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到了家沏茶喝了一会儿,顺芳又来了电话:“爸,我们定在满福楼,晚上七点钟,我也告诉了小雨他们一家,我们还想叫宋姨来。”

  “好,我跟她商量商量。”

  我放下电话对宋茹君说:“顺芳说让你也去呢,你去吗?”

  “是她要我去还是你嘱咐的?”宋茹君说。

  “当然是她让你去的,我没嘱咐。”我说。

  “那她应该给我打个电话,你媳妇是那么容易叫人呼来唤去的人吗?”宋茹君说。

  “好,我叫她给你打,不过今天满雨他们一家子也去,你可别跟他计较,我保证,他敢耍三青子咱们站起来就走人。”我一想到满雨去心里就紧张,我实在是怕他再次伤害了宋茹君。

  “呵呵,你不用那么紧张,他又不是没跟我耍过,结果呢?我之所以回避他是为了你少着点儿急,犯不上。我既然去了我就不在乎他什么态度。”宋茹君说。

  话音未落宋茹君的手机响了起来:“喂,顺芳啊?好啊,你怎么想起了去满福楼吃?好吧,不见不散。”

  “你看不用我嘱咐,顺芳这孩子还是懂事的。这满福楼在哪?”我说。

  “景山公园后身,安定门内大街。地方选的不错,顺芳说她也没去过,只是觉得这个饭馆的名字不错,晚上陆宪开车来接咱们。”宋茹君说。

  到了晚上,陆宪果然开着车来接,宋茹君从衣柜里拿出一个深蓝色的法兰绒外套和一件白色的高领羊绒衫说:“老祺,把这个换上。”

  “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我说。

  “都叫你知道了你就偷着吃了,快换上。”宋茹君说。

  到了饭馆,顺芳和李晴早就等在门口。

  我和宋茹君下了车,李晴最先迎了过来搂住宋茹君不撒手:“宋姨,我想死您了!结了婚就把我忘了吧?”

  顺芳看着我这身打扮说:“爸,您可真够精神的。”

  “满雨他们到了吗?”我想起满雨还是担心。

  “还没呢,刚才给沈洁打电话说已经出门了。”顺芳说。

  “你跟他说了宋姨要来吗?”

  “说了,我也嘱咐他不许耍混蛋,要不然就甭来。”顺芳说。

  “他怎么说?”

  “没说话,您放心他不敢,快进去吧,三楼包间让李晴领着你们去,我在这等会小雨。”顺芳说。

  李晴带着我们上了楼,葛群已经等在那,大家脱了外套落座,李晴和宋茹君说个不停。

  “这是见着亲人了?”我开玩笑的说。

  “那是,祺叔怎么着,您看着眼气?我又不是男的?”李晴说。

  “这孩子,拿起来就说。”宋茹君笑着说。

  “我瞧这样好不好,既然李晴和你这么亲,干脆给咱们做个干闺女得了。”我说。

  “那敢情好,我这就给您磕头。”李晴说。

  宋茹君连忙说:“不用磕头,我就认了你了。”

  李晴忽然眼泪汪汪的搂住宋茹君哭了起来。

  “怎么了?”宋茹君说

  李晴抹了一把眼泪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高兴的。”

  “瞧我,白白的捡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大闺女。”宋茹君说。

  “宋姨,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妈妈我可乐死了。”李晴说。

  “哎,不是认了吗?怎么还不改嘴?”我说。

  “这就改嘴,干妈!”李晴叫了一声。

  宋茹君也有些激动说:“你看,我没带着见面礼呀?哪天干妈另给你准备。”

  “不用里呀外的,您多疼我就是了。”李晴说。

  正说着话,顺芳和满雨三口进了门,小孙子看了看我又躲在沈洁身后。

  “这孩子,怎么看见爷爷也不叫?”沈洁说。

  “过来大孙子,让爷爷看看。”我拉过小江说。

  小江把头埋在我的两腿之间谁也不理。

  “没礼貌了爷爷不喜欢,你看谁来了?”我用手抬起小江的头说。

  小江看了看满屋子的人,眼睛停在宋茹君的身上。

  “你不认识她了?快叫奶奶!”我说。

  小江再次把头埋在我的身上没说话。

  大家坐齐了,满雨坐在我旁边,我看了看他的脸色倒也平和,但是并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

  “有什么爹就有什么儿子,你怎么不叫人?”我问满雨。

  按理说我这句话有些找事,可是我必须这么干,他们必须承认宋茹君,如果我再不坚持我都对不起她。

  满雨看了看宋茹君没说话宋茹君拦住说:“人到齐了吧,顺芳,点菜上菜吧。”顺芳答应了一声去叫服务员。

  宋茹君就是个机灵人,这样做既避免了尴尬又拿出长辈的身份,两全其美。

  菜上齐了,沈洁还给我预备了一个大蛋糕。切了蛋糕大家开始吃饭,席间各找各的聊天,小孙子也过了那个劲儿,像往日一样跟我要这要那。

  “满雨,听说你要开个饭馆是真的吗?”陆宪问满雨。

  “正在筹备当中,争取尽快开业,就是这厨子费劲。”满雨说。

  “怎么?厨子还不是有的是?”我说。

  “厨子是有的是,真正科班儿的好厨子还是难得,好厨子价钱太贵,请个一般的我又怕他砸了我的买卖。”满雨说。

  “好厨子顶半拉掌柜的,叫我说宁可多花俩钱儿也请个好的,特别是你这个饭馆刚开业,开始弄不好就缓不起来了。”我说。

  “还有,我的资金还是不够,我这次在装修上也下了功夫,弄我就弄个像样的,不能像街边那些小饭馆似的,弄俩炒勺一个汤锅就开业。”满雨说。

  “那也得量力而行。”我说。

  “我就知道您得这么说,怕我找您要钱对不对?您是不缺钱花吧?您瞧您这件法兰绒的外套就得个千八百的,我姐受了他前夫的产业又傍上一个律师,钱也应该不成问题,这家里就苦了我了,工作没了,家里还有两张嘴,我得自个儿刨食吃去。”

  “小雨,今天是爸的生日,能不能说点儿别的?”顺芳说。

  “我也瞧出来了,现在你们是各自打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满雨说完喝了一大口酒放下酒杯。

  “你别有的也说没得也说,我们还少帮你了?”我说。

  “好,各位慢慢儿吃,我先走了,沈洁,你跟我回去吗?”满雨说完站起身来。

  沈洁看了看我,我想满雨走了也好,不然又不知道他能说出什么来,虽然今天这个饭吃的也不算太痛快,好歹局势还是稳定的。

  “你跟他走吧,孩子也困了。”我说。

  满雨三口穿好衣裳走了,大家继续吃饭,虽然还是有说有笑,气氛却显得凝重了很多,这显然是满雨留下的后遗症。

  吃完饭大家出了门,陆宪要送我,我拦住了说:“我跟你宋姨走走,刚吃了饭消化消化,今天的天气还算暖和。”

  “你跟李晴怎么样了?”我问陆宪。

  “还那样,她这个人的脾气忒大,一句话说不来就翻脸。”陆宪说。

  “李晴是个好姑娘,漂亮能干,谁还没点儿脾气呢?泥人还有个土性呢。”宋茹君说。

  “你们说我什么呢?”李晴走过来说。

  “夸你呢。”陆宪说。

  “你能夸我?”李晴说。

  又聊了几句大家分了手,临走的时候李晴说:“干妈,我可是认真的,你得把我当您女儿。”

  “当然,妈是那么好叫的吗?等着吃到你和陆宪的喜糖,陆宪就是我姑爷了。”宋茹君说。

  已经是三月底,夜晚虽然还是有点冷必定是能容人了,空气也新鲜我和宋茹君顺着地安门大街往南走,远远看见了景山上的亭子。

  看见景山又让我想起了老康,心里一阵的难过。老康走了,人是早晚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不知道他到了那边怎么样,是不是还那么倔。

  “你是不是想起了我师哥?”宋茹君问。

  “我说老伴儿啊,你是能钻到我肚子里的孙悟空啊?你怎么知道我正在想他呢?”我听了问。

  “看见景山我也想起了他,老祺,我有个想法。”

  “你说。”

  “老康走了,康健又不在我师姐身边,剩下她一个人在云南那样边远的地方孤苦伶仃的。”

  “是呀,你的意思呢?”

  “我想把她接到北京来跟咱们一起,省得她一个人。”

  “那当然好。”

  “咱们这些老年人孤单这两个字最可怕,咱们一起扎堆儿抱团取暖,自己照顾自己,不能指望孩子们。对了老祺,刚才你儿子说的关于雇厨师的事的确也是个难题。”

  “不管他,让他折腾去,你瞧他今天,连句人话也不会说,我想起他就来气,我怎么养活这么个混蛋的儿子呢?”

  “话不是那么说,你也不可能真的不管,老黄有个朋友是东兴楼的厨师,现在也退休在家呢叫陈德旺。岁数大了可能受不了那么大的累,给你儿子带个徒弟把把关还是没问题的,人家原来是东兴楼的厨师长呢。不行跟老黄说说,叫他去满雨那帮忙,工资咱们跟他商量,哪怕是给孩子搭点儿总得让他把饭馆做起来,不然他吃什么呢?”

  “老伴儿,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说什么呢?”

  第二天,宋茹君给老黄打了电话,老黄联系了陈德旺,工资谈好八千。

  我赶紧给满雨打电话,满雨听了价钱说:“爸,八钱块钱行吗?您在哪儿找的?”

  “人家是东兴楼的厨师长,现在退休了,是我一个老朋友,不是看我的面子人家给一万都不来。”

  “东兴楼的厨师长八千块钱?”满雨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行不行吧,人家也不缺钱花,就是为了帮我一个忙。”

  “要真是那样我可捡了大便宜了,您赶紧让他来。”

  “你得亲自接他去,这也是长辈。”

  “好,我明天就找您一起接他去。”

  晚上,我跟宋茹君一起去了老黄那,约了陈德旺。陈德旺个子不高沉默寡言。大家客气一番我把这些事都告诉了陈德旺,陈德旺听了点了点头说:“没问题,可你要是让我盯灶我可盯不了,我这岁数了,我给他把把关带个徒弟,把徒弟带出来我就不能干了,家里老伴儿身体不好也没人伺候呢?”

  到底是他自己的事上心,满雨第二天早晨就打车到了我家楼下打电话,临走的时候宋茹君说:“我嘱咐你的话千万别忘了,别说是我给他找的厨师。”

  我点头答应着,心里却替她委屈。

  跟着满雨接上陈德旺到了满雨的饭馆,这是一个新开发的小区,果然没有饭馆,楼下的底商也大都在出租。

  满雨的饭馆已经装修临近尾声,我进去看了看,看来这小子是下了功夫,装修的很不错。这是一家老北京风味的饭馆,八仙桌太师椅,墙上还挂着马海芳的北京风情画。

  “爸,怎么样?”

  “看着是那么回事。”我说。

  “北京风味的饭馆都要臭街了,你怎么张罗开这么一家饭馆?”陈德旺问。

  “我也想了半天,虽然说北京饭馆现在不少,可是真正做的是味儿的没有几个。再说,老北京的玩意儿虽然算不上什么高档菜,但是成本低,就是麻烦点儿。”满雨说。

  “陈师傅,我听说北京的大菜都是山东菜的底子,您正好是这行的出身。”我说。

  “这个没问题,但是咱们做什么事要凭良心,不能蒙人也不能一锤子买卖,好多饭馆开业的时候都好着呢,三天以后包子就掉底儿了,这可不行。”陈德旺说。

  “我儿子没干过,您得多指教他,不听话您找我,满雨,陈师傅是我的朋友也就是你的长辈,你得多听他的。”

  “您放心吧。”满雨说。

  又看了看后厨陈德旺提了点儿意见,中午就在满雨的饭馆里吃了顿面,我就送陈德旺回了家。

  晚上回家,宋茹君告诉我,她给师姐打了电话,师姐说,她也想过回北京,但是想到康健两口子上班,到了北京也是一个人,想起老康又觉得伤心,何况必定在云南混了这么多年,也有些朋友所以暂时不想回来。

  “那怎么办?”

  “我说让她来住一段,慢慢儿的她也就会习惯的,必定她是北京生人哪?”宋茹君说。

  “她怎么说?”

  “她答应天儿暖和了来北京看看咱们。”

  “吃什么呢?”我看到宋茹君并没做饭。

  “我还以为有人管你饭呢。”

  “冰箱里还有点羊肉和切面,我给你来个羊肉汆儿面怎么样?”我说。

  “好啊?”宋茹君听了有些兴奋的说。

  羊肉汆儿面非常的简单,羊肉切片用酱油,味精,胡椒粉,葱末,姜末调成汁,把羊肉片倒在里面入味儿,锅里煮面条,煮熟了把羊肉连汁倒在里面,放上点香菜末淋上点香油出锅。

  我把两碗羊肉汆面端上桌子说:“羊肉汆儿面来喽!”

  宋茹君看着说:“真香!”

  “只可惜没有香菜。”我说。

  “这就挺好啦!”宋茹君说。

  看着宋茹君吃的像个孩子我心里不由得一种爱怜:“慢点儿吃宝贝儿,你要是爱吃我老给你做。”

  宋茹君听了放下筷子看着我,忽然站起身走过来抱住我哭了。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我一时感到慌乱。

  “老祺,你别不高兴,我的那位以前就老是这么叫我,我最爱听这个称呼,我觉得我这辈子怕是再也听不到了,今天你这么叫我……。”宋茹君爬在我肩膀上抽泣这说。

  “你要是想听我天天叫,你就是我的宝贝儿。”我说。

  那天晚上,宋茹君蜷缩在我的怀里睡的异常安慰,就像一个婴儿一样,我发誓,一定要好好的疼她。

  沈洁听了我的话,周末都把小江给我送来,我跟宋茹君的生活又多了乐趣。只有一条让我发愁,那就是星期天晚上沈洁来接他的时候,他总是不乐意走,非得宋茹君许愿才能把他糊弄走。

  不知道是满雨的努力还是陈德旺的手艺,他的饭馆开的红红火火,头一个月净赚了一万块钱。

  “媳妇儿,满雨挣钱了。”我跟宋茹君说。

  “买卖有赔有赚,这才刚开始,什么时候他自己会走路了,咱们就不管了。”宋茹君说。

  “他要是能成人我也就踏实了。”我说。

  “人有钱不见得是好事,我现在发愁的不是他不赚钱,我发愁的是他赚了钱怎么办?”宋茹君说。

  “他赚钱咱们不就省心了吗?”我说。

  “老祺,你爱了半天京剧,前车之鉴,人是没有受不了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你看看现在多少人不是因为穷而是因为有了钱才倒霉的。”宋茹君说。

  “请教军师大人,你我当如何应对?”我说。

  “你气我是不是,我怎么又成了军师了?还是那句话,静观其变。”宋茹君笑着说。

  我跟宋茹君的生活走入了正轨,平常日子我和她形影不离的逛逛街,和票友们唱唱戏,周末小孙子来我们仨人又是一乐,我都觉得我忙不过来了。我老伴儿过去给我的,宋茹君都给了我,我老伴儿没有的宋茹君也给了我,我真的享受到了生活和爱情的滋味儿。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