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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祺,是不是有点儿乐不思蜀了呢?”宋茹君笑着问我。


  “在这待着挺好。”我也回了一招。


  “妈,我爸刚才还张罗着要回家呢。”顺芳说。


  “顺芳,当初要接你爸爸上你这来是你说的对不对?”宋茹君说。


  “对呀,我是看您这么累,病又刚好了,我想让您歇歇。”顺芳说。


  “所以,你这个好意我不能拗着你。”宋茹君说。


  顺芳给宋茹君倒上一杯茶说:“我知道,您为我爸爸和我们这个家付出的太多了。”


  “我不爱听这些念佛的话,既然是一家子用不着提什么付出。但是咱们也打开天窗说亮的,我这个角色不好演。有点像戏里的二路老生,卖的力气不小可是永远也不能挡住头牌。”宋茹君说完喝了一口茶。


  “老伴儿,她不懂得戏,你说了半天她也不明白。”看着不说话的顺芳我说。


  “他不懂戏你懂啊?”宋茹君说。


  “吃了饭我跟你回去就是了。”我说。


  “你还打算在沙家浜扎下去了?但是有一样儿,回去就要回去的明白。顺芳当初叫你到这住两天我答应了,就是因为给你思考的时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特别是我在这个家里,做事是不能出错的,你忘了我给你讲的清零的例子了?”宋茹君说。


  “清零,清什么零?”顺芳问。


  宋茹君又把中央电视台《开门大吉》那个节目的比喻说了一遍。


  “妈,您想的太多了,慢说您还没有做错什么,就是做错了什么也轮不到我们当晚辈的挑您,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顺芳说。


  “所以刘伯温说,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宋茹君说。


  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闷着头吃饭,其实我也没吃什么,真做一回演员,光比划并不往嘴里送东西。


  “妈,反正咱们也不是外人,你想知道我爸爸为什么生气吗?”顺芳说。


  “我当然知道,所以这个我不生气,我生气的是,你爸爸为什么就不能说,我不许你对我媳妇这么说话!


  老祺,你想想,我认识老黄那么多年,如果我真的是像你想象的那样,我为什么要等着你?你也许认为我在同情你,不错,有这样的成分,但是我不会因为同情才跟你走到一起。要说同情我还不止是同情你,我是在同情这些受到儿女逼迫,传统观念舆论压力的老年人。世界是年轻人的这不错,可是没有人说世界就不是我们的。联谊票房大家在一起,你认为他们对京剧的爱好比排遣他们的寂寞和孤独更有兴趣吗?”宋茹君说。


  还说什么呢?开始是揭竿而起,结果是偃旗息鼓。


  吃了饭按照宋茹君的吩咐,我回到房间里睡觉,宋茹君和顺芳在客厅说着敬老院的事。不知道怎么现在睡觉反而踏实了,你说这不是贱骨头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被李晴的说话声吵醒:“累死我了,直到关门这人就没断过,对了顺芳,该进货了,你也是死心眼儿,叫他们送货不就完了,非要自己去进货?”


  “你忘了咱们开始让人坑了的事了,进货这道关非要自己把握才行。现在的洗涤用品和护肤品鱼龙混杂,一但出了错就砸了买卖。”顺芳说。


  “那你明天就赶紧去,咱们现在的东西最多再扛三天。”李晴说。


  “哎,店交给你了,怎么是我去进货?从今天起店里的事我可就不管了。”顺芳说。


  “把你爸爸叫起来,我们也该走了。”这是宋茹君的声音。


  “今天就走?再待两天呗?”李晴说。


  “不行,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宋茹君笑着说。


  “对了妈,今天生意好,要不我请您和我干爹吃饭怎么样,顺芳你说呢?”李晴说。


  “你是老板你说了算。”顺芳说。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晴已经把称呼宋茹君“干妈”的“干”字去掉了。


  “你干爹还没好利索,不禁折腾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宋茹君说。


  “那我去叫他。”顺芳说。


  我早就坐起身来下了地,没等顺芳走到门前我已经出了门。


  “爸,您醒了?”顺芳说。


  “跟吵蛤蟆坑似的不醒也得醒,特别是李晴,你说话楼下都能听见。”我说。


  李晴听了笑了。


  “好,老祺,喝口热茶咱们走。”宋茹君说。


  “我送你们去。”顺芳说。


  “不用,我跟你爸爸打个车,省得你来回跑,我今天下午跟你商量的你记住了就行了。”宋茹君说。


  “我给您叫个车。”李晴说着掏出手机。


  穿好衣服把宋茹君给我带来的东西和药锅装好大家下了楼,车已经停在楼下。


  “这个车怎么来的这么快?”我问。


  “干爹,这是滴滴打车,用手机直接约好,附近的车就来了。”李晴说。


  “看来我是越来越落伍了。”我说。


  坐车到家上了楼宋茹君开了门,脱了外衣换好拖鞋走进屋里。


  “老祺,先去洗洗手一会儿吃饭,我沏茶。”宋茹君说。


  “我沏就行。”我说。


  “不用你。”宋茹君说着去涮茶壶。


  我一边洗手一边想,洗手吃饭,饭在哪儿呢?


  我坐在沙发上,宋茹君去了厨房,过了一会儿把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餐桌。


  “过来吃饭!”宋茹君说。


  宋茹君又拿了醋碟碗筷放在桌子上。


  “这饺子是什么时候包的?”我问。


  “我去顺芳那之前包好的,虾仁儿韭菜鸡蛋三鲜馅儿的,你尝尝。”宋茹君说。


  我吃了一个饺子,真香。一个是宋茹君的手艺,还有就是这些日子真的没正经吃过什么,光走了脑子了。


  “怎么样?”宋茹君问我。


  “嗯,好吃!”我说。


  宋茹君拿过醋瓶说:“吃醋吗?”


  按照老北京的规矩,如果问人要不要吃醋不能问吃醋而是要问用不用醋,如果问人家要不要再加点饭,不能问人家要不要饭,因为这两句话都有另外一番意思。宋茹君最注重规矩,这个错误她是不会犯的,显然她是一语双关。


  我听了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只好低着头吃饺子。


  宋茹君把椅子搬到我身边坐下说:“让我看看女儿把我老头饿瘦了没有?”


  “反正是没有在家吃的顺口。”我说。


  “还跟我赌气不赌了?”宋茹君说。


  “我哪儿赌气了?”我顽抗的说。


  “你怕你老婆跟别人跑了?”宋茹君说。


  “怎么会?”我说。


  “张嘴!”宋茹君说。


  我张开嘴,宋茹君把一个饺子自己先咬了一半把另一半放到我嘴里说:“傻老头!”


  第二天,我们两口子起床,宋茹君永远是比我早起,我漱口洗脸的时候,她已经在厨房里做早点。正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我犹豫了一下,其实这个电话响了我接了也是没用,如果真有事我还是得叫宋茹君拿主意,这不是我躲避,我不过是不想多此一举。何况,电话给我带来的消息几乎就没好事。


  宋茹君接了电话,说了半天我也不知道是谁。


  等她放下电话我问他:“谁呀?”


  “李晴。”宋茹君说。


  “什么事?”


  “她说她今天进货的时候碰见谢俊良了。”宋茹君说。


  原来,李晴听了顺芳要亲自进货的话以后自己去进货,把货安排好了正要装车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喊她,李晴回过头来看了一下是谢俊良。


  “你还活着呢?”李晴说。


  “什么意思?”谢俊良笑着说。


  “你要干嘛?”李晴说。


  “我干嘛?我干我自己应该干的事。”谢俊良说。


  李晴听了没说话,转身要上车,谢俊良拦住她说:“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你不想跟我聊聊天儿?”


  “跟你聊什么?”李晴说。


  “就聊聊你进的货怎么样?”谢俊良说。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李晴问。


  “这种烂头货你还花钱?你要是要这样的东西我白送。”谢俊良说。


  “哼!骗到姑奶奶头上来了?你要说什么?”李晴说。


  “我告诉你,就你进货的这个市场,没有一样东西是够档次的。”谢俊良说。


  “这么说你对这些东西有研究了?”李晴说。


  “当然,哥现在是德国公司在北京的代理。”谢俊良说。


  “得了吧,我都听够了,德国的东西就一定好?”李晴说。


  “德国人一夜之间就突破了马奇诺防线,德国人造出了第一架喷气式飞机,要不是美国人抢先,世界上制造出第一颗原子弹的也是德国人。”谢俊良说。


  “你不是卖军火的吧?”李晴说。


  “我的意思是说,德国人的制造水平是不容置疑的,可惜他们在二战的时候用错了地方。”谢俊良说。


  “好啦,姑奶奶没工夫跟你扯淡。”李晴说。


  “我给你一张名片,如果你有兴趣联系我,我会把公司产品的清单给你,你可以试用,出了任何问题谢俊良负责。”谢俊良说着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李晴。


  “你这样不靠谱的人谁会相信你?”李晴说。


  “如果一个不靠谱的人在一家靠谱的公司工作,你是相信他的产品还是相信人?”谢俊良说。


  李晴想到不能再拖延下去接过名片说:“好吧,回头见。”


  “对了,我问问你,顺芳是不是还跟那个出租司机?”谢俊良问。


  这句话动了李晴的心思:“你什么意思?”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问问这不为过吧?”谢俊良说。


  “你要想知道最好自己去问。”李晴说着上了车。


  听了宋茹君的话我又担起心来,谢俊良的出现是福是祸呢?想起他到顺芳店里闹的情景发起愁来。


  “这小子怎么回来了?”我说。


  “吃饭,想有什么用?你拦得住谁?”宋茹君把早点放到餐桌上说。


  “还有,满雨昨天找了顺芳。”我把顺芳回来跟我学舌的话说了一遍。


  “这些日子我一直就想这件事,这才是当务之急。葛群说的对,沈洁虽然来势汹汹,可是这么多日子她也没动静我就想一定有原因。再有,周晓这件事再拖下去还得出乱子,满雨现在是旧情复发和她混在一起,咱们不能这么看着。特别是周晓肚子里的孩子是不等人的,大了就麻烦了。”宋茹君说。


  “可是周晓张嘴要十万块钱满雨没地方给她找去,这不是才和顺芳借钱吗?”我说。


  “周晓狮子大张口是正常的,不去管她要多少钱,先看看她的动静。”宋茹君说。


  “看动静,怎么看?”我说。


  “老祺,你觉得你现在身体情况怎么样?”宋茹君问我。


  “喝中药好多了,就是舌头还有点拌蒜。”我说。


  “那就这样,你去看看沈洁,我去看看周晓,咱们分头行动。”宋茹君说。


  “好,不过这两个人都是够十五个人看半拉月的,都不好对付。”我说。


  吃了早点我给满雨打了电话,问了周晓住的地方,满雨现在是焦头烂额也不瞒着就说了,我告诉了宋茹君。


  “我今天就去,你下午估摸着沈洁快下班的时候你去她娘家。”宋茹君说。


  满雨从茶楼出来,心里彻底崩溃,本来打算葛群能够帮忙结果一无所获,顺芳借钱的事希望也不大,可是这件事再拖下去就会出大麻烦,总不能永远把周晓放在宾馆里。


  满雨就这么想着来到宾馆,敲了半天门没人开,满雨心里琢磨,是不是周晓出去了呢?满雨没办法只好叫服务员开了门。


  满雨进了屋一看,周晓果然不在屋内,于是拿出手机给周晓打电话。


  电话接通了,满雨问;“你在哪?”


  “你找我干嘛,钱拿到了吗?”周晓说。


  “这是小数吗,你不得给我个时间?”满雨说。


  “祺满雨,我也看出来了,你是想把我拖垮你好和你老婆旧梦重圆,我肚子里怀着你的孩子,我在北京无亲无故,你知道我把你怎么样不了,我已经是走头无路了,你要是不马上拿出钱来我就死给你看!”周晓说着挂断了电话。


  满雨听了周晓的话慌乱起来,站起身来走出宾馆发起愁来,喏大个北京他上哪找她去呢?


  周晓在宾馆里这些日子,已经开始有了妊娠反应不断的呕吐。白天满雨不在屋里只有她一个人。越想心里越委屈,自己身在异乡没有朋友和亲人,现在到了这步田地,看来满雨是指望不上的,她甚至怀疑满雨是故意拖延她。再说,如果满雨突然消失她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这就是周晓为什么晚上不叫满雨走的原因。


  可是周晓知道,这绝对不是长久之计,肚子里的孩子越来越大,和满雨走在一起已经成了泡影,难道说真的要生了孩子?即使生了靠什么养活他,可是她这个样怎么回家去?越想心里越窄,满雨走了以后周晓出了门,想在街上转转缓解一下心情。


  周晓来北京第一个打工的地方就是满雨的饭馆,北京这么大她哪也不认识,只记得和满雨出去过几次,具体是什么地方她都说不清。周晓不知不觉走到一个车站,正好一辆公交车停了下来,周晓上了公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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