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没弄到,汉龙很懊丧,已经好几天了,他就漫无目的地在官道上,在野地里一路走着一路想着自己的心事。

  汉龙很羡慕刘继祖,因为刘继祖有学问,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古今中外,见多识广,不为别的,光是夏日瓜棚豆架乘凉,冬日炉火取暖时,谈天说地,评说世事,就很让人飘入云端了。

  可自己呢,一年到头扛着锄头耪地,面朝黄土背朝天。

  不过,汉龙除了跟父亲学武术,也念过冬仨月,也看过几本古书,他还看过族谱,上面记载,先祖曾经是某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红得发紫的大官,后来横祸降临,差点满门抄斩,劫后余生的子孙从此夹着尾巴做人,再也不愿为官参政,就归乡种地了。

  汉龙为祖先感到惋惜,惋惜归惋惜,化解不了眼前的劫难啊!

  谁也想不到,官道村会经历这么大的劫数,差不多都死了,留下来的人真是万幸。

  这时边想边走,却不防路上有一小块石头,绊了他一脚,他用力一跳,才没至于摔倒,可是脚趾生痛,火辣辣的。

  他坐下来,摸了一下,原来鞋子都踢破了,趾甲也烂了,他吸了一口凉气,又流下泪水,又开始在内心深处呼喊凤子的名字,黑暗中他仿佛就看见乡亲们站在他面前,乡亲们啊,俺一定要为你们报仇,俺要用鬼子的死来祭奠你们。

  想到此,汉龙就落下泪来,他抹了一把,接着漫无目的地走。

  黑夜掩盖了人间一切的悲苦与欢乐,只剩下死寂沉沉。

  汉龙感到很疲惫,若不是那支撑着他的强烈复仇之心,他倒宁愿倒下去,不愿再爬起来。他跌倒了好几次,每一次的跌倒都引发出悲痛的泪水,每一次的泪水又激发出他更强烈的仇恨,是仇恨拖着他伤痛的躯体。他在心里铁铁地决定:以后什么也不干了,就找机会杀鬼子。

  他没回自己的家,而是找到顺子和刘耀勋,他很信任耀勋,耀勋曾在宋哲元的军队当过兵,跟一位连长练过枪法,只是在一次战斗中,部队被打散,耀勋找不到队伍,回到了官道村。

  见面后,话没说,眼睛先湿润了。

  刘耀勋轻轻扶着汉龙的肩膀:“汉龙,别激动,咱们一定要报仇雪恨。”

  汉龙静下来说:“耀勋,顺子,为了表示决心,我提个建议,你们如果同意,咱仨结为盟兄弟,好不好?”

  “好!一言为定!”

  说完,他们各自端起一碗酒,冲着南面“咚”的跪下了。

  “苍天在上,官道村各位父老在上,今天汉龙和刘耀勋、顺子歃血为盟,共赴沙场,诛杀小日本,为官道村死去的乡亲报血仇大恨。”

  盟誓完毕,汉龙仰脖儿一口干了,然后把空碗猛地砸在地上。刘耀勋和顺子也随之一饮而尽。

  汉龙郑重地说:“顺子,咱哥仨就你娶媳妇了,假如去杀鬼子,我和耀勋多去多杀,你尽量少靠前。”

  耀勋也说:“是啊,弟妹还不知道咱们结拜的事,咱去杀鬼子,遇到危险,你就先猫着,有我和汉龙呢。”

  顺子嗫嚅着说:“那,那,我也要杀鬼子,遇上杀鬼子的机会你们得带着我。”

  耀勋说:“咱要杀鬼子,就得黑夜行动,就得摸清鬼子情况。”

  “嗯,好,咱今晚就到县城边看看情况。”汉龙的拳头攥得嘎吱响。

  而后,仨人饱吃一顿,然后睡了一觉,待天色昏暗下来后,仨人便钻进了青纱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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