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 内景 苏慧家的餐厅里——夜
桌上的碗碟里冒着氤氲热气。
华青林面无表情地吃着饭，苏慧先将一勺汤舀到赵文明的碗中，然后才为妍妍舀了一勺。
妍妍一边喝汤，一边兴高采烈地讲着学校的趣事：“爸、妈，你们知道吗？这个星期六，我将和班上十个同学一起骑车，来个滨江文博馆所一日游，中午不回来吃饭。嗨，真是太爽了！”
华青林白了她一眼道：“都上高中了，还玩，心都玩散了！”
妍妍冲华青林调皮地一噘嘴说：“你才呢，这样的活动既长知识，又强身体，还能增进同学间的友谊，益处多多！”
苏慧向华青林扑哧一笑：“你看你女儿的嘴巴，一套一套的，谁都说不过她。算了，就让她去吧，小孩子多参加集体活动有好处。”
华青林也扬起嘴角笑了。
苏慧见赵文明只管低头扒饭，便有意让他说话：“文明，你们才初二，班上活动肯定更多，快说给阿姨听听。”
赵文明仍然低着头，瓮瓮地说：“没什么活动，就是有，我也不知道。”
苏慧十分诧异：“怎么会不知道呢？”
赵文明吸了吸鼻子，说：“他们不告诉我，我又不好去问。”
餐桌旁顿时一片沉闷，苏慧连忙劝慰道：“那肯定是没组织，以后有活动，他们一定会跟你说的。”
赵文明微微点了点头。餐桌上响起单调的碗筷碰击声。
152 内景 苏慧的办公室里—日
换上宝蓝色套装的苏慧急急地将制服挂进壁橱，一位从门口经过欲去往会议室的女同事疑惑地问道：“苏慧，马上就要开电视电话会议了，你上哪去呀？”
苏慧面色焦急地说：“赵文明的老师找我，我已经向领导请过假了。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
女同事噘着嘴啧道：“啧啧，你说你这是图什么哟，为了一个毫不搭界的孩子，搞得自己班都上不安，做好人也不能这么做法子嘛！”
这番话让苏慧感到很不舒服，她解释道：“我不想做什么好人，我只是实在放不下他。”
女同事冲她扬了扬眉毛说：“嗨，想做好人有啥不好意思承认的，真是！”说着，一扭头走了。
苏慧看着她的背影，愣了半天，然后默默地锁上了门。
153 内景 大会议室里—日
全院干警陆续就坐，仲阳检察长坐到主席台中央，将会场扫视一遍后说：“最近上级院对会风会纪抓得很紧，要求能到会的一律到会，而且开会时不得交头接耳，不得看手机。现在，请各位分管领导看一下，自己分管的干警是否都到齐了？”
几位分管院领导站起来，清点了一下人数，然后向仲阳汇报道：“齐了”“我们也齐了。”
只剩下成志没汇报了，仲阳将目光转向了他。成志脸上现出一丝尴尬之色，说：“我们这边少一个苏慧，她去赵文明学校了。”
会场响起一阵窃窃低语声。
仲阳敲了敲话筒，说：“这属于特殊情况，下面请大家安静，认真收看会议。”
低语声渐渐消失。仲阳走下主席台，屏幕上出现了会议视频。
第一排座位上，成志皱着眉头，仲阳面容严肃。
154 内景 崇德中学教师办公室里—日
赵文明的班主任田玲用笔敲着手里的一份试卷，两眉蹙成一团地对苏慧说：“这是本次月考的语文试卷，你看看，赵文明只考了五十二分，班上倒数第一，年级倒数第三！本来我们班在年级还算不错的，现在全被他拉下来了！”
这通机关枪似的话语令苏慧一脸尴尬，她硬着头皮打招呼道：“真对不起，是我对赵文明的学习抓得不紧，害得他拖班级后腿了。”
田玲看了看苏慧，叹了口气，降低语调说：“其实，这也怪不得你，要怪只能怪赵文明基础太差。在那个地方，在他那样的家庭里，从小到大一本课外书没看过，你让他怎么做得出这些文学知识题，更不要说写好作文了。实话跟你讲，他与班上同学不是一点点的差距。”
“我知道，可是总不能因为这个而不让他上学，我再抓抓，老师您也再费点心，他会慢慢跟上来的。”苏慧红着脸，几乎是恳求地说。
田玲不忍再说下去，收拾试卷站起身。
155 外景 崇德中学操场上—暮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田玲与苏慧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还有个情况我一直想告诉你，由于赵文明的知识水平和生活习惯与班上同学明显不在一个层次，这使得他十分自卑，在班上几乎不和同学交往，显得很孤僻。这样下去，我担心他会出问题。”田玲一脸担忧地说。
苏慧想起前日晚餐时赵文明的表现，不禁感叹道：“这个问题我也觉察到了，生活环境的巨大差异，赵文明适应起来需要一个过程。一方面我会尽力帮助他，另一方面，也请您多多关心他，他实在太需要关爱了。”
苏慧的话语令田玲的心一阵触动，她点头应道：“你放心，我会多关注他的，同学那边，我也会尽量做工作。”
苏慧感激地说：“那就谢谢您了！”
田玲笑道：“不用谢，我也希望班上每个孩子都能健康成长呀！”
两人一路走着，暮色渐渐遮住了她们的身影。
156 内景 汽车里—日
苏慧载着赵文明，沿着绿树成荫的大道往滨江市体育中心驶去。一座乳白色的建筑群渐渐出现在视线之中。
画外音（苏慧）：
从田老师那里回来，我就在想着，该给文明找个业余爱好了。这个爱好，不仅要能填补他生活的空虚，而且要有助于改善他的性格，让他变得阳光、活泼起来。
157 外景 滨江市体育中心外—日
飞翼般的滨江市体育中心掩映在绿树丛中。
苏慧停好汽车，搂着赵文明的肩，一边往馆内走，一边说：“阿姨想给你报个兴趣班，这里什么都有，你先看看，喜欢哪样就学哪样。”
“嗯！”赵文明欢喜地点着头。
158 内景 体育中心内—日
苏慧与赵文明从一间间训练馆前走过。
乒乓馆前，苏慧指着里面正在练习发球的孩子，问赵文明：“乒乓球你喜欢吗？”
赵文明摇摇头说：“捣来捣去的，没意思，不喜欢。”
苏慧领着赵文明又来到羽毛球馆前，看了会儿，问道：“这个怎么样？”
赵文明嘟着嘴说：“我跳不高，不学。”
苏慧看了他一眼，领着他进了篮球馆。一记漂亮的运球、投球，令苏慧兴奋不已。
“这篮球挺好玩的，咱们就学这个吧。”她俯下身子，满心欢喜地对赵文明说。
赵文明却一扭身子：“不学，这么多人抢一个球，我害怕！”
扫兴至极的苏慧，掩饰着心中不悦，拉着赵文明继续往前走。对于赵文明能否喜欢这里的东西，她已经不抱希望了。
突然，赵文明指着一间屋子大叫起来：“阿姨，这个我喜欢，嗨、嗨、嗨！”
他一边叫，一边做起了踢腿、劈掌等动作。
苏慧探头一看，原来是武术馆，几个身着白绸衣的少年正在练习功法套路。
虽然苏慧一点不喜欢武术，但见赵文明终于找到一种喜爱的运动，便也开了心，应允道：“好，你喜欢咱们就学！”
“耶，打拳啰，嘿嘿哈哈！”赵文明兴奋得手舞足蹈，自顾自地奔进了武术馆。
159 内景 中流区检察院检委会会议室内—日
由院领导和主要业务部门负责人组成的检委会正在讨论案件，忽然，苏慧的手机振动了起来，她赶紧抓着手机走出了会议室。
160 内景 会议室外—日
苏慧站在会议室门口，接听着手机。刚听了两句，她就脸色骤变，对着手机叫了起来：“什么？赵文明把人家打伤了？好好，我马上来！”
她飞快地挂断手机，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161 内景 会议室里—日
苏慧急急走到仲阳检察长身边，掩着嘴说了句话，仲阳顿了顿，朝她挥了挥手，说：“你去吧。”
苏慧走到自己座位前，收拾起笔和本子，匆匆离开了会议室。
十多道诧异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苏慧，继而又投向了仲阳。
“赵宝富的儿子把同学打伤了，对方家长正在学校闹着。”仲阳眉头微皱地说。
大家面面相觑。突然，成志将笔往桌上一顿说：“开着会就跑了，这像什么话！”
这句话仿佛一根引信，立刻引爆了会议室里的气氛。
“就是，自从她认识这孩子之后，就跟着了魔似的，整天不是往江西跑就是往学校跑，班说不上就不上，哪像个中层干部！”
“她这是想干什么呀，莫不是想出名，弄个‘当代活雷锋’的封号当当？”
“对，她就是想出名！要不然，谁会费这么大精力，为一个既不亲又不故的孩子向法院说情，还把孩子带到自己家里？”
委员们你一言我一语，话语中尽是批评和嘲讽。仲阳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我看哪，她不光是想出名，还想得利。她嫌自己的科长位置低了，弄个孩子帮帮，有了事迹，下一步就可以到高的位置上去了！”一位委员怪腔怪调地说。
坐在旁边的委员立刻附和道：“真看不出，咱们的苏科长还挺会谋划的！”
“这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另一位委员摸着下巴，悠悠地说。
成志将脸凑到仲阳面前，道：“仲检，您看苏慧这影响闹的……”
仲阳沉着脸说：“这是检委会，不是批评会，继续讨论案件！”
委员们立刻闭起了嘴。会议室里响起了翻本子和刷刷记录的声音。
162 外景 崇德中学操场上—日
苏慧火急火燎地走进校园，穿过操场，向田老师的办公室奔去。
163 内景 田老师的办公室里—日
“哎哟，疼，疼死了！”一个年龄与赵文明相仿的男孩用右手托着左胳膊肘，不住地叫唤着。站在一旁的男孩父母一边急得跺脚，一边狠狠瞪着坐在田老师身边的赵文明。
苏慧冲了进来，一见此情景，连忙打招呼道：“对不起，我来迟了，孩子怎么样了？”
男孩的父亲将桌子一拍，吼道：“还问，难道你眼睛瞎了？我儿子都疼成这样了，就等着你带他上医院呢！告诉你，要是我儿子哪儿伤筋动骨了，我跟你没完！”
男孩的母亲斜着眼睛看了看苏慧，讥讽道：“看你人模人样的，养个儿子怎么像个野人似的，一出手就打人，敢情不是你养的吧！”
“你！”从来没挨过如此辱骂的苏慧，顿时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赵文明低着头，一声不吭。
田老师走过来劝道：“别吵了，当务之急是送孩子上医院，其他话等以后再说吧。”
苏慧搂过男孩，急急地向门外走去。男孩的父母相互看了一眼，随即跟了出去。
164 内景 苏慧的家里—夜
华青林与妍妍、赵文明正在吃晚饭，苏慧几欲累倒地进了门。
“怎么样了？”华青林停下筷子，问道。
“小臂骨折，治疗费大约六千元，我答应全部承担，那孩子的父母才算满意了。”苏慧蹬掉皮鞋、挂好包，疲惫地走进了卫生间。
华青林皱起眉，对赵文明说：“你怎么搞的嘛，把同学打成这样！”
赵文明低着头，辩解道：“下课时我正在练功，那同学说要和我过招，我轻轻推了一掌，他就倒地上了。”
华青林叫了起来：“你在学校练什么功啊，你不晓得你那一掌下去有多重！”
华青林还欲责备，洗好脸的苏慧走过来说：“好了，文明知道了。文明，以后要练功在家练，千万别在学校练，啊？”
赵文明点了点头。华青林不快地看了苏慧一眼，草草地吃完饭，起身进了书房。
餐桌前，苏慧独自一人默默地吃着晚饭。
165 内景 苏慧的卧室里—夜
苏慧洗漱完毕走进卧室时，华青林已经侧身睡下了。
苏慧躺在华青林身边，仰视着天花板。然后，她将身子转向华青林，伸出一只手臂揽住了华青林的腰。
华青林拨开她的手，说：“我有点累，睡吧。”
苏慧缩回手，将身子平躺了下来，然后在黑暗中睁着眼睛。
166 内景 中流区检察院大会议室里—日
投影屏幕上显出一行字：“检察专门人才民主测评会”。
仲阳检察长坐在主席台上，郑重地说：“下个月省院将评定一批检察专门人才，这是一件大事，省院明确要求，要把全省的业务尖子推选出来。为确保推选工作的公平和公正，今天我们对几名符合条件的候选人进行一次民主测评，党组将根据测评结果，作出最终的决定。下面就请大家认真填票。”
坐在场下的苏慧和大家一样，在选票上填写着。过了会儿，她和同事陆续起身，将票投入主席台上的票箱中。
167 内景 苏慧的办公室里—日
苏慧在审着一份法律文书，干警小曹立在她身边，笑着说：“科长，您什么时候请客呀？”
苏慧抬头道：“请客？”
小曹说：“这次省院评检察专门人才，您肯定能上的。您业务这么好，还在全省比赛中得过第一名，您评不上还有谁能评上啊！”
虽然苏慧对自己的工作能力和实绩也很自信，但对于外在的称号和荣誉从不刻意追求，因此她淡然一笑说：“等评下来一定请。”
“那好，我们等着啊！”小曹拿着苏慧签批过的文书，笑着走出了办公室。
苏慧对着小曹的背影看了会儿，微笑着翻开了一本厚厚的业务书。就在这时，她桌上的电话响了，是仲阳有些异常的声音：“苏慧，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苏慧愣了愣，快步出了门。
168 内景 仲阳的办公室里—日
仲阳坐在办公桌前，脸色明显异于往常。
苏慧站在他对面，忐忑地问道：“仲检，您……找我？”
仲阳指着椅子，用缓慢的语调说：“坐吧。”
苏慧更加觉得不对劲。
仲阳看了她一眼，说：“这次专门人才，你没推荐上。”
苏慧吃了一惊，道：“为什么？！”
仲阳面带为难之色地说：“干警对你的测评情况很不好，四个候选人中你名列最末。我想在党组会上为你说说话的，可是，其他党组成员对你也有不同看法。他们说，你热衷于做一些不属职责范围的事，这是在沽名钓誉，为自己捞取政治资本。在反对意见比较大的情况下，我也没法坚持己见啊！”
如同一记闷雷在头顶响起，苏慧顿时呆在了那里。
仲阳连忙安慰她道：“我也很为你难过。不过以后还有机会，大家不会总抓着赵宝富和赵文明这件事不放的。”
苏慧不愿被仲阳看出自己的眼圈已经红了，起身道谢并告辞：“没事的，仲检，您已经给了我很多关心，谢谢。但正确的事我仍然会坚持下去的。”说完，快步走出了仲阳的办公室。
仲阳坐在办公桌前，久久凝思。
169 内景 苏慧的办公室里—日
苏慧奔进自己的办公室，反手关上了门。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滚滚而下，她用毛巾捂住了脸。
画外音（苏慧）：
我实在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只不过给两个可怜的人送去了一点关爱，这么多的风刀霜剑就向我袭来。难道冷漠才是生活的常态吗？我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可是我又不能崩溃，因为宝富和文明还需要我。
170 内景 苏慧家的客厅里—日
赵文明在沙发与电视之间的一小块空地上用力地踢腿、伸拳，嘴里不时发出嗨哈的叫声。隔着客厅的玻璃拉门，可以看见苏慧正在阳台上晾被子。
书房里的琴声停了，妍妍迈着小碎步，从书房往自己的卧室走去。突然，赵文明飞起一脚，差点蹬着了她的鼻子。
妍妍本能地往旁边一让，躲过赵文明的脚，然后不满地瞟了他一眼，继续踩着跳舞似的碎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赵文明缩回脚，嘿嘿笑了几声，又接着练起了功。
客厅的门被轻轻敲响了，华青林出来开门，一个小学生模样的女孩夹着琴谱走了进来。一见赵文明的模样，女孩吐了吐舌头，飞快地溜进了书房。
书房里琴声响起。
赵文明兴致更高，拳脚的力度也更大了。
“呯！”随着他的腿在玻璃拉门前一扫，一声巨响传来，一人多高的玻璃分裂数块，哗啦啦地掉了下来。
站在阳台上的苏慧吓得愣在了那里，赵文明也呆住了。
华青林和女学生以及妍妍，都从房间里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华青林惊问道。
“我、我踢到玻璃上去了。”赵文明结巴着说。
“你！”华青林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缓过神的苏慧连忙走过来说：“算了算了，他是无意的，改天重配一块就是了。”说着，便找来扫帚，拾掇地上的碎玻璃。
华青林重重地吸了口气，拍着沙发说：“文明，你练武术是好事，但不能到处惹事啊。你看看，前阵子你刚把同学打伤，今天居然又拿家里的玻璃门开练了，玻璃重配事小，万一砸着人，那事可就大了！”
赵文明眨巴着眼睛说：“叔叔，其实我没怎么用力，是玻璃太不结实了。”
“你……你！”华青林的脸转成了青色。
苏慧丢下扫帚，过来一推华青林的胳膊说：“教你的琴去吧，人家孩子还在等着呢。”说着，将他和女学生一起推进了书房。
客厅里，苏慧弯下腰，将最后一点玻璃屑归拢起来，赵文明直愣愣地坐在沙发上。
171 内景 书房里—日
女孩从琴键上抬起胳膊，琴声顿止。
华青林站起身，女孩也跳下琴凳，合起琴谱。
“下周这个时候再来啊。”华青林两手插在裤兜里，微笑着说。
女孩用手指指门外，噘着嘴说：“那个哥哥，我怕！”
笑容立刻从华青林脸上消失。
“不怕，哥哥今天是不小心，以后他再也不会这样了。”华青林一边安慰，一边拉开门，将女孩送了出去。
172 内景 客厅里—日
拉门处已经收拾干净，赵文明坐在沙发上，运气功似的划着两只胳膊。
步出书房的女孩惊恐地朝赵文明看了一眼，赵文明似乎觉察到有人看他，便转过脸，瞪着女孩。
女孩吓得飞也似地跑出了门。
华青林沉着脸，回身重重关上了书房的门。
173 外景 苏慧家的楼外—日
淅沥沥的雨，洒落在树木和花草上。一阵风吹来，雨变成了雾。
天空、苏慧家的楼房……一切都被裹在了雾中，天地间灰蒙蒙的。
174 内景 苏慧家的客厅里—日
华青林端着一杯咖啡，从卧室向书房走去。
客厅的沙发前，赵文明在屏气凝神地练着拳，他的动作比以往轻缓了许多，但仍然像个张牙舞爪的猴子。
华青林绷着脸从赵文明身边走过。
175 内景 书房里—日
雨点斜斜地落在窗户玻璃上，旋即，化作一条条泪痕似的水流，滑落了下来。
书房里一片寂静。
华青林拿起手机，摁下了一个号码，接通后说：“马悦，你今天怎么不来上课啊？”
手机中传来一个女孩怯怯的声音：“老师，我怕你家的哥哥。”
华青林一时愣住，手机里的声音却已换成了一个妇女：“华老师，不好意思，我要跟您打招呼了，我家马悦上次回来说，你们家有个男孩，整天在家打拳练功，不但打碎了门，还凶巴巴地要打人，马悦吓得不敢去了，我们当然不好逼孩子。您看，我们是不是换个上课的地方，比如您学校什么的。”
华青林的脸色急速变青：“换地方？”
“如果您觉得不合适，我们就考虑换老师。”妇女啪地挂断了电话。
华青林握着手机，脸色变白了。
他的脸色还没缓过来，手机又响了，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华老师，我是钱程的爸爸，我听另外一个在您家上课的学生的家长说，您那干儿子武功了得，一脚就把门踹飞了。这么下去，在您家学琴的孩子岂不是也要被他踹飞了？我看哪，学琴事小，把命丢了事大，我家钱程从今天起就不去您那儿了，剩下的学费呢，我们也不要了。”
华青林半天没有动弹。
突然，他猛地拉开门，冲了出去。
176 内景 苏慧的卧室里—日
华青林铁青着脸，从衣橱里扯出自己的衣服，塞进皮箱。
正在窗前熨衣服的苏慧吃惊地回过头，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住学校去！”华青林头也不抬地说。
苏慧搁下熨斗，奔过来抓住他的胳膊：“家里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到学校去？！”
华青林用力一甩胳膊，冲苏慧大叫起来：“好什么好！一个野人似的孩子，把家里搞得一团糟，害得我琴都没法教了，这日子还怎么过！”
客厅里传来一声茶几碰撞的声音。苏慧赶紧关上门，反身靠在门上，呼吸急促地说：“青林，我知道你厌烦赵文明，他也的确有很多缺点，可是，他本质上不是个坏孩子。而且，他是我当事人的孩子，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华青林举起发抖的手臂，指着门外说：“是法律有规定，还是你们检察院有制度，检察官必须包下当事人孩子的死活？”
“没有，都没有。”苏慧的声音也颤抖了起来：“但我的良心告诉我，我应当这么做。他也是一个生命，我不能看着他毁灭……”
“可是现在，他好了吗？他在那个环境里养成的习惯，已经牢牢地附在身上，再也改不掉了，你不要白费力了！”华青林气急地将头扭向了窗户。
“他会改好的，再给他一点时间。”苏慧恳求地说。
华青林猛然转身，盯着苏慧的眼睛说：“不行，我已经忍受了两个月，我再也不能忍下去了，要么你把他送走，要么我搬出去！”
苏慧惊诧地张大了嘴，一动不动。华青林看了她一会儿，呼地拎起皮箱，将她往旁边一推，伸手拉开了门。
“不！”苏慧大叫一声，用力攥住了华青林的手腕。
“我把他送走。”苏慧咬着嘴唇，低声地说。
华青林默默地放下了皮箱。
177 外景 苏慧家的楼下—日
苏慧打开汽车后备箱，将一只小皮箱放了进去，然后合上后盖，回身拉开车门。
赵文明立在车旁，噘着嘴说：“阿姨，是叔叔嫌我烦，让你送我回家的吧？”
苏慧摸了摸他的后脖颈说：“别瞎想，是叔叔要出好长一段时间的差，阿姨要上班，还要照顾研研，实在忙不过来。等过了这阵，阿姨就去接你。”
赵文明眼里闪过一丝哀怨，转身上了车。
178 外景 通往南营乡的公路上—日
一辆银色小汽车缓缓行驶。
179 内景 汽车内—日
苏慧眉头微蹙地开着车。后排座椅上，赵文明歪着头打起了瞌睡。
突然，苏慧听到后面传来赵文明的说话声：“爷爷，苏阿姨……他们不要我了……我真的那么讨厌吗……我好想去死……”
苏慧一惊，向后面转过头，只见赵文明双目微闭地在说着梦话，一滴泪珠挂在他的眼角。
透过汽车前窗，南营乡的房屋已隐约可见，但苏慧转动方向盘，将车头转向了滨江方向。
180 内景 苏慧的家中—夜
苏慧与赵文明推门而入，正在吃饭的华青林和妍妍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
妍妍眨了眨眼睛，华青林沉着脸，从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用力地擦了擦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