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白宇华已由金宁市公安局局长擢升为省检察院检察长。在反腐浪潮中,这个位置称得上位高权重,比一般副省长的影响力都大。白宇华对女儿疼爱有加,听到女儿与黄辉的绯闻后,心中既震惊又愤怒。他亲自找到黄辉,审问黄辉是如何勾引白冰的。黄辉如实相告:我从来没有勾引过她,至今为止,也从来没有对她有越轨行为,但是,我从内心已爱上了她。白宇华严正警告:你没有资格爱我的女儿,如果不立即悬崖勒马,放弃非分之想,我会动用一切手段,让你生不如死。
  与此同时,白宇华遏止住内心的怒火,循循善诱地开导女儿:别说你与黄辉年龄悬殊,即使排除这一因素,凭黄辉这种有争议的人物和高层对他的态度,今后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婚姻是一个人的终身大事,岂能因一时冲动而遗憾终身。凭你的条件,全中国的白马王子可以任你挑选。想不到女儿只回答了他一句话:在我看来,全中国的白马王子只有他一人。白宇华在对女儿多次劝说无效的情况下,对女儿说,你这样执迷不悟,我就只能拿黄辉开刀了。白冰听了态度更加决绝:如果你敢擅用权力对黄辉动一根汗毛,就等着亲自为我收尸吧!白宇华明白女儿此话的含义,也深知女儿说得出做得到的个性,权衡之下,没有对女儿采取强制手段,只是要求女儿好好思考一段时间再做决定。而白冰也知道,父亲的暂时让步只是一种权宜之计,他决不会就此罢休。从小她对父亲就有着一种特别的感情。由于母亲在她九岁时就因车祸高位截瘫,丧失了生活自理能力,是父亲既当爹又当娘把她照料抚育成人。父亲也没有因为母亲的残疾而对她弃之若履,另寻新欢,其中固然有他对母亲专注的爱,可更多的可能是因为她不愿伤害女儿。父亲是她最亲的人,可不是她最敬重的人。她不完全清楚父亲是不是一个贪官,从小就知道父亲有收藏古玩的嗜好,来家中送礼的人,几乎都不送钱,大多送古玩。她对此原来一直有些好奇,也仅认为这是父亲的爱好而已。近年来,随着社会阅历的增长和专家的指教,她才对古玩的价值和奥秘有所了解,从而动摇了她原来对父亲的道德评价。她害怕父亲在“权宜之计”后会突然对黄辉重拳出击,在经过精心策划后偷走了父亲的大部分古玩,秘密地藏匿于江河市枫叶尚郡,打算待古玩出手后,把所得资金帮助黄辉和他的女儿移居国外,然后再伺机在国外与黄辉相聚。
  而白冰藏匿的地点之所以选在江河市枫叶尚郡,这里面有一段故事。五六年前,有一个搞建筑的老板到家中拜访白宇华,说他在江河市建了一批还算上档次的小产权别墅,为白宇华在山顶留了一套,且已精心装潢好,请白宇华笑纳。白宇华微笑了一下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能收,也没有用。过了一会儿又补充道,假如你实在坚持的话,暂且把它作为我女儿今后旅游休假的歇脚之地,产权仍然归你所有。白冰当时不明白其中的奥秘,在旁听后兴奋地说,好呀好呀,给我个自由自在的空间我当然高兴啦。当时她只是一句戏言,没想到后来竟派上用场。
  夏中华听完黄辉这段叙述,既为老师的磨难难过,又为他有一个如此痴情的红颜知己而欣喜。同时,对于老师要求他取消与白冰的这桩古玩交易感到十分为难。如果白冰卖出的真是父亲白宇华的贪赃之物,确实可能构成犯罪,而自己作为买主,虽然不一定受到刑事追究,但仍逃避不了应有的责任。现在的麻烦是,其中有两尊佛像已转让给了郑凤祥,且他已付了款,要从他手中追回,恐怕并非易事。回想起来,当初自己在圌山顶上与郑凤祥邂逅,郑凤祥请自己寻购佛像,并提出最好是南北朝时期的,第二天就很快成交。这一切恐怕未必是巧合,会不会是有人事先的布局甚至设下的陷阱?倘若是这样,对方的目的何在?想到这里,夏中华不禁有些毛骨悚然。他对黄辉说:“老师,我已理解您的苦衷,也一定会按照您的要求,把我从白冰那里买来的古玩悉数退还给她。但是,这恐怕要等一些时间,甚至要费一番周折。”
  “为什么?”
  “因为有几件东西已在别人手中。”
  “对方是什么人?”
  夏中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黄辉:“您是否听白冰说过,那个给白冰父亲送小产权别墅的建筑老板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黄辉说:“这个白冰倒没有向我说过,但我好像听说,他有什么把柄被白宇华抓着。”
  “什么把柄?”
  “我说不清,你可以问白冰。唉,中华,你为何对这位建筑老板如此感兴趣?”
  夏中华深深吸了一口烟,显出担忧的神色,说:“我隐约感到,这位建筑老板不是一般的土豪。他借我的手购买白冰的古玩,不知是何用意?倘若他与白宇华有着某种特殊关系,那就不仅会影响到我退还白冰的古玩,而且可能会影响到您与白冰的关系。”
  “想不到事情如此复杂。”黄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神情有些忧郁。“白宇华对我采取任何手段,我都无所畏惧。我是个男人,应该经受得住风吹雨淋,电闪雷鸣。再者,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相信正义终能战胜邪恶。令我担心的是白冰受到委屈和伤害。说心里话,白冰是我这辈子遇到的唯一深爱的女子,也正因为爱之深,情之切,我才要一切为她着想。我担心她如果真的与我这样一个‘异端分子’相结合,是否会让她幸福?是否会浪费她的青春并耽误她的前程?我还担心,一旦接受了她,如何与她的父亲相处?为此,我常常深陷矛盾之中。我请你告知她现在的藏身之处,既是想劝她不必为我铤而走险,又是想坦诚地与她交谈一次,让她放弃对我不切实际的想法,去寻找使她得到安逸和幸福的爱情。”
  夏中华对老师坦荡的胸襟和高尚的情义深深敬佩,但他觉得老师由于长期专心于学术研究,书生气太足,对社会上的暗礁险滩缺乏防范意识,便说道:“即使我告诉了您白冰现在的住所,您也不一定能见到她,反而可能对他造成麻烦。”
  “为什么?”
  “因为我担心您的行踪早被人跟踪,不仅如此,您的交通工具也可能被人监听,甚至您家中或办公室都可能被人安上了窃听器。我的一位兄弟张小虎在江河市公安局负责刑侦工作,他曾提醒过我,有人会利用各种所谓侦探公司兴风作浪。因此,我觉得在目前的情况下,您不仅不能去见白冰,就是与她的通讯联系,也要改变方式。”
  黄辉双目圆瞪:“中华,你是否想得太复杂了,朗朗乾坤,会有人敢如此目无法纪,胆大妄为,依法治国岂非成了儿戏?”
  夏中华吐出一口浓烟,烟雾在空中慢慢泅散:“理想和现实总是存在着差距的,对于某些权贵来说,他们的意志和利益永远高于法律。其实我只是一介书生,只是因为多年在社会上闯荡,对其中的凶险可能知道得比您多一点。”说到这里,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沉,“老师,您在此稍等,我出去一下就来。”
  夏中华走出包间观察了一下。他和老师所在的包间位于一楼的最里面,一边紧靠着厨房,一边与另一个包间紧邻,如果有人想窥听他们的谈话,一定会在隔壁包间。想到这里,夏中华鼓足勇气,猛地推开隔壁包间的门,疾步走进去。只见这包间里坐着两个四十多岁的男子,都是以茶代酒,抽着烟默不作声,看到夏中华贸然撞进,反应极快地侧过身来。其中一人严厉问道:“你是什么人?”另一人则敏捷地用皮包挡住了墙上一个黑色的挂衣钩似的物件。
  夏中华满脸歉意地说:“走错门了,实在对不起,请多包涵,请多包涵。”说完,不等他们继续问话,旋即退出,走进自己的包间,不由分说地一把抓住黄辉的手,带着他匆匆离开,结了账,上了车,一路狂奔。
  黄辉在车上疑惑地问道:“中华,出了什么事,为何如此惊慌?”
  夏中华道出了原委:“我刚才假装走错了门,走进隔壁的包间,发现里面这两个男人形迹可疑。其一,我进门的一瞬间,他们反应如此之快,没有专业的训练是达不到的。其二,两个男子在此吃饭,都不喝酒,这不太正常,至少说明他们要开车,并可能有任务在身。其三,他们包间壁上的那个像挂衣钩似的物件,我们包间却没有,这不合情理。这种物件我曾听张小虎介绍过,是一种名叫‘隔壁有耳’的窃听设备,不要说是木板的隔壁,就是钢筋混凝土浇铸的隔墙,也照样能够把隔壁的谈话全部录下,通过技术处理即可知道谈话内容。而其中一人下意识地挡住这一物件,这就反而欲盖弥彰,我猜测这两人很可能是白宇华的瓜牙,我俩刚才的谈话内容已被他们掌握。”
  黄辉觉得夏中华分析得颇有道理,他双眉紧锁,说道:“真想不到他们会用如此下作的手段!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夏中华思忖片刻,说:“我们的谈话涉及到有些敏感话题,好在有些事并没有明说,他们要想深入了解,必然会继续跟踪和监听,我们不妨给他们摆个迷魂阵,让他迷失方向。”
  “什么样的迷魂阵?”
  “我还未想周全,以后再跟您说。当务之急,您要把手机号码连同手机都换掉,且与我和白冰联系时不要在您的家中或办公室。”夏中华说话之间,见后面一辆黑色轿车跟踪着他的车,便提醒黄辉,我们后面有尾巴。
  “那怎么办?是否你停下车,让我下去吸引目标,你伺机甩开。”黄辉说。
  “不,我们的迷魂阵就从现在开始第一步。”夏中华从反光镜中观察盯梢者的举动,说道,“我们把车开到省公安厅去。”
  “你进得了公安厅的大门吗?”
  “没问题,张小虎帮我弄了个通行证。副省长兼省公安厅厅长笪维平为鉴定古玩的案子也找过我,据说他是个正派的铁腕人物。”
  “你想向他举报?”
  “不,现在举报,证据不足,反而会陷于被动,甚至被对方倒打一耙。”
  “那你目的何在?”
  “一是让这帮人有所顾忌。二是让他们以为我们向省公安厅进行了举报,从而采取相应的对策,在错误的对策中露出马脚 。”
  “你只是一介书生,能斗得过他们?”
  “凭我个人的力量无法与他们抗衡,也不想与他们多纠缠,但我不会屈服于邪恶,并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中华,看来在社会经验上,你是我的老师了。”
  夏中华没有心思再作谦逊之态,他紧咬牙关,踩足油门,向省公安厅疾驰而去……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