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民族之矛


  曼德拉将这个新组建的军事组织命名为“民族长矛军”,后人往往叫它“民族之矛”,听上去更加响亮且有感召力。曼德拉担任了“民族之矛”的总司令。这对曼德拉来说有点勉为其难。曼德拉从没当过兵,更没打过仗,当然也不可能对人开过枪。

  非国大的执委会里不能有白人,“民族之矛”没这限制,曼德拉立即招募乔·斯洛沃和西苏鲁一起组成“民族之矛”的最高指挥班子。斯洛沃是白人,西苏鲁是有色人。斯洛沃还是南非共产党的中央执委。“民族之矛”真正体现了非种族主义精神。

  南非共产党早在十年前就被政府取缔,南非共后来重建了地下秘密组织,并准备组建自己的武装力量。就像曼德拉说的那样,在南非这个国家,任何反抗政府的斗争,无论暴力非暴力,都必须依靠广大黑人。而在代表广大黑人的政治组织中,非国大无疑是最有前途的。非国大既然要开展武装斗争,南非共没理由不合作。曼德拉招募了一批白人共产党员加入自己的军队。这些白人共产党员中有些是参加过二战的军人,他们在“民族之矛”中担当起军事培训和指挥的责任。

  “民族之矛”当然不可能和南非政府军正面作战,它的任务是开展针对政府的暴力活动。开展什么样的暴力活动有待研究。曼德拉给暴力活动定了一条原则:对个人的打击要尽可能小,对政府的打击要尽可能大。

  曼德拉认为,他在这支军队里唯一能干的事是帮助专家们查查资料或者动动嘴。曼德拉查阅了大量论述武装斗争的书籍和文献,尤其是论述古巴共产党和中国共产党武装斗争的书籍。格瓦纳、毛泽东、卡斯特罗的著作都找来读。埃德加·斯诺写的《红星照耀中国》给了曼德拉很多启发。

  曼德拉还研究了一些军事专业尤其是游击战方面的著作,包括论述布尔人当年在南非反抗英国人的游击战书籍。曼德拉最想了解的还是发生在非洲大陆上的武装斗争。埃塞俄比亚、肯尼亚、阿尔及利亚、喀麦隆等非洲国家都为反抗殖民统治发动过游击战。

  一九六一年六月二十六日,曼德拉给南非新闻媒体发了一封信,信中赞扬了人民群众在罢工运动中表现出来的勇气。再次呼吁召开全国立宪大会。信中再次重申,如果政府不举行这样的大会,人民将在全国发动不合作运动。曼德拉在这封信中写了以下内容:

  我得知政府签发了逮捕证,警察正在到处搜捕我。全国行动委员会对这一问题进行了充分、认真地研究……劝我不要自首,我接受了这个劝告。我将不会向我不承认的政府自首,任何严肃的政治家都会发现,在南非现在的条件下,通过向政府自首自寻无谓的牺牲就是幼稚和犯罪……

  我选择了这条比坐等胜利更加艰难、更有风险的道路,我不得不离别我亲爱的妻子、儿女、母亲和姊妹们,在自己的土地上当一个违法者。我不得不像我们许多人正在做的那样,关闭自己的生意、放弃自己的职业、在贫困中生活……我将与你们一起向政府宣战,一英寸一英寸,一英里一英里地向前进,直到最后取得胜利。

  你们打算干什么?你们能不能与我在一起?或者,你们想不想与残酷镇压你们的人民的政府合作?难道你们打算在关系到人民生死存亡的问题上保持沉默和中立?我自己已经做出了抉择。只有通过艰难、牺牲和军事行动才能获得自由。斗争是我的生命,我将继续为自由而战,直到结束我的生命。

  这是一份宣战书,也是一份动员令。曼德拉走上了“不成功便成仁”的不归路。

  “民族之矛”在确定战斗形式时考虑了四种方式:破坏、游击战、恐怖活动、革命战争。开展公开的革命战争,至少在现阶段是不现实的。搞恐怖活动会带来不好的名声。游击战是可行的,但需要较长时间的准备过程。破坏可以打击政府,同时可以满足控制人员伤亡的要求。因此,“民族之矛”首先选择了爆炸的方式进行破坏活动。

  炸药和爆炸装置是自制的,爆破人员也要经过培训。经过半年准备,第一次行动定在一九六○年十二月十六日进行。选择这个日子是有意义的,一百二十三年前的这一天,布尔人在血河战役中打败了伟大的祖鲁领袖丁刚,血河里的水就是祖鲁人的鲜血染红的。南非白人将这一天作为他们打败非洲人的胜利日来纪念,非洲人却把这一天作为南非白人屠杀他们人民的哀悼日。

  自制炸弹在约翰内斯堡、伊莉莎白港、德班的发电厂及政府办公地点纷纷爆炸。“民族之矛”在爆炸发生后发表了声明,“民族之矛”的成立宣言印刷成传单散发到全国各地。宣言中说:

  今天,民族长矛军有计划地实施了针对政府设施的攻击,特别是那些与隔离政策与种族歧视相关的设施。民族长矛军是非洲人新成立的、独立的军队,这支军队由南非各种族组成……民族长矛军将采取新的方式为自由和民主进行斗争……

  在任何一个民族中,都可能会面临投降还是战斗的两种选择。南非现在正在面临这样的选择。我们将不会投降,我们的维一选择是采取一切手段,尽力保卫我们的人民、我们的未来和我们的自由……

  我们一贯坚持通过和平方式获得解放,这与解放运动的目标是一致的。虽然为时已晚,但我们仍然希望我们的第一次行动将唤醒每一个人,让大家认识到国民党人的政策正在导致一种灾难性后果。我们希望,政府及其支持者能够及时地醒悟,以便在问题发展成内战之前使政府及其政策都发生改变……

  政府对爆炸行动感到震惊,将这种破坏行为谴责为极大的犯罪。南非白人意识到,他们正坐在火山口上。南非黑人认识到,非国大不再是一个消极反抗组织,而是刺向白人政权心脏的一杆锋利的长矛。“民族之矛”计划在两周后的除夕夜再进行一次行动,用爆炸声迎接新年,象征着民族解放运动进入新的时代。

  从此,抓捕“民族之矛”的成员成了南非特警的首要任务。南非政府将“民族之矛”战士看作他们生存的最大威胁。

  曼德拉留起了胡子,戴起了帽子,戴上了眼镜,昼伏夜出。将西装换成了工作服,住在白人区里。曼德拉在白人战友家里住过,医生朋友家、农场里、城市里的家庭旅馆……曼德拉住过很多地方。在有些地方,妻子温妮带着孩子来看过曼德拉,还是自己开着汽车来的。仅凭这样简单的化装和松懈的隐藏,南非政府愣是大半年没有找到曼德拉。看来,那时南非政府的特务系统不太发达。

  曼德拉在一位白人战友家住过两个月,白天藏在屋里,晚上出去活动。和所有黑人一样,曼德拉喜欢将鲜牛奶放在窗台上摆酸了再喝,非洲人叫这种自制酸奶“阿玛西”。一天,曼德拉正在屋里和战友谈话,听见窗帘外面有两个非洲人在用祖鲁语说话。

  一个说:“那个窗台上怎么会有我们的牛奶?”

  另一个问:“什么?”

  “阿玛西。”

  曼德拉立即意识到,那个眼尖的家伙看出了问题。只有黑人才会这样把牛奶放窗台上,黑人怎么会住在白人区里?第二天,曼德拉就转移了。

  在一个甘蔗种植园农场里,曼德拉冒充政府派来评估土地的农业示范员,和农场工人住在一起。组织上为曼德拉配备了农业示范员的工具,曼德拉却对这项工作一窍不通。夜里常有人开着轿车来到农场,其中有些人是当地的政治人物。曼德拉常常夜里开一夜会,白天睡一天觉。这都不像一个农业示范员的所作所为,但农场工人们并没人打听这个大个子究竟是什么人。

  一次,曼德拉从教堂做完礼拜出来,向一位长者表示感谢,感谢长者对自己的关照。长者说:“千万别客气。但是,年轻人,请告诉我,鲁图利酋长要干什么?”曼德拉吃了一惊,很快回答:“你最好亲自问他,我无法替他回答。但据我的理解,他要我们的土地重归我们,他要我们的国王重新当政,他要让我们能够自己决定自己的未来,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长者继续问:“他没有军队怎么办?”

  曼德拉很想告诉那位老人,我正在忙着组建军队。但他不能说。老人的问题鼓舞了曼德拉,同时也提醒了曼德拉,他在一个地方待得太久了。第二天,曼德拉又转移了。

  在另一个农场,曼德拉化名大卫·莫扎马义,以替房主看房子的男佣身份住在一幢空房子里。曼德拉在这里会见了“民族之矛”的很多重要领导人,为即将开始的行动进行策划。温妮带着孩子来看曼德拉,曼德拉十一岁的小儿子也来了。儿子和一个当地孩子在一本杂志上看到曼德拉转入地下前的照片,儿子惊喜地说:“那是我爸爸!”当地孩子不相信,儿子更加要证明自己,他告诉当地孩子,他爸爸的名字叫纳尔逊·曼德拉。当地孩子反驳说:“不对!你父亲叫大卫·莫扎马义。”并跑回家向自己的母亲求证,他母亲说:“是的,他父亲叫大卫。”

  曼德拉意识到,他的身份又暴露了。但是,这次曼德拉没有立即转移,因为他接到了一个新任务。这个新任务让曼德拉一周后做了一次较长时间的长途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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