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天黑的时候,娟子到了县城。下了车她直接朝水利局走去,因为那个沈忠的父亲就是水利局里的一个副局长。大虎说过,他家就住在水利局后面的家属院里。走到水利局门口,她犹豫了起来,第一不知道沈忠的具体住址,第二,这么晚了去找人家也觉得不合适。她站在水利局门口徘徊着,心里拿不定主意。最后她决定,还是先找沈忠,为的是节省时间,否则明天现找就耽误了上午回家的车。无论是大虎在不在,都要在明天回家,不然婶子会着急的。

  娟子站在门口想找个人打听,大概是天晚了,门口没有人。正在着急,门房吃了饭回来开门,看见娟子问道:“你找谁?”

  “大爷,我找沈忠”。

  “沈忠?他是干啥的,是这个单位的吗?”门房问娟子。

  娟子这才想起来,说沈忠的名字人家当然不认识,应该打听他的父亲就明白了,可是他的父亲叫什么呢:“大爷,沈局长是不是在这住呢?”

  “你找沈局长有事呀?”

  “我是他儿子沈忠的同学,我来找他有点事”。

  门房指着前边说:“他家搬了新楼房去了,不在家属院里住了”。

  “那在哪住?”娟子听了有点着急。

  门房说:“哎呀,这我可说不清楚,你看前边那个十字路口了吗,往右拐你就能看见几座楼,新盖的,你去那打听打听吧”。

  娟子按照门房指的路来到那片楼下,来回来去的走了几个来回,就是没碰见人,娟子想,反正是知道了这地方,明天再来吧,一天没吃东西的娟子觉得头晕脑胀,她决定先找个地方住下。

  就在她往回走的时候,身后一辆摩托车驶了过来,车灯照亮了娟子眼前的路。娟子本能的往旁边闪了闪,那摩托车从身边经过,娟子忽然想到,跟这个人打听打听,她喊了一声,摩托车站住了,车子上是一个带着头盔的人。

  娟子走过去问:“跟你打听一下,县水利局的沈局长住在这不?”

  “楚娟?”摩托车上的人忽然说到。

  等那个人摘下头盔娟子看到,正是沈忠。

  “楚娟,你咋来了?”沈忠下了摩托车说到。

  “有急事找你呢!”这么容易找到沈忠让娟子有点意外,也很高兴,因为必定马上就能知道大虎的下落了。

  “好,快上车跟我回家”沈忠说。

  摩托车载着娟子停到了一座楼前,沈忠带着娟子走进了楼门。娟子长这么大,除了杨镇中学的楼房以外,她还没去过居民楼。沈忠按了一下电梯的按钮,门忽的一声打开了。两个人走了进去,沈忠按了按钮,电梯的门关上了,娟子就觉得心往下猛的一沉,娟子长这么大,还没坐过电梯。

  “你家就住这?”娟子问。

  “嗯,新搬进来的,原来住在水利局的家属院儿”沈忠一边打量着娟子一边说。

  电梯停在了八楼上,门打开,沈忠带着娟子走了出去,转了一个圈就来到了装着一个大铁门的房门前。沈忠用钥匙打开了门,娟子走了进去。

  沈忠打开了灯,娟子看到,深红色的地板,擦的锃亮。头上是个大大的吊灯,米黄色的沙发,紫红色的窗帘。玻璃茶几,电视音响一应俱全。

  沈忠一边脱下夹克一边说;“娟子,你坐那”。

  娟子转圈看着屋里的摆设说:“你家够阔气的”。

  “这算啥,这是我的屋子,我爸他们在后面那个楼”沈忠一边从冰箱里拿出饮料和水果摆在茶几上一边说。

  “你别拿这些东西,我不吃。我问你大虎上这来过吗?”娟子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东西说。

  “大虎?大虎咋了?”沈忠并没有直接回答娟子的问题,因为他隐约感觉到,大虎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否则,娟子怎么会跑这么远来找他。也许是过去的记忆太深了,虽然娟子的打扮和县城里的姑娘真的差了很远,但是,在沈忠的印象里,娟子是最漂亮的。即使是隔了一年多,就沈忠的条件和地位,在城里找个姑娘是易如反掌的,渐渐的,他已经淡化了娟子在自己心里的地位。今天的突然见面又让沈忠重新勾起了对娟子的倾慕。

  “大虎去窑上打工,因为工钱跟人干了仗把人打坏了,他就吓跑了,家也没回,他娘急的啥是的,我寻思他可能躲到你这来,你俩不是最好吗?”娟子说。

  “这大虎,永远是毛毛愣愣的。把人打成啥样了?”沈忠还是没正面回答娟子。

  “听说没咋地,就是把头打破了缝了几针”。

  “那他跑啥?”

  “当时那人躺在地上昏了过去,大虎就寻思给打死了就跑了”。

  “大虎不上学,上窑上打啥工呢?”沈忠问道。

  娟子就把老秀抢水,琢磨死的事情告诉了沈忠。

  沈忠听了点点头说:“哎,原来那个抢水出人命的就是你爹干的呀,我听了一耳朵,没分清是谁”。

  “现在我们的日子可难了,婶子带着我们三个不好过,大虎就是为了这个才出去打工的。可是他这样不回来,不把婶子急坏了?”娟子说到这流下了眼泪。

  沈忠递过一张纸巾给娟子,坐在她的身边说:“你们就是把我给忘了,那个时候要是你找我,啥事我给他们摆不平呀,还用得着满处跑啥?”

  听了沈忠的话,娟子感到很意外,对呀,沈忠他爹是局长,要是知道这个,何苦为大虎担惊受怕,量那窑主多大的威风也大不过局长呀?娟子又想到了爹,娟子说:“那时都愁懵了头,咋能想起你来,再说了,你这大干部的子弟,你也不能认我们这一脑袋高粱花子的同学呀。你知道,为了看我爹一眼,我婶子遭了多少罪”。

  沈忠站起身来说:“那是你这么想,你知道我对你有多好,就是那大虎小心眼子,你当时要是告诉了我,不但能见你爹,我爹和县法院,公安的都熟极了。托个人,你爹也不能给判了刑,起码是不能判五年呀!”

  娟子听了沈忠的话想到,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那求他给爹疏通一下关系,就是不能叫爹马上就出来,起码能常去看看他,不至于费那么大的劲了。

  “那时候真应该找你,你给我托托人,叫我爹能早点出来,起码能常去看看他能行不?”娟子问道。

  “等我明天给你找找人看,我看行”沈忠说。

  娟子忽然想到,还没有打听到大虎的下落就问沈忠:“大虎是不是没上你这来?”

  沈忠摇了摇头说:“没有”。

  “早知道没有,我就不跑这趟了,我从家里走到乡里,耽误了上午到县城的车,这样今天说啥是回不去了,明天我就赶紧的回家,要不婶子着急呢”娟子说。

  “你还没吃饭呢吧?正好咱去那家烧烤店吃点啥,新开张的都说不错,我还没去过呢,今天我给你接风”沈忠说。

  “随便吃点啥都行,就是你得给我找个住的地方,便宜点的”娟子说。

  “你就别管了,现在就走”沈忠说完了话,站起身来穿上了夹克。

  两个人来到了烧烤店,人挺多,沈忠找了个地方和娟子坐下来。娟子不知道什么叫烧烤店,只觉得乌烟瘴气的难闻就说:“这都卖啥吃的,一股子燎毛子味儿”。

  沈忠要了很多肉串,又要了啤酒。娟子虽然不喜欢这个味道,到底是一天没吃东西,勉强跟着吃了起来。

  沈忠给娟子倒上了啤酒说:“娟子,老同学这么长时间不见了,来喝一杯!”

  娟子摇了摇头说:“我可不会喝酒”。

  沈忠笑了笑说:“落后了不是,你看看你周围坐着的女孩子都喝,这玩意跟白酒不一样,凉水似的很好喝,你喝一口试试”。

  娟子听了沈忠的话喝了一口,凉凉的只是味道还叫娟子不能适应,娟子说:“这玩意有啥喝头,马尿味”。

  “你多喝几口就知道了,慢慢的喝,吃烤肉就得喝这玩意才有滋味”沈忠干了一杯说。

  “沈忠,你真能帮我爹的忙?”娟子问道。

  “这有啥,多大点儿的事呀,明天就叫我爹去找县公安局的局长,给你爹托付托付就妥啦,来喝一杯!”沈忠举起酒杯说到。

  听了沈忠的话,娟子虽然不想喝,但想到他能给爹帮忙,自己应该不驳他的面子。婶子不会喝酒都为了爹喝了,还受了主任的罪,自己有什么呢。想到这娟子也喝了一大口。

  “唉,不行,你得干了。啤酒跟白酒不一样喝法,啤酒就得一口一杯的”沈忠说。

  “喝不下去呢”娟子红着脸说。

  “那起码是半杯,小口的喝叫人家笑话”沈忠说。

  娟子只好把杯子里剩下的酒喝干了,沈忠又给她倒上酒说:“娟子,说老实话,咱班上我就稀罕你别人扯淡。你今天找到了我,证明你没把我忘了,你求我的事我指定给你办,来,再喝了这杯,你喝一半好吧?”。

  一整天的奔波,加上没吃任何东西的娟子,几杯啤酒下去感到天旋地转。她心里明白这是喝醉了,可是已经不能自主。她跟沈忠说着自己的苦恼,说到婶子的难处和对爹的思念,以及失去了母亲的时候,娟子泪流满面。沈忠在一旁听着,不住的劝着娟子喝酒。因为他有一个打算,这是老天爷把这个自己一直就放在心里的人送到了面前。从再次见到娟子的一霎那,沈忠就隐约的觉得这是个机会,但是那个时候还没有细节。现在,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了,眼前的这个女孩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不知道什么时候,沈忠把喝的如同烂泥一样的娟子弄回了家里。娟子躺在床上还不住的喊道难受。沈忠看着躺在自己床上的这个女孩,已经成熟到了女人的身段,那风韵和体型叫同样让酒麻醉了头脑的沈忠迅速的脱光了娟子身上所有的衣服,不雇一切的扑到了娟子的身上……。

  天快亮的时候,娟子醒了过来。当她发现自己赤身裸体的躺在了沈忠的床上的时候,吃了一惊。转身又看到酣睡的沈忠,她一切都明白了。她只觉得两眼发黑,后悔、恼怒、自责……一股脑的涌上了头顶。她用脚使劲的把正在梦中的沈忠踹到了地板上。

  沈忠在地板上爬了起来,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被子枕头雨点般的落在头上。

  沈忠此时也清醒了,他知道昨天的举动引起了这个结果,但还强挺着说:“你这是干啥?”

  “你这个流氓,混蛋,畜牲……”娟子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能骂出自己的愤怒,床上的东西扔完了,她顾不得穿上衣服又朝茶几跑去,一把抓住了烟灰缸,沈忠慌忙一把搂住赤裸的娟子说:“娟子,你别胡来。是你同意的,你咋又变卦了呢?”

  “你胡说!”娟子使劲挣脱着喊道。

  “娟子,我稀罕你这你知道,为这个我和大虎也没少吵吵,我不是祸害你。”沈忠一边继续搂着娟子一边说。

  沈忠有点害怕了,他想不到娟子会这样的愤怒。他原来想,就凭自己目前的条件,又有答应给娟子办事的前提,娟子最多就是后悔的哭两声也就完事了,可是眼前的娟子跟疯了一样的反抗,叫沈忠一时不知道怎么好。

  “娟子,你听我说,我今天就找我爹去到公安局里给你爹托付咋样?”沈忠说。

  “我爹就是死在里面,我也不求你了!”娟子大声的喊道。

  到底没有沈忠的力气大,娟子已经浑身瘫软,她坐在地板上大哭起来。沈忠也站在一边看着,他现在真不知道拿这个女孩怎么办。

  “我要到公安局告你……你这个流氓!”娟子一边哭一边说到。

  “你告我啥,你是自愿的。再说了,你在这告我你能赢了是咋的?我不是逼你,咱俩是同学,我又喜欢你,凭我这个身份,追我的人多着呢,她们巴不得跟我上床,我还不稀罕呢!”沈忠这样说的目的,一个是镇住娟子,也有给自己打气的心理。

  娟子哭着,听了沈忠的话心里凉透了。是呀,婶子叫自己来找大虎,大虎没找到却出了这样的事。即使自己告了沈忠,别说不管事,就是有人管,一个大姑娘的名声怎么办?婶子听了不得气死?要是再叫爹知道了……,娟子不敢往下想了。

  娟子就这样坐在地上哭着,沈忠大概看出了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心里踏实了下来说:“你就是死心眼子,别说我还不是要祸害你,现在年轻的人,有个性伙伴都正常”。

  看见娟子还是哭不说话,沈忠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说:“你先拿着这些钱,回去给你婶子买点啥,咱们今后还要好下去,我去找我爹让他到公安局找人,娟子,我是真心对你好,你别后悔了”。

  沈忠说完了话把钱放在茶几上,穿上衣服走到门口说:“你等着我回来,你要是想出去买点啥,就把门直接碰上就行了”说完了话急忙的走出了门。沈忠走到电梯里关上了门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里想,到底是农村的女孩,好吓唬。他知道娟子不会再等他回来了,他也不指望娟子等他,他为自己能够成功脱身感到幸运。

  娟子越想心里越窄,她站了起来,默默的穿上了衣服。自己怎么办,回家吗?找不到大虎,自己这个样子怎么跟婶子交待?当然可以隐瞒这段实情,可是将来怎么办?想到了日子的艰难,想到了爹,想到自己有一天怎么面对大虎?娟子走到了窗前,天已经亮了,街道上的行人就象蚂蚁一样在路上爬着。娟子抬眼望了望远处的青紫色的山,朝河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娟子又看了看楼下,她想到,自己只要往下一跳,这一切就结束了。现在活着,不但是自己受罪,这样的耻辱还会殃及家里的人。死了就干净了,死了就不发愁了,死了也就不在心疼婶子惦记爹了,死了才对得起大虎。娟子想到这再次流下了眼泪,忽然想到,自己死了婶子会难过着急,可是他们必定是大人,妹子怎么办?她还小,想到妹子娟子犹豫了。不能就这样死了,这个沈忠,早晚我要叫他付出代价。

  娟子觉得这次是不能再回家了,不是早就寻思到外边打工吗,就是这样的走吧。先到外边挣钱去,忍了这口恶气。等自己有了钱,帮了婶子再来跟这混蛋算账。

  想到这,娟子走到茶几跟前,拿起沈忠放在那的钱,抄起烟灰缸向电视机砸去……。

  娟子下了楼,一直朝长途车站走去,她打算坐车先到个大城市找个工作。又想到自己虽然这样走了,可还是给婶子个信,不能让她着这个没头没脑的急。如果不这样婶子会叫人来找,那样她也许就会知道。想到以前自己就跟婶子表达过要打工的愿望,这次走了,婶子最多就是恨自己借着找大虎的机会不辞而别,总比她知道了真相或者着那不明不白的急要强。以后自己挣了钱就给婶子寄去,她看到自己能帮家也许就不埋怨自己了。

  想到这,娟子买了去北京的车票,因为她知道,这有很多人都到那里去打工,因为那是个大城市钱好挣点。主任的闺女就在北京。

  娟子买了票,找了个公共电话给村里挂了电话,说来也巧合,又是秦二正接的。原来秦二正在大凤家里吃了早饭,看到大虎回来了,就准备按照大凤的吩咐去找娟子,骑着摩托车到村委会,因为那里存着一桶油,这里到县城还很远呢。刚刚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听见了电话。

  “喂,娟儿啊,你干啥还不回来呀,你婶子都急完了,大虎也回来了”。

  娟子听了大虎回来的消息,心里又高兴又难过。早知道大虎会回来,自己何必到县城里来找他,也就遭不了这个难了。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大概是娟子不说话,电话里传来秦二正的声音:“娟子,你听见了吗,赶紧回来吧!”

  “叔,你跟我婶子说一声,我不回去了,我要出门打工了,跟婶子商量了好几回,就是不肯,我这回自己做了主,总不能老是这样在家里挺着呀,你告诉婶子,别生我的气,我挣了钱就回家”。

  娟子说完了话放下了电话,此时正在放行旅客,连行李都没有的娟子孤身一人离开了县城,离开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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