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日本人打到了黄河边上,那一年正是天热,那一年我爹十七岁。也是在那一年,独眼瞎子王富荣找到了我爹。

  爹出生在黄河边上一个叫东王屯的村子,有了东王屯就会有西王屯,传说是明代的时候两个姓王的兄弟来到这留下了根。所以王姓在这两个屯子里都是大姓,百分之九十的人姓王。我爷爷是个庄稼把式,也是土地的奴隶,在他眼里除了土地,这世界上就啥都不金贵,我爹跟着他锄地,别人锄一遍,我爷爷锄三遍,他说多锄一遍地,就等于多上一遍肥。我爷爷真是个死脑筋,按照现在的做法,宁可多上肥也不愿意多锄地呀!

  我爹就怕跟着他干活,村里的人都说,我爷爷每天都要死在地里才放心,天不亮就下地,天不黑不回来。

  这一天,日头出奇的毒,狗热的舌头吐出老长,黄河的水都烫手,地里鬼都没有一个,就是我爷爷和我爹以及他的两个哥哥爷几个。

  我爹热的实在是受不了,就跑到地头上找那盛水的罐子,就在这个时候看见了王富荣。

  “老三(我爹在家排行老三),听说了吗,小日本子占了县城,城里的人都往乡下跑呢!”

  对于日本人,这些日子老听说,可是就是没见过,我爹不懂得大道理,听老人说日本人就是让咱亡了国才来的。

  “没听说,。”爹擦着嘴边的水说。

  “城里的人都在逃反呢,你咋不知道?”

  “知道咋着,知道不也是逃呀?”

  “照你说就由着小日本儿祸害咱们?”王富荣用一只眼盯着爹的两只眼睛说。

  “那有啥法?”

  “孬种,有啥法儿,跟他干!”

  后来我爹才知道,王富荣是共产党,他找我爹是因为我爹上过两年私塾,认得几个字,而王富荣不识字。

  在村子里识字的人虽然不多,但也绝对不是我爹一个人。

  “你爷爷说我没脑子爱热闹,王瞎子才找了我。”我爹后来回忆到。

  “爸,王瞎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问我爹,因为就我受的教育里共产党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他们高大英俊,机智勇敢,犹如天神一般,斯大林不是说过吗“共产党员是特殊材料制成的人”。

  我过去看过的电影里,共产党员不但不怕死,他们很少死,他们以一当十,常常看见电影里的共产党员抱着机枪,像杀兔子一样的杀敌人,敌人除了躺下死去就不会干别的,即使偶然死了个把共产党,临死之前也要说好多的豪言壮语交完了党费才咽气呢。

  我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参了军,当兵三个月就赶上了跟越南人打仗。

  “看电影看多了,还真以为就跟电影似的呢,枪一响就往前冲,看见倒下的也不害怕,等看见脑浆子才知道,电影骗人,后来一听见枪响就尿裤子。”他后来感慨的说。

  “你太夸张了吧,到底是军人哪,你们就尿裤子不杀敌人吗?”我听了反感就问他。

  “杀,眼看着自己的兄弟叫人打死了,那火上得就想拼命,可是害怕也是真的。”

  当然,我爹也是共产党员,脾气很坏,动不动就抽出皮带来打人,我是挨的最多的,因为我家里还有我妈和我妹妹弟弟,弟弟太小还犯不到爹用皮带惩罚的错误,爹不打女人。

  爹虽然念过两年私塾,但是对我上学时候的作业无能为力,可他偏偏就喜欢检查我的作业,他检查的方法很简单,看见对钩就万事大吉,看见叉子就急眼,每次就是皮带伺候。人要是被逼无奈的时候会急中生智的,我后来想了个办法,把叉子再接上两道,这样就变成了交叉的两个对钩,爹看了问我这是怎么回事,我说就是很好,比一个对钩还好,爹乐了!

  纸里是包不足火的,当考试不及格的时候,我爹除了照样赏了我一顿皮带以外,还想了个问题,两个对钩都不及格,这学是咋上的?

  对于王富荣,全村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光棍,那年也就三十出头,不是没娶过媳妇而是媳妇死了好多年。有个孩子在姥姥家里寄养,王富荣就在济南跑买卖。跑的什么买卖谁也不知道,反正他老是不在家。对于那个时候的农村人,不在家本分的种地折腾买卖,村里的人是看不起的。即使王富荣见多识广,又很有口才,还是不能提高他在村里的地位。按照我爷爷的说法,就是不务正业。虽然不务正业,到底是跑买卖的人,村里的人倒也敬而远之,老实本分的庄稼人是不会和他打交道的。唯一能看的上他的是村东头开酒铺的寡妇邢嫂子。

  邢嫂子和王富荣大小岁数差不多,老夫少妻,丈夫比她大二十多岁,两年前得了噎膈(食道癌)死了,给邢寡妇扔下了这个酒铺。因为丈夫是这个村子的本姓人,辈份不大也不小,在村里居多数,所以,都管她叫邢嫂子。

  早年邢嫂子的丈夫在口外贩牲口,那年就带回个媳妇就是邢嫂子,有人说邢嫂子是内蒙人,也有说是山西人,还有说是张家口人,不管怎么说,邢嫂子不是本地人。邢嫂子长的浓眉大眼,脸色黑黝黝的,连嘴唇都是紫黑色,更显得两排白牙耀眼。

  后来丈夫有了病,就在村里开了酒铺,这个酒铺与其说是个买卖,不如说是全村的信息中心,因为村子紧挨着官道,过路的人总到这里喝酒,就有言谈话语流露消息,邢嫂子的丈夫活着的时候,就把听来的消息传给来喝酒的人。加上邢嫂子的丈夫也是个走南闯北的人,自己也知道很多新鲜事,喝酒的人都到这来拿他的闲扯当下酒菜,村里的人是通过酒铺来了解外部世界的。

  来这喝酒的人分三部分,一部分是过路的,一部分是村里有些威望家境又喝得起酒的,再有就是游手好闲的人,当然还有下地回来“喝完了汤”来听热闹的人,按照现在的说法,这里就是个俱乐部。

  王富荣虽然没什么地位,可是他是这里的常客,也是喝得起酒的人。自从邢嫂子死了丈夫接手这个酒铺以来,大家开始有些担心,怕并不见多识广的她,能不能像他的丈夫那样“精明”的经营这个酒馆,事实证明大家的判断是错误的。邢嫂子不担支撑下来这个酒铺,还把它办得比丈夫在世的时候还红火。

  首先,从经营作风上来看,邢嫂子就跟她丈夫不一样,丈夫虽然为人热情却异常的吝啬,说大话使小钱,嘴上热闹却不办真事。一分钱的酒钱不能差,一口酒也不会多给。特别是从他死了以后,来喝酒的人觉得自己的酒量不如从前了,原来能喝三两酒的人,现在照样这样喝就会喝醉了,可想而知,邢嫂子的丈夫还在酒里做手脚。

  邢嫂子货真价实,绝对不掺假。丈夫看人下菜碟,有威望有钱或者穿着好的路过客人,他热情招待,对本村的穷人或者穿着破烂的人,他就翻白眼,邢嫂子则一视同仁。更让人感动的是,她对赊账的人从不催促,什么时候给什么时候算,而不是像她的丈夫那样,只要赊了账,见到你就没别的话题,要是看见你家今天吃顿好饭,他可能就直接奔了你家的门来讨债。

  邢嫂子为什么会看上一只眼的王富荣说来话长,一来,王富荣是买卖人见识广,二来是能说会道,别看一只眼,你要是在想象中把那只眼也配上,王富荣是个精神的汉子。

  关于王富荣为什么瞎了一只眼有很多的传说,一说是死了媳妇出去做买卖的时候让人抢了,他反抗才被扎瞎了眼,二说王富荣在济南有个娘们是个有夫之妇,王富荣一时大意失了荆州,让那娘们的丈夫抓了个现形把眼给剜了下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谁也不清楚,从王富荣的嘴里更是半个字也没吐过。王富荣瞎了一只眼是个秘密,王富荣本身就是个秘密,他的神出鬼没叫人猜测不已。有一件事不是秘密,那就是他和邢嫂子好。

  邢嫂子是外来的人,不受东王屯的人管,如果说他的丈夫还活着,他是王家的媳妇,她要守规矩的话,现在是自由一身了,没人管的了她。对于她的行止也就是说说道道而已,就是这种说说道道也是背后的,因为邢嫂子没得罪过谁,何况那些有身份的没身份的男人还要在她那喝酒呢?

  那天,王富荣就跟我爹定规好了,收了工在酒铺见面。

  爷爷不让爹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王富荣也在爷爷的名单里,所以爹要背着爷爷。至于爹为什么不听爷爷的话(爷爷的话全家人必须听,而且是无条件的听)要和王富荣来往,爹后来说:“那个时候年轻好奇,特别是王富荣,他那个神神道道的劲头我挺稀罕,再说必定是念过几天书,就愿意多知道点事,不像你爷爷只知道种地。”

  其实爹还有个更大的愿望,尽管这个愿望还很模糊,那就是他不想这样待在家里,他愿意像王富荣那样出去走走。

  “那个时候家里很苦,一年拼命的干活也就能吃饱一百多天,剩下的就是半饥半饱了,咱家那个时候连你俩个大爷两个姑姑算上,一家七口,两个姑姑都出嫁了,光是为了这五张嘴就没有闲着的时候。我想走出去,一个是想见见世面,也是想给家里省点口粮。”

  老家的人管吃晚饭叫喝汤,因为晚上是不吃干粮的,所以这个叫法名副其实,目的也是为了省粮食。爷爷说过,都要睡觉了,吃干粮不是糟践粮食?晚饭就是掺着南瓜条的苞米面糊糊。老家的人都在这个时候端着碗在外边喝,三五成群的蹲在街上,一边“拉呱儿”(聊天)一边喝糊糊。这个景色很壮观,多年以后我去过老家还看见过这样的情景,只不过年轻人已经不再把碗端到大街上喝了,大多数是上了岁数的老年人。生活虽然好了,可他们还是喝那种糊糊。

  爹匆忙的喝了糊糊放下碗就走,奶奶喊住了他:“你干啥去?”

  “娘,我出去一会儿,找个人拉呱儿去。”

  “你爹叫你去地里把今天铲下来的豆叶子和土菜(野菜)拉回家来呢,都堆在地头上了,晚了看人家弄走了。”

  “让我二哥去吧。”爹听了不情愿的说。

  “你二哥跟着你爹在房后头绑豆角架子呢。”

  “我大哥呢?”

  “你大哥的头疼病又犯了,在炕上睡着呢,汤都没喝。”奶奶说。

  其实,爹慌忙着走也是趁着爷爷不注意,让他发现了还是要叫回来,现在不如就趁着到地里干活的机会走出去倒也踏实,想到这爹痛快的答应了。

  爹推着独轮车先上了酒铺,这里开始热闹起来,喝酒的基本已经到齐了。坐在最里面的是爹的一个本家的二大爷,也是这个村子里最有身份的地主王清泉,他和我爷爷是一爷之孙。我的爷爷叫王清源。王清泉在这个村子是第一人,家里有比人高的牛和骡马,在县城里也有房子和买卖。这个酒铺最里面靠窗子的地方是他的,他不来就没人敢坐。他每到这个时候就坐在那,谁进来也得和他打招呼。王清泉虽然是地主,可听爹的描述并不是我印象里的地主的样子,第一,王清泉不像黄世仁那样到处逼债,相反,村子里受他周济的人倒不少。第二,王清泉不像周扒皮那样半夜起来装鸡叫,长工们在他那里都能够温饱。在他那做长工的都是外村人,他从来不用村里的人,按照他的说法,不能让村子里的人给他当扛活的,那样不是祖宗的规矩。王清泉甚至把自己的闺女许配给了家里的一个长工刘长三,别说和我的印象里的地主不一样,这件事在当时也是轰动的。刘长三就在他的家里和他的闺女过日子,料理着地里的活计。王清泉是把他当成了养老的女婿了。

  另外一个常客就是和我爹一个辈分的王富宽,农村里都有按照家谱起名字的习惯,我爷爷他们是“清”字辈,所以名字当中都有个“清”字,到了我爹这就是这个“富”字了。显然王富宽也和我爹也是一个辈份。王富宽是个铁匠,打造修理农具还会车马套上的活,所以家里也颇过得,就是没孩子,他不下地,总有时间泡酒铺。再有一个就是村里的无赖刘瘸子,刘瘸子是外姓人,祖上落脚在这里,虽然不姓王可祖上跟姓王的连了姻,他奶奶是王姓的姑奶奶,所以并不见外。刘瘸子游手好闲,吃喝嫖赌,家里过的四角旮旯都是空的,但是他仍然好吃懒做,跟王富宽一样有的是时间,跟王富宽不一样的是没有酒钱。刘瘸子除了赌钱以外还做些小偷小摸的勾当,按照那个时候做贼的行规,兔子不吃窝边草,所以他不偷本村的东西,大家也就不防备他。

  还有一个是本村的一个私塾先生叫王清流,这是村里具备最高学历的人,就连高高在上的王清泉也另眼看待。王清流不但有学问还会医术,村里人有了病也来找他。再剩下来喝酒的就不一定是常客了,也还有过路的客人。

  爹走进了酒铺迎面就看见了王清泉,爹是不常来这里的,一个是没钱,再有就是怕看见他,王清泉什么都管,他不但会对看不惯的事斥责几句,说不定还会告诉爷爷,爷爷是不喝酒的。

  “你上这干啥来?”果然,王清泉说话了。

  “二大爷,您老喝了汤了?我找个人。”爹规规矩矩的说。

  “找啥人,这有你的啥?回家叫你爹收拾你一顿!”王清泉威严的说。

  “二大爷,是找俺的,俺跟他商量点事。”王富荣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门外走进来说。

  “你们能有啥正经的事?”二爷一脸不屑的说。

  王富荣满脸堆笑的也不反驳,冲着站在柜台后面的邢嫂子说:“快把东西拿出来我跟三奎走。”

  三奎就是我爹的小名。

  邢嫂子拿出个上面蒙着一块蓝布的篮子递给了王富荣,王富荣拉着爹走出了酒铺。

  王富荣和爹来到了黄河边上,村子离黄河只有二里地。傍晚的黄河静静的淌着,夕阳把天边的云彩烧成了红色,从岸边看黄河,一眼望不到头,一股清凉的空气夹杂着泥土和炊烟的气味吹过来,让人感到很爽快。

  两个人坐在河边上,王富荣揭开篮子上的布露出里面的东西,一只烧鸡一坛子酒和两只酒碗。

  “咋,喝酒?”爹看着王富荣说。

  “拉呱儿不喝酒咋行?看,这是俺昨天捎回来的道口烧鸡你尝尝。”

  王富荣倒上酒撕了一条鸡腿递给了爹。在那个贫穷的日子里,乡下人一年也不准能吃到一只鸡。何况还是有名的道口烧鸡,就是二大爷也未必常能吃到。还没吃,那香味就先扑进鼻子眼,爹不住的咽着口水。

  “今天是咋了,有啥喜事?”爹吃了一口烧鸡说。

  “啥喜事呀,你我弟兄们拉呱儿,有好吃的哥自然是想到了你。”王富荣喝了口酒说。

  其实,王富荣平日并不和爹走动,或者说他几乎跟谁也不走动。因为他的不务正业的名声,也因为他跟邢嫂子的关系,更因为他不像个庄稼人,所以出来进去的飘在了村里人的认可范围之外。

  王富荣今天的举动肯定是有事情爹是料到了的,可是具体是什么事爹却没法猜到。爹想起了今天下午王富荣在地头上跟他说的有关日本鬼子的话题,他是不是跟自己说这个事呢,可是日本鬼子来了爹又能管的了吗,就是王富荣也管不了呀?何况,这不是件好事情,爹曾经问过爷爷,日本鬼子来了咋办?爷爷说,向年外国人打中国人的事情很多,可就是没打到过黄河边上,这次日本鬼子来了兴许就是路过,也兴许走到县城就不走了,他们到乡下干啥来?这不是庄稼人操心的事,今年的雨水好,年景应该不错,要下把子力气把庄稼伺候好,秋天好多打粮食。

  看来爷爷并不关心日本鬼子的事,爷爷不关心,全村的人都不关心,无论是在酒铺里还是捧着碗在街上喝汤的时候,没人提起这件事,其中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王富荣老往外边跑,他知道日本鬼子的事不奇怪,可他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个事,为什么找到了自己?

  “喝酒呀,别光是吃呀?”王富荣的话打断了爹的沉思。

  爹本来酒量很有限,这是因为在爷爷的严格限制下,他很少有机会接触酒,听了王富荣的话,不喝又觉得不好意思,难道就光吃鸡不成?

  几杯酒下去以后,爹感到喉咙和脸都在发烧,黄河在眼里也模糊起来。

  王富荣光喝酒并不吃菜,爹看着奇怪就问他:“哥,你咋不吃光喝?”

  王富荣笑了笑说:“你在乡下轻易的吃不着这东西,我是走南闯北的,啥没吃过?干脆说吧,这就是给你预备的,你就撒开了吃,把这只鸡都吃了。”

  两个人说着笑着鸡很快吃完了,酒也见了底,王富荣说:“兄弟,你对小日本子打到咱们中国来是咋想的?”

  爹这个时候已经是喝的晕头转向了,摇了摇头说:“哥,日本是个啥东西,也是一国人吗?”

  王富荣“扑”的笑了一声说:“哎呀,你当了亡国奴都不知道是给谁当的,你死了都是个冤死鬼,小日本子咋不是一国人,要说起来他还和咱中国人连着筋呢!”

  爹听了一愣说:“那就更不对了,和咱中国人连着筋他怎么还能来祸害咱们?”

  王富荣伸出指头说:“你听我跟你慢慢的说。”

  说到日本鬼子王富荣说:“想当年秦始皇统一了中国,把写字,秤杆子,车轴都给统一了,没啥事了就想到了自己老了咋办?就有个老道叫徐福的说,东海有仙山住着神仙,可派人到那里求长生不老的药。秦始皇就信了,叫徐福领着五百童男五百童女,准备了三年的干粮和一条大船,徐福就出海去找仙山。找来找去就找到了今天的日本,那个时候叫瀛洲,当地气候暖和,风景也挺好,就是没有找到神仙,这下可难为了徐福,心里想,秦始皇的法度最严,找不到就得掉脑袋,干脆就在这自立为王不走了,自从那起就有了今天的日本。”

  爹听了半信半疑,到底爹是念过几天书的,秦始皇的“书同文,车同轨”叫王富荣给说成这样虽然好笑,可是王富荣是瞎字不识一个的人,到哪听来了这些演义呢?中国人是个注重历史的国家,可着全世界都没有中国人写历史这么执着,可是中国的老百姓宁可信演义,野史也不信正史,大概这野史和演义里有更多老百姓的希望和熟悉的东西吧?王富荣这是演义,可从他说的那个认真的态度来看,爹又觉得也许就是真的。

  “哥,你说了半天,这小日本为啥打咱们你还是没说呀?”爹问王富荣。

  “你等我说完了呀!徐福和这五百童男五百童女就在这传宗接代的到了现在,日本虽然气候不错,往南是温带,往北也有雪山,可是到处都是火山,虽然地上长了不少东西,能用的不多,除了稻米就没啥可吃的。再加上人是越生越多,那地方又窄,养活不了这么多人,小日本原来学的是中国的东西,连写字都是中国的,可是没学透,时间长了就忘了一半,日本字到今天有一多半实际上就剩下笔划,他们憋的慌就老想往别的地方跑,先占了朝鲜,可朝鲜比日本也强不了哪去,地少人多,这才盯上了咱们,日本人说他们这是找他们自己的东西来了。”

  爹听着独眼瞎子的话有点不信服,可是自己读的也不过是《四书》之类,就这个书也只读两年就回了家,日本的事书上根本就没说过,所以他拿不出什么东西提出疑问,只好说:“哥,你见过日本人吗?”

  “咋没见过,县城里就有,宪兵司令部就在东关。”王富荣说。

  “日本人长啥样?”爹好奇的问。

  “猛一看和咱们没啥两样,可细端详还是跟咱们不一样,个个都是矬子,愣愣磕磕的,两眼发直。”

  “他们祸害人不?”爹实际上最关心的就是这点,因为假如日本人已经祸害城里的人了,他到了乡下不是也会祸害人吗?

  王富荣想了想说:“他们刚来没些日子,还没露出真相来,可是听说他们在别的地方祸害人呢,再说了,城里头有钱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他们能到咱们乡下来不?”

  “咋不来,他们要吃要喝,不到乡下来他们吃啥?”王富荣肯定的说。

  爹听了有点着慌的说:“那咋办?”

  王富荣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说:“兄弟,你们读书的人有句话叫,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哥找你来就是为了商量这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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