鬼子低头哈腰。

  汉龙还想细看,忽听西南天际雷声大震。他抬头急看,整个西半天一片乌黑。就像西海龙王搬家,把西海抬到天上,要一下倾倒在地上。

  他想,此处不能久留,得赶紧回官道村。

  刚要迈腿,却见大路上从东跑来一辆汽车,在不远的地方停住了。接着从车上下来两个拿枪的日本鬼子,对着汉龙喊起话来。汉龙听不懂,想去河边芦苇中躲藏也来不及了。他只好低着头朝汽车走去,边走边观察车上的动静。

  他看着车的外面用篷布包着,八成是军用货物,车上共两个人,这地方前不靠村,后不靠店,要是把这两个鬼子干掉,能得到这一车军用货。就是得不到也要放火烧掉,那该多好!

  他想到这里,还是慢腾腾地向前走着。看看离鬼子不远了,看着一个鬼子转身回到车跟前拿来一只水桶,汉龙顿时明白,这是让他去河边提水。

  他看到时机已到,掏出盒子枪。顿时,愤怒和仇恨的火焰油然而生,带有仇恨的子弹射进两个鬼子的胸膛。

  汉龙打倒两个鬼子,他急窜到车跟前,心急地想看车上拉的什么货。他抓住绳子想向上爬,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驾驶室内还躺着一个鬼子。

  那鬼子见两个同伴被打死,并看到汉龙向车上爬,就急忙推开车门对着汉龙开了枪。

  汉龙猛地感到腰部一阵热痛,全身酥麻。手一软,从车上跌了下来。他知道是受了伤,接着就地一滚,滚到路旁的沟里。

  抬头看时,车门刚刚关上。他举枪对着驾驶室就打。这时一道电光闪过,大雨如注,再看那车突然发动了,在大雨中向西逃去。

  汉龙伸手摸一下左边软肋的伤,咬着牙爬起来,左手摁着伤口,弯着腰走到两个死尸跟前,捡起一支枪背在身上,把手枪插在腰间,两手拄着一支长枪在雨中慢慢地走着。

  伤口被大雨淋湿了,钻心地疼,雨水和着汗水从头上淌下来。正艰难地走着,忽然看见从远处跑来一人,汉龙抹抹脸上的雨水,看着来人穿一件天蓝色的土布小褂,已被淋得贴在身上。汉龙一看就认出是刘耀勋。

  汉龙心里一阵发热,就大声喊:“耀勋,耀勋!”

  耀勋抬头一看,见汉龙腰上淌出血来,又看看离汉龙不远的两个死鬼子,心里一下子明白了。

  这时,从远处传来杂乱的马蹄声,汉龙和耀勋不约而同地起身向西张望,只见几个鬼子骑着高头大马从西往东飞驰而来,耀勋来不及迟疑,拉起汉龙就钻进了河边的芦苇丛。

  鬼子们在两个死鬼子跟前停下,站了一会儿,一个年龄大一点的鬼子叽哩哇啦喊了几句东洋话,几个鬼子就分散开来,顺着大路和河滩来回乱窜。

  又过了一会儿,鬼子聚拢起来朝汉龙和耀勋隐藏的芦苇丛合围,紧接着,一阵乱枪射击。然后,用大枪扒拉着芦苇查看,见没有人藏匿,就把两个死鬼子扔在马背上,回县城去了。

  天,渐渐暗下来。

  大清河里的水猛涨着,涨满了整个河滩。雨下得更大了。借着闪电看去,就像水连天,天连水的连成一片,且还在不断地上涨着。

  见鬼子走远了,耀勋扶着汉龙爬上岸来,倚在一棵柳树上。刚要坐下,却从树后转出一个人来,耀勋打个激灵,赶忙问:“老乡,你是大刘村人吧?”

  “对!俺就是大刘村人!”那人点了点头说。

  “听说,周汉龙到你们哪里去过,是不是真的?”

  “是呵!周汉龙是去过!”

  “真的?”

  “真的!”

  那个人一边说着,一边扯下头上的手巾,走上前拍了拍汉龙和耀勋的肩膀,突然从腰间掏出一把盒子枪:“你们是不是八路探子?快说实话!”

  汉龙一看,心下一沉:不好,这是个汉奸。他马上朝耀勋使个眼色,意思是后撤几步,耀勋心领神会,疾速往后退了几步,就见汉龙二话没说,忍住伤痛,不等那小子反应过来,照脸部就是一拳,那小子没提防,就觉得眼前金星乱窜,脚底不稳,一连倒退了好几步,差点没倒下,待定下神来,急忙问:“你?你是……”

  “周汉龙!”

  一听是周汉龙,那汉奸一下子就尿了裤子,虽然没见过,可是早就听说过,那可是这一带有名的武术高手,小鬼子已经在他手下死了好多个,伪军们一提起周汉龙就脖颈子冒凉气,于是,赶紧跪地磕头求饶,像鸡吃米。

  “滚吧!”耀勋狠狠地踢了他两脚。那小子屁滚尿流地跑了。

  此时,雨下得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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