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自谋生计


  佳士提斯在约翰内斯堡认识各种各样的人,在这个城市里混下去问题不大。曼德拉在这里也不是完全举目无亲。曼德拉的一位堂哥在约翰内斯堡做卖衣服的小商贩,曼德拉去投奔了他的堂哥。

  堂哥热情接待了曼德拉,曼德拉告诉堂哥自己想当一名律师的理想。堂哥夸曼德拉有志气,并带曼德拉去见了一位“约翰内斯堡最好的人”。这位“约翰内斯堡最好的人”就是瓦尔特·西苏鲁。

  西苏鲁成为曼德拉的政治引路人和终身战友是后话。西苏鲁第一次见到曼德拉时,就喜欢上了这位同样来自特兰斯凯的、身材高大魁梧的小伙子。曼德拉告诉了西苏鲁自己在黑尔堡大学学习的情况,并且告诉西苏鲁自己的理想是做一名律师,准备通过南非大学获得相应的学位。西苏鲁对曼德拉的理想深表认同,他向曼德拉推荐了一位白人律师。

  这位白人律师是一个犹太人,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名叫拉泽·希代尔斯基。希代尔斯基是西苏鲁的朋友兼生意伙伴。西苏鲁说,希代尔斯基是个高雅而进步的人,是个热心于非洲教育的人。曼德拉后来也与希代尔斯基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

  曼德拉同样没有告诉西苏鲁自己违背摄政王意志从家乡逃出来的事。我想就是告诉了,西苏鲁也会继续帮助曼德拉。西苏鲁不是摄政王那个圈子里的人,他帮助曼德拉不是因为摄政王。希代尔斯基更不会因为这事而不帮助曼德拉,他和摄政王毫无瓜葛,他也真心喜欢曼德拉这个黑人小伙。

  于是,曼德拉这才算真正走上了自谋生计的路,成了一位在约翰内斯堡独立生活的非洲青年。

  离开西苏鲁的办公室时,堂哥告诉曼德拉,西苏鲁从来没有通过标准六级教育考试,也就是说,西苏鲁只有相当于小学毕业的学历。这让曼德拉大吃一惊。在此之前,曼德拉一直认为,教育是一个人成功的必要条件,无论当官还是经商,文科学士学位是最起码的条件。曼德拉思想中对教育的认识首先被颠覆了。

  后来,这种颠覆一直在继续。在约翰内斯堡,曼德拉发现很多杰出的官员根本就没上过大学。当然,曼德拉的理想不同,当律师是要有法律学位或律师资格证的,文科学士学位又是法律学位和考律师资格证的前提条件。曼德拉继续坚持学习。到曼德拉学完文科学士学位所要求的全部英语课程时,他的英语流利水平和口才也比不上许多从来没有获得学历证书的人。和西苏鲁这位小学都没毕业的大哥相比也差很远。

  曼德拉认识到,学校教育并不是教育的全部。社会实践才是更大、更有效的教育。

  工作落实后,曼德拉准备搬到圣公会教堂的马布托牧师家里去住。马布托牧师是泰姆布人,算是曼德拉家族的世交。马布托牧师是一个慷慨且信奉上帝的人,马布托太太也是一个热情好客、乐于助人的人。他们认为自己有责任帮助曼德拉。马布托牧师经常说:“我们的祖先教导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在马布托牧师家住了不久,曼德拉又经历了一次教训。一天,一位金矿协会的人造访了马布托牧师。当初曼德拉和佳士提斯去金矿协会找伍德先生时这位先生全程在场,他知道曼德拉他们被皮利索工头从达克朗金矿赶出来的事。第二天,马布托牧师就告诉曼德拉,曼德拉不能再住在他家了。

  显然,摄政王的影响还在。也显然,曼德拉还没有真正成熟起来。马布托牧师请曼德拉离开自己家不完全是因为害怕得罪摄政王,主要是因为曼德拉欺骗了他。基督教教义和英国式文明在马布托牧师精神里的地位更高,撒谎不可原谅。

  有人说,政治家就是职业撒谎人,曼德拉撒的那点小谎根本不算什么。曼德拉还是为自己不该撒谎的时候也撒谎而懊悔。当然,曼德拉那时还不是政治家,甚至对政治毫无兴趣。当曼德拉成为政治家后,他也不以撒谎见长。

  了解了全部事实,马布托牧师还是同情曼德拉的,马布托牧师介绍曼德拉住到他的邻居库玛先生那里去。库玛先生是亚历山大很少的几个拥有土地的黑人精英之一。库玛先生也是泰姆布人,估计也属于摄政王圈子里的。但库玛先生的房子是出租的,这就不是单纯帮忙,而是属于商业行为了。

  库玛先生租给曼德拉的房子是一间比棚子好不了多少的简易房,房子的地面又脏又乱,没有取暖设备、没有电、没有自来水,但这却是曼德拉第一次拥有的属于自己的小天地,曼德拉心满意足。

  因为西苏鲁的推荐,希代尔斯基同意在曼德拉取得文科学士学位时聘用他。在南非做一个合格的律师,除了要求一定的学历文凭和资格证书外,还需要经过几年的学徒期。曼德拉正好利用这个学徒期在南非大学读函授。

  南非大学当时是,现在仍然是南非最大的面向黑人的公立大学。南非大学可以算是世界大学之林中远程教育的先驱者和典范,她的学历证书得到全世界(包括中国)的认可。远程教育的形式很受欢迎,有志青年可以通过函授获得学历证书和学位。今天的南非大学有二十多万学生。

  曼德拉在律师事务所学徒每周只有二英镑的收入。学徒还要交学徒费。房租、交通费、学徒费、学习费用占了收入的一半。生活费永远不够。那时的曼德拉是个标准的“月光族”。当然,这也是真正意义的自谋生计和独立生活。

  为了省路费,曼德拉经常早上跑将近十公里去城里上班,晚上再跑回家。差不多一天跑一个半程马拉松。要不是在黑尔堡大学时练过越野长跑,估计这样跑一次第二天就起不来了。曼德拉常常饿着肚子度过一天又一天。别人送的一套旧衣服补丁摞补丁地穿了将近五年。

  曼德拉在约翰内斯堡亚历山大区的一年生活里真正体会到了贫穷的含义。

  在经常饿肚子和没钱坐车的情况下,曼德拉认为,蜡烛是他生活中更重要的物品。没有蜡烛就无法学习。曼德拉买不起煤油灯,蜡烛陪伴着曼德拉每天苦读到深夜。曼德拉要坚持完成南非大学的函授学业。

  这也是一个伟人的基本素质,宁愿饿肚子也要学习。饿肚子的滋味是很不好受的。如果将买蜡烛的钱买了食物,吃饱后躺在黑暗里睡觉,这也是一种人生态度。这就不是曼德拉了,也决成不了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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