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出了家门,路上顺道给小孙子买了点吃的,进了儿子家门看见小孙子正在看电视,看见我小燕儿似地跑过来,我搂着孙子心里难过,这么多天没有机会和他亲近一会儿。沈洁从厕所里走出来,听得见洗衣机在转动。

  “爸!”沈洁叫了一声。

  “满雨呢?”我问沈洁。

  “还睡呢。”

  “这都什么时候了?”

  “爷爷,我给你叫他去吧?”小孙子说着跑进卧室。

  沈洁给我沏了杯茶,满雨迷迷糊糊的从卧室里走出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睡?”我问满雨。

  “我也不上班干嘛去呢?”满雨说。

  我想起了他要辞职的事问:“你干嘛不上班?初六不是都上班吗?”

  “我辞职了。”

  果然,我最不乐意听到的事还是发生了。

  “你干嘛辞职?”

  “爸,满雨要做大买卖了。”沈洁手里拿着洗好的衣服说完朝凉台走去。

  “做什么买卖?”

  “我想开个饭馆儿。”满雨说。

  “就凭你开饭馆儿?这北京的饭馆比吃饭的人都多,今天开业明天倒闭走马灯似地,你是做买卖的人吗?”

  “我们单位连支都开不出来了。”

  “你这样干跟谁商量了?”

  “爸,我还有人商量吗,谁还管我?”满雨说。

  “起码你得跟小江他妈商量啊?”

  “爸,您可别打我这张牌,如今您儿子不知道是在哪修炼成精,我说话可是不管事了。”沈洁从凉台走进屋里说。

  “满雨还是听你的,你应该给他拿主意才对。”我说。

  “那是过去的黄历了,我现在在他跟前说话都不如放屁,放屁还有个味儿呢。我也想了,人管人累死人,他也不是小江,我可不费这个劲了。”沈洁说。

  “爸,咱们先说正经的吧,我开饭馆要本钱,您原来说的您把拆迁的钱入了我姐的股份,可现在不行了,我得等着这笔钱做生意。”

  “把钱给你我不放心,你打了水漂怎么办?我说把钱给你就一定给你,你不乐意入股我不反对,如果你把这笔钱给小江存着让他上学用我没话说,你开饭馆我就是反对。”

  “我现在吃饭都是问题,我不能在家里等着沈洁养活我呀?再说了,就她那份儿工资也不够全家的消费呀?”满雨说。

  “你们单位真的黄了?”

  “不信您打电话问问哪?”

  “沈洁,你过来一下。”

  沈洁听了我的招呼,擦着手走到沙发跟前坐下。

  “满雨开饭馆我不同意,可是他大了,俗话说儿大不由爷,这钱我不能交给他,要是给我就给你,这钱得你把着。”我说。

  “成,您给她也成。”没等沈洁表态,满雨先就说了话。

  这让我想起了宋茹君的估计,这么大的一件事,沈洁不会袖手旁观,这不是她的风格。

  “爸,这可是您说的给我拿着,满雨你也听见了,别到时候你找补后账!”沈洁说。

  “钱你拿着成,可有一样儿,我开饭馆你得给我钱。”满雨说。

  “爷爷,您今天还走吗?”小孙子偎在我的怀里说。

  这句话让我很难回答,儿子这我是不能住了,可是孙子我是真的舍不得。

  “爷爷得走,可爷爷会来看你,给你买好吃的。”我说。

  小孙子一听眼泪汪汪的,我心里真难受。我有心把他带走,又想起了那天带他去宋茹君那儿的那一幕。

  听见说要给钱,满雨满面春风:“爸,您今天在这吃得了,我给您炒俩菜,咱们爷儿俩喝两口怎么样?”

  “是呀爸,您今天在这吃吧?”沈洁也迎合着说。

  “爷爷,在这吃饭吧?”小孙子仰着小脸儿看着我说。

  一家子留着我,我怎么能走呢?忽然想起宋茹君临走的时候嘱咐我的话,回去不回去吃饭要告诉她一声。

  我拿出手机打电话,宋茹君听了说:“那好吧,正好老黄他们又约我吃饭呢,我也不在家吃了。”

  放下电话满雨问我:“爸,您还得早请示晚汇报?我妈活着的时候您可没这样儿?”

  “你别给我添堵啊?”我听了心里不痛快的说。

  “臭嘴,逮着什么说什么。”沈洁说。

  因为刚刚过了年,冰箱里有的是鸡鸭鱼肉,也许是满雨想让我尝尝他的手艺,以便我能对他要开饭馆儿有信心,这小子真的认认真真地做了几道菜。

  “爸,这菜做的怎么样?”吃饭的时候满雨问我。

  “行,不错。”我说。

  满雨给我倒酒我急忙说:“别倒了,我戒酒了。”

  “哈!您的变化可真不小,从我记事的时候就看见你喝酒,喝了一辈子说戒就戒了?”满雨说。

  “我有血压高,对身体不好。”

  “您有血压高不是今天得的,你怎么早没戒呢?”满雨问。

  显然,满雨这样问我是有他的目的的,无非是要引出我和宋茹君结婚以后的变化这个题目。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呵呵,您还跟我转上文了,怕是我那后妈不让您喝吧?”满雨自己喝了一口说。

  “你要乐意叫她你就正经的叫,不乐意没人强迫你改口,闲的淡的给谁听?”我生气的说。

  “满雨,吃还堵不上你的嘴?你的胃做过手术,按说你也不应该喝,忘了你因为什么住院了?”沈洁制止到。

  “你要是不提这个我还把它忘了,我为什么住院你最清楚,还不是托你的福?”满雨斜着眼睛说。

  “你是吃饭还是斗气?”我说。

  “爸,您老来逢喜梅开二度这个我没办法,可是您这一结婚六亲不认好像也不对吧?”满雨说。

  “满雨……。”沈洁喊道。

  “别拦着他,让他说。”我想最好是让他说痛快了,这些日子我的脑子里一直就转悠这个问题,我和宋茹君以后跟他们怎么处?这不是我们一方面的问题,是双方的问题,我还真想听听他们的打算。

  “爸,这是我跟你说了我要开饭馆儿,您才拿出我那份儿钱来,我要是不说这钱是不是就没有希望了?您先别急,我知道我是您的亲儿子,俗话说虎毒不吃子。我没说您不想给我,我觉得是有人拦着您。”

  “你放屁,宋茹君从来都没拦着过,我还告诉你,要不是她的劝说我还真的不想给你。这钱是我的我有权利处置,我可以捐给那些穷孩子上学,我可以给那些有病看不起的穷人,我可以给那些受灾遭难的人,也可以给那些无依无靠的老人。”满雨把我气的直哆嗦。

  “既然如此,我还得感谢她是不是?”满雨说。

  “人家怎么得罪你了?你媳妇跑了是人家给你找回来的,你病了我们忙和着你是人家帮着你看着小江,我病了是人家伺候着我,那个时候你这儿子干嘛去了?”

  “宋奶奶还给我买好吃的呢。”小江插嘴到。

  “吃你的饭!”沈洁说。

  “好,她是大善人,她在您眼里头就是菩萨,西施这行了吧?”

  “怎么着,钱还没到手就跟我算起帐来了?”

  “不是我算账,自从您结了婚,这么些日子您来过我这儿几趟?都说年轻人娶了媳妇忘了娘,您这当老家儿的娶了后老伴儿就撒手不管了这对吗?”

  满雨的酒已经喝了很多,眼珠子已经是红的。

  “我跟你妈把你们俩拉扯大了,又把小江拉扯这么大,你还要我怎么管你?你管过我什么?”

  “爸,您别跟他一般见识,他现在脑子有了毛病,跟我也是这样儿。”沈洁说。

  “对了,我还想问问您,我这份儿您给了我了,我姐那份儿您再给了她,剩下您自己的那份儿您是不是要交柜上呢?”

  “你什么意思?我的钱我怎么处理那是我的事,我给谁花是我的自由,你管得着吗?”

  “爸,咱们别吵架,我这样说的意思是,我就没看错她,她还就是奔着您口袋里的那俩子儿来的,当然了,她只不过是没有全落下而已。”

  “满雨,你的岁数不大,心眼儿可不怎么样。她要是贪图我的钱财,如今我们俩都结婚了,我乐意给她你拦得住吗?我全都给了她你还能落下你那份儿吗?”

  “您这样说不对呀?房子是您跟我妈的,这里也有我妈一份儿,这笔财产我也有继承权。”

  “你懂得法律吗?不错,这笔钱是有你妈的一份儿,按照法律分配我和你妈一人一半儿。你妈不在了,我跟你还有你姐姐分你妈的那一半儿,就是那一半儿里我也占一半儿而不是今天这样全部的三一三十一的平均分。再说了,对这笔钱我有绝对的处置权,我要说不给你们你还真没辙。”

  “满雨,你喝多了吧?喝多了到屋里挺尸去,别在这招老头生气!”沈洁说。

  “不怕的,我就是想听听他是怎么想的。”我说。

  这顿饭生了一肚子的气,满雨已经喝多了,嘴里头说的什么已经含糊不清,沈洁把他连拉带拽的弄到屋里。

  “他就整天这样喝大酒你也不管他?”我问沈洁。

  “爸,我可真的管不了他了。”

  “可是以前他听你的呀?”

  “自从我玩牌输了钱以后,这件事成了他的把柄,动不动就揭我这个短儿,他说了,他喝酒并没有败家,是我耍钱才败家的。”沈洁说到这有点委屈起来。

  “他的单位真的黄了?”

  “是的,俩月没开工资了。”

  “他要开饭馆儿你也同意?”

  “那有什么办法,我不同意能怎么着?”

  我听了叹了口气,我无话可说,自己的儿子不争气我还能说什么呢?

  “爸,您真的要给我们钱?”

  “咱们不是商量好了吗?”

  “可是满雨要是拿这个钱开饭馆儿怎么办?”

  “不能给他,他有能耐自己折腾去,这个钱你们留着有大用处的时候用。”

  “爸,别看您走了时间并不长,满雨可跟从前不一样了。从前我一瞪眼他还知道个怕,加上有您震唬着,现在,我瞪眼他就跟我嚷,我真的辖制不了他了。”

  “你们的日子得自己过,我不能老在这儿当警察。”

  “爸,您别多心,您什么时候把钱给我们呢?我现在的确很紧,工资是月月光。”

  “我那笔钱存的是死期的,还没到期呢。”

  说了几句话又安慰了小孙子几句我穿好衣服走出儿子的家门,心里头就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我虽然和宋茹君结了婚,日子好像就应该重新开始,可是我觉得我一点儿也没能从过去的日子里走出来。我甚至想如果还是那样的日子好歹还有个预计,我只要闷着头干我的就行了,可是现在不同了,将来会是什么样我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儿子是我的,我不能撒手不管,可怎么个管法儿呢?因为这牵涉到宋茹君,牵涉到我这个新的家,牵涉到一系列从来没有经历过的问题。

  天灰蒙蒙的,雪也一直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自顾自的走着,想着心事。

  不知不觉的,我走到了景山公园的门口,原来我的腿也好像是有记忆似地,它就顺着过去的感觉领着我来到了这儿,我想既然来了不如进去看看。

  进了公园来到过去唱戏的亭子的山坡下,山坡小路的台阶上满都是雪,一个人都没有,亭子孤零零的矗立在山顶上。

  想起了离我而去的老伴儿,想起了老康,想起了老林,真是物是人非啊!

  “玉堂春含悲泪忙往前进……!”山后看不见是谁在吊嗓子,我顺着声音上了山。

  走到亭子里,看见一个中年妇女穿着一件红色的羽绒服,背对着亭子面向假山在唱。

  可能是一种预感,也可能是听到了身后有动静,她唱了几句回过头来,发现我站在那看了看我。

  听她的唱法应该不是个新手,起码是个戏迷,可是这大过年的一个人没有她怎么跑这吊嗓子来了呢?

  “天冷还吊嗓子?”我搭讪着问。

  “没事干哪?”她走到亭子里说。

  “是啊,过去我老是在这唱戏,最近有日子没来了,也不知道到这来的人还多不多?”我说。

  “不太多了,我每天都来。”

  “咱们这个岁数,不就是找个散心的地方吗?唱戏也解心宽哪。”我说。

  “您也喜欢京剧,您是唱什么的?”

  “老生。”

  “真的?我倒是真的想找个好点儿的老生唱一段《坐宫》,可是这里的老生都不行。”

  “就是一个玩儿,你也别太认真了。”

  两个人聊了一会知道,她叫孙云,也是一个单身的人,老伴儿故去一年多,她好像备受打击,说起话来有点着三不着两的不靠谱。

  “跟着谁过呢?”

  “我谁也没跟着,自己过踏实。”孙云说。

  “得想开了大妹妹,人早晚都得剩下一个,没有一块儿走的。”我安慰他说。

  “我就是不乐意回家,一进门儿我就想我老伴儿,总也是别不过这个劲儿来。”

  “那让孩子们来陪陪你呀?人多了热闹一岔乎不就好点儿吗?”

  “来了干嘛?我还得伺候他们吃喝?我哪有那个心气儿?”

  又是一个孤苦伶仃的人,这样的人现在真的很多,他们的日子真的需要关心,我是走过来的人,所以特别的知道其中的滋味儿。

  “要是试着找个伴儿呢?”我说着有些后悔,因为我是男的,我怕她听了多心。

  果然她听了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我赶紧解释说:“你别在意,我是好意,我有老伴儿。”

  “不是,我没多想,也有好多人劝过我,可是我就想,这么大岁数了,如果重新认识一个人能过到一起吗?”

  我想告诉她我的体会,可是我觉得很难开口,因为我的经历其实是不能回答她的问题的,又说了几句,天已经渐渐的黑了下来。

  “回家吧,回去热热乎乎的吃点东西,别想那么窄,怎么也得活着是不是呢?”

  两个人下了山走出了公园,孙云问我:“大哥,你每天还来这儿唱戏吗?”

  “我来不了了,我搬家搬的离着远了,所以好多日子不来了。”

  “哦,那再见吧,我还说呢,您要是来我跟您合作一段儿《坐宫》呢。”

  “等有机会,有机会我来。”

  天已经黑了,宋茹君没有向我估计的那样给我来电话,我也不在乎,谁天天问你在哪儿,我又不是孩子?

  一路走还是一路想儿子的事,虽然我不放心把钱给儿子,因为他不靠谱,可是给了儿媳妇就靠谱了吗?满雨看来是打定主意要开饭馆,而且是一定指望这笔钱,即使是把钱给了儿媳妇,儿子找她要她要是不给,这两个人不是又得打架?儿媳妇看来也是不同意我们开始商量的入股的办法,虽然她没说明,可是她说家里的钱月月光已经是说出了打算,也是要这笔钱。

  转念一想,儿子要开饭馆儿,假如要是真的做买卖而且能挣钱也不是坏事。现在的年轻人压力大,没有了铁饭碗,干什么不是吃饭呢?大学生站在马路边儿发小广告的不也有的是吗?虽然把钱给儿媳妇不给儿子拿着说着不好听,我不也是这么多年把工资条交给老伴儿吗?这就应了那句老话“老猫房上睡,一辈传一辈”。

  到底是给不给,给谁?这个主意谁替我拿呢?宋茹君看来是指望不上了,她不乐意掺合我们家的事,这也不怨她,可必定我是个没主意的人,我需要有个人给我拿主意。而且现在想起来,这变化真的很大,我过去过的日子不富裕,可没有什么事是费心思的,不过是个吃苦受累,现在为什么每走一步都有问题呢?

  回到家里打开门屋里黑着灯,宋茹君还没有回来。这顿饭吃到哪儿去了呢?难道是连上了晚饭?我想给她打个电话,又一想,宋茹君是个周到的人,如果她觉得事情不妥她是不会做的,她现在不回来一定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打电话会不会显得多余呢?

  虽然在儿子那吃的气比饭多,我并没觉得饿,自己沏了一杯茶打开了电视。

  电视里又是一台家庭调解的节目,不用看又是因为房子和钱,现在的人怎么回事,难道这世界上就再没有值得关心的事了?

  又过了一会儿,宋茹君回来了。

  “外边儿冷不冷?”我急忙问。

  “还真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宋茹君换了衣服说。

  “回来一会儿了。”我给她倒上茶说。

  “你吃饭了吗?”宋茹君问我。

  “哦,吃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说,大概是因为不饿。

  “这个老黄是真有意思。”宋茹君说。

  “怎么了?”

  “你还记得上次咱们请他们吃饭,老黄说老金和萧琴般配的事吧?他还真的给他们撺得成了。”宋茹君说。

  “是呀?”

  “老金今天就诉苦说,这个萧琴特别的矫情还小性儿,他说,这么大岁数还撒娇呢,动不动就拿出十八岁样子的来,老金说,是不是跑他这来寻找过去的影子来了,哈哈哈!”宋茹君笑着说。

  对于老金和萧琴的事我没法说,撒娇就更没资格评论了,我老伴儿没撒过娇,宋茹君目前也没有,什么岁数不应该撒娇我也不知道,只好听着。

  宋茹君看我不说话说:“老祺,假如我要是在你面前撒娇,你是不是也像老金似地发愁?”

  “这个……我也说不好。”

  “傻瓜,这有什么说不好的,女人嘛,在自己丈夫面前撒娇耍赖这也是正常的。”宋茹君说。

  我还是没的说,宋茹君又问我:“到了满雨那儿怎么说?”

  我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宋茹君想了想说:“看来满雨这个饭馆儿是开定了。”

  “他们俩现在因为满雨没了工作日子过的挺紧,你说他干什么去呢?总得找个营生吧?”

  “老祺,你说你的钱是死期的是真的吗?”

  “是呀,怎么?”我不明白宋茹君为什么这么问我。

  “我还以为你是故意拖延呢。”

  “我也有这个意思,本来下个月就到期了,可我没跟他们说。我想再看看后来还有什么变化。”

  “不管满雨是不是开饭馆儿,也不管他们俩是不是说辞,这个钱你是得给的。”

  “那你说怎么办?”

  “你怎么又问我?”宋茹君看着我说。

  “你是一家之主啊,我得听你的。”

  “我告诉你老祺,什么事我都能做主,咱们家的事如果你肯听我的我也做主,就是你儿子的事我不做主。”

  “就是他的事让我发愁,你不做主怎么办?”

  “你得替我想想,理由我都跟你说了好几遍了,我可不想你儿子再跟以前那样指着鼻子问我是不是想骗你的钱。”

  完了,儿子铁了心要开饭馆,宋茹君坚决的不掺合我们家的事,这个扣还解不开了。

  “老祺,给我做一碗面汤吧,我饿了。”

  “没吃饭?”

  “吃了,就是没吃饱嘛……!”

  听着宋茹君说话的声音我心里想,怎么这撒娇还传染呢?

  转眼间过了正月十五,年算过去了。

  这些天满雨他们竟然没有再给我打电话,正月十五我也没再联系他们,原因有两个,第一,儿子让我失望,我每次去都要生一肚子的气。第二,我也不能总是把宋茹君一个人扔在家里,特别是一些关键性的日子。

  我过去一直以为我熟悉宋茹君,可是当我们朝夕相处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并不熟悉她,我们其实是在慢慢的熟悉。

  比如,宋茹君一定要每天把屋子收拾一遍,而且她的收拾特别仔细,擦家具的时候甚至在擦完以后都要侧过身子就着窗外的阳光检查一下,怨不得她的房间总是一尘不染。

  收拾房间往往就能用上午的绝大部分时间,收拾完了也就该吃午饭了。午饭基本都是我来做,按照宋茹君的说法,她从这个时候才享受到每天起码都有顿正经的饭吃。她自己原来的时候多是靠零食活着。宋茹君在以前给我的印象是个养尊处优的人,其实她却是一个很勤奋的人,日子过的也不复杂。只是她重视的东西却一丝不苟。

  宋茹君爱看电视里的养生节目,爱看韩剧,爱看演唱类的节目,电视是以她为主的,好在我在儿子家也是如此,我也早已经习惯。

  宋茹君爱看杂志和报纸,有健康的,时装的,还有晚报,这倒成了我消遣的东西,在这以前我除了晚报以外是不看杂志的。就是晚报也不是经常看,在儿子那没有这个时间,也没有这个习惯。我们共同的爱好是听京剧,所以央视的11频道是我们共同观赏的节目。

  “老祺,快过来看于魁智的《三家店》。”有时候她会喊我。

  到了晚上,她一定要在洗完澡的时候坐在卧室的梳妆台前,仔细的擦各种东西来养护她的皮肤,我就半躺在床上看着她。

  有的时候她的女儿来电话,看着她靠在床边跟她说话我就想,在过去我和宋茹君通话的日日夜夜里,她就是这个姿势跟我说话的,可当时在我的印象里,她还是那个衣冠楚楚的宋茹君。

  我们白天出去的唯一活动时间就是到市场去买菜,去过几次票房,大概是这个年把人都过累了,来的人总是不齐整。

  “老祺,你是不是挺闷的,我怎么觉得你话都少了呢?”一天晚上宋茹君问我。

  “怎么想问起这个来了?”

  “我怕你闷得慌。”宋茹君说。

  她倒是真的说对了,在大杂院里有街坊,一天到晚想清静也难得,在儿子有那做不完的事着不完的急。现在,吃饱了坐着,坐累了又该吃了,吃完了睡,这一天弄得我连礼拜几都能忘了。

  “我不闷得慌,咱们这才叫安度晚年呢。”我说的话有点违心。

  “老祺,我知道你担心儿子,想孙子,想家。现在看起来这是个难题了,可我得事先声明,这个难题不是我出的。我不拦着你回家,我更不拦着你看孙子,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想住在那也行。”宋茹君说。

  “咱俩过日子,我就不能老是想着他们。”我知道宋茹君一定是又有了什么想法,这不过是个开场白。

  “瞧你说的那个可怜劲儿的,我主张两口子过日子,也要给对方一个私人空间。再说了,你那样说话也是嘴不对着心。”宋茹君说。

  “我这怎么是嘴不对着心呢?”其实我这样问就是嘴不对着心,我不过是想挣扎一下而已。

  “老祺,这是何必,满雨到现在没有电话,正月十五你也没和他们联系,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真的不想知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由他们去吧。”

  “你要是真能这么想,当初你何必受那么大的委屈。老祺,人是很难改变的。别看你当初觉得你在你们一家人里操心受累受委屈,现在突然离开了他们,你未必真的觉得放松。”宋茹君说。

  我没法分辨,我的经验告诉我,只好等待下文。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