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人物表
苏 慧 40岁，滨江市中流区检察院侦查监督科科长。内心温暖，做事执着，希望通过自己的执法行为体现法律的人性关怀，实现法律的终极目的。虽然她的做法遭到了种种非议，但她初衷不改，最终迎来了峰回路转、社会认可的时刻。
华青林 42岁，苏慧的丈夫，滨江艺术学院钢琴教授。喜欢安定的家庭生活，苏慧将一个农村孩子带回家的行为，让他忍无可忍，他决定从家中搬离。后被妻子的大爱情怀所感动，回到了妻子身边。
华妍妍 17岁，苏慧的女儿，高一学生。自小练习钢琴，温文有礼，能理解和接受妈妈的助人行为。
赵宝富 35岁，榆州市石盘县南营乡赵家村村民，在滨江市以捡垃圾为生，故意伤害案的受害人。生活的穷困让他无法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在苏慧的感召下，他决定回乡创业，以便照顾和教育儿子。
赵文明 16岁，赵宝富之子，初二学生。虽有童真的一面，但由于缺乏管教与关爱，成为一个典型的野孩子。无意中卷入一起猎捕珍贵野生动物案，被苏慧救助带至城市，又因少不更事，给苏慧制造了接连不断的麻烦。
仲 阳 45岁，中流区检察院检察长。为人正直，赞同苏慧的行为，努力推动刑事被害人救助制度的建立。
成 志 48岁，中流区检察院副检察长。思想保守，不理解苏慧的行为，让苏慧蒙受了不少委屈。
洪海涛 41岁，苏慧的大学同学，南营乡党委书记。为基层乡村的状况而心痛，在苏慧事迹的触动下，决心发展乡村经济，从根本上解决劳动力外流和留守儿童的问题。
宋 玉 南营乡妇女主任
许 力 临川县公安局刑警大队队长
田 玲 滨江市崇德中学老师，赵文明的班主任
王光标 中流公安分局刑警大队队长
梁 齐 中流区民政局局长
吴思民 滨江市民政局局长
邓 辉 中流区公安分局局长
李守义 中流区法院院长
高 展 中流区政法委书记
江中洲 中流区区委书记
俞天明 滨江市政法委书记
齐云峰 滨江市人民检察院检察长
纯净舒缓的钢琴声起。
（慢镜头）
身穿检察制服的苏慧拉着一个农村男孩的手，迈上形如帆船的滨江市音乐厅的台阶。
舞台一角的钢琴前，一位钢琴家陶醉于自己的琴声中。
苏慧拉着男孩走到钢琴家身边，指着乐谱，对他说了句什么，男孩似为同意地点了点头。
钢琴家转头向男孩微笑，重新抬起了手臂。男孩和着琴声，开始唱歌。
橙色的阳光从舞台一侧的窗户中，洒在男孩、苏慧和钢琴家的脸上。
温暖的橙色中，推出片名——阳光有声。
001：内景 苏慧家中－晨
开着空调的屋子里，穿着玉白色毛衫的苏慧从厨房端出一只盛着一个鸡蛋、一杯牛奶和几片杂粮面包的盘子，放到餐桌上。女儿华妍妍从卫生间走出，摸了摸马尾辫上晶亮的发圈，坐到桌前，用细细的手指捏起一片面包，送进了嘴里。
苏慧对着卫生间的镜子，仔细地洗脸，隔壁书房传来流畅的钢琴声。她不禁宛尔一笑。
不一会，妍妍吃完了早饭，用纸巾擦了擦嘴，穿上红色羽绒服，拎起书包冲关着的书房门叫了声：“爸，我走啦！”
书房里琴声停了下来，一个温厚的男声传出：“晚上放学回来，爸爸再帮你把莫什科夫斯基的11号练习曲练一下！”
妍妍调皮地一噘嘴，对弯着腰在沙发前整理书报的苏慧挥了挥手，甜甜一笑：“老妈，拜拜！”
苏慧抬起头，温柔笑道：“晚上妈妈炖排骨汤给你喝。”
门呯地一声关上了。
002： 外景 苏慧家的楼下－日
身穿浅咖色大衣的苏慧与架着纯钛眼镜、穿着一身深灰外套的丈夫华青林，一同步出这幢欧式风格的楼房。
楼畔，四季常青的植物与精致的亭台小景相映生姿。
过了会儿，华青林驾着一辆银色汽车，从附近的地下车库内驶到苏慧身边，隔着半开的车窗对苏慧做了个请的手势，微笑着说：“上午我有两节课，然后叫我那个学生、金音童声合唱团的团长，把我早晨谱好的那首曲子拿走，我今天的任务就完成了，下午在家养养精神，明天好对付那些学琴的孩子。现在想想，当大学老师真是好，舒服、自在！”
苏慧将包丢进汽车，对华青林笑道：“我要是能有你一半舒服就好了！”
华青林呵呵笑了起来：“你天生爱操心，什么时候都舒服不了。”苏慧抿嘴一笑，跨进了汽车。
003：外景 宽阔的江边大道上－日
华青林的汽车在车流中匀速行驶。远处，横跨长江的悬索大桥无比壮美。随着车流，滨江市繁华的街景如画卷般呈现。
004：内景 汽车内－日
坐在后排座位上的苏慧，揉着面颊，对华青林笑道：“新年刚开头，我以为能轻松一阵子，哪知道公安像疯了似的，一个星期就送来十多起案子，害得我天天忙得头抬不起来。”
华青林从后视镜中看着她，体贴地说：“幸好明天就周六了，你在家好好休息，后天晚上我陪你去看金音的演出。”
苏慧倾身向前，贴着华青林的脖子，娇嗔地说：“老公，你和妍妍就像我的加油站。每天不管多累，看见你们俩，我立马就有了精神。等妍妍放了暑假，我一定把公休假全请了，咱们一家三口好好出去玩一趟，怎么样？”
华青林腾出一只手，拍拍苏慧的脸颊，开心地说：“好，咱们度一次三人蜜月！”
苏慧透过车窗观赏街景。
画外音：（苏慧）
在我的职业之外，我拥有一份幸福的生活。丈夫、女儿、音乐，构成了我生命的三原色。他们让我的生活充满了温馨与甜蜜。
005 外景 滨江市中流区检察院大门外－日
镜头从大楼立面的国徽渐渐移近，电动门一侧，镶嵌在黑色花岗岩墙壁上的“滨江市中流区检察院”几个字熠熠闪光。
苏慧跨出汽车，对车内的华青林挥了挥手。车缓缓驶离。
一位年轻女干警步行而来，一脸羡慕地对苏慧说：“苏科长，你真幸福，老公天天送你上班！”
苏慧脸上溢出幸福的笑容，搂过女干警的肩膀，一边往大楼里走，一边说：“哪儿哟，他只不过是顺路，把我捎着的。”
006 内景 苏慧的办公室里－内
挂着“侦查监督科”牌子的门从里面被拉开，苏慧松开门把，扣好制服最下面的一粒钮扣，在办公桌前坐下，从小山似的卷宗堆中抽出一本，翻了开来。
刚看了几页，一位干警走到苏慧桌前，递过一叠法律文书说：“科长，这些审查逮捕意见书请您审阅。”
苏慧接过翻了翻说：“我会抓紧时间看的，待会儿大家集中，把快到期的五件案子讨论一下。”
“好的。”干警一边应，一边退出了门。
007 内景 隔壁的小会议室里－日
苏慧与科里的四名干警分坐在桌子周围，一名干警翻开自己手中的卷宗，向大家汇报案情。
“大家各抒己见，看看这起案子该不该捕。”苏慧一边说，一边向大家投去信赖的目光。
“犯罪嫌疑人以非法占有为目的，采用拾物平分的方法骗取他人财物，数额较大，应认定其涉嫌诈骗罪。”一名年轻小伙子首先发言。
“但是，这起案子中多了个偷梁换柱的情节，我认为应认定为盗窃罪。”一名女干警发表不同意见。
其他干警相继发言，苏慧认真倾听着。
大家说完，苏慧总结道：“本案中，被害人丧失财产所有权，不是犯罪嫌疑人虚构事实或隐瞒真相所致，因此，本案不符合诈骗罪的构成要件，应当以盗窃罪批捕。”
干警们纷纷点头赞同，并在讨论记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承办人将卷宗合上，放在了桌子中间。
另一名干警翻开面前的卷宗，汇报下一起案件。
讨论完毕，卷宗被放在了第一本卷宗的上面。
卷宗一本本地叠加着。
当卷宗增高至近一尺时，讨论终于结束，苏慧与干警站起身来。
008 内景 苏慧的办公室里－日
苏慧在活动肩颈。
画外音：（苏慧）
这就是我的工作常态，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很累，我渴望过一种平常的、安逸的生活。
009 内景 苏慧的办公室里－日
苏慧拿起了那叠法律文书。
“笃、笃。”敲门声响，她抬起头，中流公安分局刑警大队队长王光标已经走了进来，身后的助手腋下夹着一摞卷宗。
苏慧有些惊讶地起身致意：“哟，王队长，今天怎么亲自来了？”
长得十分敦实的王光标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抓着头皮苦笑道：“麻烦案子，我不来，事儿圆不了啊。”
苏慧知道，王光标是个有着二十年警龄的老公安，经手的案子不计其数，让他感到苦恼还真不是容易的事。于是，她一边泡茶，一边好奇地问：“快说说，什么事烦着你了。”
王光标呷了口茶，眉头紧蹙地说：“前天大通街发生一起故意伤害案，八个人用棍棒将对方六个人打伤，其中两个伤重者住进了医院。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开打？为几个垃圾箱！”
苏慧惊讶不已，王光标继续道：“你知道榆州市石盘县么？”
苏慧点头说：“知道，江西有名的贫困县。”
王光标接着说：“那帮被打的就从那地方来，他们看中了大通街的几只垃圾箱，想从里面淘点值钱的东西，哪知道从贵州来的一拨人早把这地盘占了，根本容不得他们沾手，所以就打起来了。”
苏慧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还有这样的事！”
王光标看了她一眼，眉头蹙得更紧了：“更麻烦的事还有后头呢，那个受伤最重的断了两根肋骨，其中一根戳破了肺，医院说，起码得住院一个半月，治疗费至少上万。那帮惹事的本来就穷得叮铛响，七拼八凑只拿出了三千块，而他自己更穷，饭都吃不上，哪来钱治病。现在提捕的期限快到了，按照那帮人的犯罪情节，肯定是够捕的。可真要捕了，那些伤者的赔偿款就压根没指望了。”
这真是件棘手案子。苏慧一边想着，一边道：“我去看看。”
说完，她走到隔壁办公室门口，对里面一位小伙子叫了声：“小曹，我们一块儿去趟公安。”
“哎。”小伙子迅速收拾纸笔，与苏慧一同出了门。
010 内景 中流公安分局刑警大队审讯室－日
苏慧与小曹跟在王光标身后，匆匆地走了进来。
一位值班民警听到脚步声，从里间迎上来道：“队长，这帮人情绪很激动，嚷嚷说，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别这么把人撂在这儿。”
王光标立刻沉下脸，咚咚咚走进里间，对一群衣着肮脏、戴着手铐、蜷在椅子上的男子喝道：“犯了事还不老实！再问你们一句，还能不能筹出钱来给人家治病？我跟你们说，拿出钱来，对你们量刑有好处，否则，那就只能钉是钉、铆是铆了！”
一个小头领模样的男子哗地一下扯开破棉袄，露出黑乎乎、瘦精精的胸脯，叫道：“要钱没有，要命拿去，你看着办吧！”
其他男子一齐咐和道：“我们情愿坐牢，还管吃管住呢！”
王光标脸一黑，转身便往外走。苏慧跟在后面，心里一阵刺痛。
出了审讯室，王光标两手一摊说：“你都看到了吧？”
苏慧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还想去趟医院。”
王光标没说话，径直向停在院子里的警车走去。钥匙在他的手中叮铛作响。
011 内景 滨江市第一人民医院骨科病区－日
苏慧和王光标刚从电梯迈入骨科病区的走廊，就看见几名医生护士向前方一间传出嘈杂声的病房急奔而去。
“你们别拉我，让我死，让我死！”一名男子的嘶喊声传遍整个走廊，紧接着，又传来猛烈的撞击墙壁的声音。
“不好，是赵宝富！”王光标加快脚步奔向那间病房。苏慧一愣，随即小跑着跟了上去。
012 内景 病房里－日
有着四张床位的病房里已是一团糟，外口三张床的病人和家属全都吓白了脸。里面靠窗的病床边，几名医护人员死死抱住一个男子的身体，男子拼命扭动挣扎，鲜血从他的额头滴落到衣服、床上和地上。
王光标一个箭步跨上去，牢牢抓住男子的胳膊，将他按到了床上。男子终于不动了，但嘴里仍然喘着粗气。
王光标焦急而不解地问：“赵宝富，你这是干什么？”
一个衣着破旧、刚才也参与拉扯的的男子看了王光标一眼，搓着手，嚅嚅地说：“今天那三千块钱用完了，医院给停了药，赵宝富疼醒后问怎么回事，我就告诉了他。他追问总共得花多少钱，我说大概一万多吧，他立刻就哭了起来，说‘这是老天要绝人啊，我到哪里弄这么多钱，不治了，不治了’，然后就用头撞墙，我怎么拦都拦不住……”
王光标看着赵宝富。
赵宝富又呜呜地哭了起来：“我治这病，要把全家人都拖死的，我不能拖他们，让我一个人去死吧！”
苏慧惊问：“你家里怎么了？”
一听这话，赵宝富的眼泪立刻像决堤的洪水奔涌而出，旁边男子一脸同情地说：“他家……就别提了。”
苏慧默默地将一位年长的女医生拉出了病房。
013 内景 医生办公室－日
女医生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
苏慧用请求的口吻说：“医生，像赵宝富这种情况，你们医院能否减免部分医药费，或者先给他治着，等我们想办法筹了钱，再还给你们。”
女医生眼皮也没抬一下，答道：“我们可以给他做止血处理，但其他的治疗就得先付费了，这是我们医院的制度。”
苏慧急了：“可是……医院有救死扶伤的职责啊！”
女医生用眼角扫了一下苏慧，冷冷地说：“医院不是慈善机构，如果人人都来赊帐治病，医院还不得关门哪！”
“你！”苏慧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赶来的王光标用力一扯她的胳膊，将她拽出了门。
014 内景 病房走廊里—日
王光标放下苏慧的胳膊，脸皱成一团地说：“你跟医生争什么呀，医院有医院的规矩！”
“那赵宝富怎么办呢？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疼死、病死吧！”说到这里，苏慧的眼圈有些红了。
王光标看了她一眼，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局长，我在市一院呢，大通街那案子里的赵宝富现在被医院停药了，您看咱们局能不能先垫点钱给他治着？”
苏慧听不到手机中的声音，但她从王光标渐渐拉下的脸部肌肉看出，局长没答应王光标的要求。果然，不一会儿，王光标气呼呼地挂了手机：“我们头儿说，如果那帮惹事的是个还得出钱的主，就可以垫，现在明摆着一个子儿拿不出，难道公安机关白垫不成！”
苏慧咬了咬嘴唇，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啪啪啪摁了几个键说：“我跟我们检察长说说。”
分管检察长成志的声音刚刚传出，苏慧便急切请示道：“今天公安送来一起故意伤害的案子，受害人躺在医院里，加害方又拿不出钱，现在已经停药，成检您看咱们检察院能不能先垫点钱，然后再想办法找慈善基金会或者其他部门把钱补上？”
成志的反应十分迅速，语气也十分平稳：“苏科长，我赞赏你的工作热情，但我们院从来没有这个先例，没有先例的事情我们最好不做。”
“可是成检，这是关系一条人命的事情！”苏慧提高了嗓门。
手机中是片刻的沉默，而后，成志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事我得向仲阳检察长汇报，待会儿回你电话。”
手机挂断，苏慧急得拧起了眉：“这边人都这样了，那边却要请示汇报！”王光标朝她一撇嘴说：“领导办事都要讲程序的。”
两人正说着，赵宝富的同乡从病房里奔了出来，喘喘地说：“宝富他……昏过去啦！”
015 内景 赵宝富的病房－日
苏慧与王光标冲进病房，只见赵宝富脸色煞白、双目紧闭，一名医生掐着他的人中说：“他休克了，得赶紧输液。”
苏慧掏出钱包，取出两千元现金，塞到小曹手中说：“赶紧去交了。”
“这是你自己的呀！”小曹叫了起来。
“救人要紧。”苏慧将他往门外一推。
王光标愣愣地看着苏慧，这时，苏慧的手机响了，成志告诉她：“仲检说，这事得研究研究。”
失望写在苏慧的脸上，王光标默默地看着她和病床上的赵宝富。
几分钟后，女医生脸色稍缓地领着护士进了病房，对沉默着的两个人说：“药已开了，马上就给他挂上去。不过，我提醒你们，这两千块钱最多只能用三天。”说罢，便出了门。
药液一滴滴地流入赵宝富的血管，赵宝富的脸色渐渐舒缓，眼睛也睁了开来。
他的同乡指着苏慧，高兴地对他说：“宝富你醒了？你知道不，是这位苏检察官给你付的药费。”
赵宝富却没笑，而且眼角溢出了一滴泪水。
“咦，你哭什么？”同乡大惑不解。
“我躺在这儿……家里的老爹和儿子咋办哪！”赵宝富呜咽道。
见苏慧不解，同乡解释道：“宝富家在乡里是数得上的困难户，好几年前，他老婆就嫌穷，跟人家跑了，丢下一个男孩。现在这娃儿上初二，在家跟着老爹过，一老一小全指着宝富挣点钱回去买吃买穿。宝富这一倒，这两个人恐怕都得饿死了！”
说着，同乡的眼睛就红了。苏慧的心也一阵难受。
王光标打开自己的皮包，数出一叠钞票，搁到床头柜上，安慰道：“先把病治好，家里的事会有办法的。这是我的两千块，拿去交医药费，好歹能对付一阵子。”
“不……我不能要你的钱！”赵宝富叫着，王光标却已经拉着苏慧出了门。
016 内景 王光标的警车里－日
王光标一言不发地开着车，苏慧注视着他的背影。
画外音：（苏慧）
这是几年来我遇到的最棘手的案子，一个在城市谋生的外乡人遭遇飞来横祸，以他为生活来源的家人，又该怎么办呢？
苏慧从后面敲了敲王光标的肩膀说：“王队长，明天我想去赵宝富家看看。”
王光标扭过脖子，叫了起来：“去他家？你怎么想得出来？”
苏慧将他的头转回前方，叹口气道：“赵宝富病在这儿，他家里的那一老一小，实在让人不放心。”
王光标语塞。过了会儿，他说：“要不，我陪你去吧。”
苏慧摇摇头：“你一去，动静就大了。赵宝富受伤的事，暂时不能让爷孙俩知道，不然他们会急死的，还是我一个人去合适。”
王光标默默转动着方向盘。
车在中流区检察院门前停了下来。苏慧推开车门，跨下了车。看着她的背影，王光标突然叫道：“路上当心啊！”
017 内景 苏慧的办公室里－日
一盆茂盛的兰花在桌边散发着幽香。
苏慧翻看着一本通讯录，突然，她眼睛一亮，拎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名叫“洪海涛”的号码：“你好，是洪书记吗？”
电话中传来一个宏亮的声音：“我是，请问你是……”
苏慧对着电话一笑：“把我忘了吧，我是你的老同学苏慧啊！”
电话中的声音既惊又喜：“哎呀，是你呀，好多年不见，今天怎么想起我来了？”
苏慧调侃道：“你现在是一方父母官、大忙人，我敢打搅你吗。”
对方乐道：“别拿老同学开心了，为稻梁谋而已。说实话，有什么需要我效劳？”
苏慧收起笑容说：“岂敢。是这么回事，最近我办了一起故意伤害的案子，被害人是你们乡赵家村的。他伤得不轻，躺在医院里，他家里还有一个老父亲和一个儿子，日子估计很难过，我想去看看他们。原本我想通过你们那里的检察同行带我去的，可后来一想，他被打伤的事还是先别让他家里知道为好，所以我就想到了你。你安排妇联的同志带我去吧，就说我是来看望留守儿童的。”
电话里的声音充满了惊讶与感动：“老同学，当年你就是班上学习最认真的一个，现在工作了做事还是这么认真，办案还想着来被害人家里看看，我要向你致敬哪。不过，我们这里确实挺落后的，他家里的情况可能真是如此。说吧，你什么时候来，我一定提前安排好。”
苏慧笑道：“别给我戴高帽子了，我只是不放心而已。明天上午，院里派车送我，大约中午时候到。”
“好，我马上安排，明天中午恭候。”洪海涛爽利应道。
018 内景 仲阳检察长的办公室里－日
苏慧与分管检察长成志一起坐在仲阳检察长的对面，向他汇报这起故意伤害案的情况。
西斜的阳光洒进窗户，映得苏慧脸上一片明亮。
当苏慧说出自己已为赵宝富垫付两千元医药费时，仲检脸上掠过一丝感动：“从人道主义出发，我们也不能看着赵宝富的伤得不到救治，但单位办事总得讲个程序，我正准备找班子成员议一议，哪知道你却先垫了钱，你的思想境界很高啊！”
苏慧有些羞涩地笑道：“当时情况火急火燎的，正好我身边带了点钱，就先给他用着了。”
成志却带着几分不悦地说：“杀人偿命，伤人赔钱，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道理。赵宝富是被贵州那帮人打伤的，医疗费当然得他们出，至于怎么出，那是他们考虑的事，与我们检察院没有关系。困难的人那么多，如果检察机关个个都去帮，帮得了吗？”
仲阳对成志的话不尽赞同：“成检，话不能这么说。检察机关的职责虽然有边界，但对社会有益的事，我们也应当去做嘛！”
成志现出尴尬之色。迎着仲阳肯定的目光，苏慧道出了自己的另一个想法：“赵宝富家里还有一个老人和一个孩子，没了他的经济来源，这一老一小的日子不知道怎么过。我想趁明后两天休息，去他家看看。”
仲阳十分惊讶：“你还要去榆州？”
苏慧点点头说：“是的。从听到的情况来看，这家人太困难了，我想，就算从人道主义出发，也应当去走一走。”
成志几乎是嗤笑了：“苏慧，你可真会闲操心哪，科里案子都办不完，还跑去看受害人家属！”
苏慧感到委屈，仲阳打圆场道：“你说得有道理，明天你去吧，有情况及时向我汇报。至于赵宝富治病的事，我再考虑一下。”
“谢谢仲检。”苏慧绽开笑容，迈着轻捷的步子走出了仲阳的办公室。成志不快地睨了一下她的背影。
019 内景 苏慧的家中－夜
天完全黑了，苏慧略带倦意地回到家中。她嗅了嗅屋子里的排骨香味，飞快地脱去大衣，走进厨房，从后面解开华青林的围裙说：“老公，放下吧，我来！”
华青林回过头，柔声问道：“怎么回来这么晚？”
苏慧微微一笑说：“今天接了一起比较麻烦的案子，跑了一大圈，又把几本卷宗看了，就耽误到现在。不好意思，让你这个艺术家亲自下厨。”
华青林在苏慧脸颊上亲了一口，说：“为太太服务，应该的。再说，我整天忙音乐，也需要调节。”
苏慧轻抚一下华青林的脸，将围裙系到自己腰间，说：“这个案子的被害人伤得很重，家里也困难，明天我得去榆州他家里看看。”
走到厨房门口的华青林吃惊地回转身，直视着苏慧说：“榆州那地方，你去访贫问苦？”
苏慧一边洗菜，一边淡淡地说：“就是因为穷，我才要去的嘛，不知道那一老一小现在有没有饭吃。”
华青林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早上才说你爱操心，晚上就操心到月亮上去了。得，你执意要去，我不反对，可你也要注意休息啊。好容易盼到周末，你把两天都扔到外面去了，说好后天陪你去看演出的，这下泡汤了！”
苏慧停下手，用胳膊肘在华青林怀里蹭了蹭，歉疚地笑道：“谢谢你的关心，我办完事就回来，争取赶上看演出。”
华青林叹息一声，将碗筷一一放上餐桌。厨房里传出哗哗的水声和锅铲的清脆撞击声。
020 内景 苏慧家的书房里－夜
柔和的灯光下，华妍妍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轻灵的琴声从她的指尖流淌而出。华青林坐在钢琴边，专注地倾听着。
苏慧轻轻推门进来，将一盘削好的苹果放在钢琴上，然后抱起两肘，凝视着女儿舞动的手腕，幸福的笑容溢在她的脸上。
一曲弹罢，苏慧将果盘递到女儿面前说：“吃点东西，别太辛苦。”
“谢谢。”妍妍冲她一笑，将一片用牙签穿好的苹果送进嘴里。
苏慧又将果盘递到华青林面前，华青林轻轻推开，说：“妍妍刚才有两个音弹错了，我得抓紧时间让她再弹一遍，将来，我是一定要让妍妍上中央音乐学院的。你明天要出差，早点去睡吧。”
苏慧过意不去地说：“明后两天，你有好几个学生要来上课，你哪有时间做饭呢？都怪我，突然去出差，把你们俩的生活都打乱了。”
华青林挥了挥手说：“你别操心了，我叫外卖，保证女儿吃得好好的。”
苏慧感激地冲他笑笑，走出书房并掩上了门。妍妍的手臂再次起舞，琴声在书房里回旋。
021 外景 高速公路上－日
检察院的警车在飞驰。
022 外景 江西省的省内国道上－日
警车下了高速公路，转入一条省内国道。路上，不时驶过破旧的中巴车、农用三轮和摩托车。远处，大山绵延起伏。
023 外景 砂石路上－日
警车穿过一座肮脏拥挤的县城，驶上了一条蜿蜒于山陵之中、刚修了半幅的石子路。路边，沾满灰尘的马尾松在料峭的风中晃动着枝干。不远处的洼地里，散落着一处处红砖瓦房的农舍。其中一间农舍的外墙上刷着一条白底蓝字的标语——要想富，先修路。
024 内景 警车内－日
左前方驶来一辆农用三轮，司机小心翼翼地向右转动方向盘，紧贴着路边将警车开了过去。
出了汗的司机敞开外套，嘟囔道：“真不记得哪年走过这种路了，跟我们滨江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纪！”
坐在后排的苏慧已经被糟糕的路况搞得晕了车，她用手撑住了昏沉沉的头。
画外音：（苏慧）
其实，我的感受与司机一样。我真的不能想像，在距滨江不算很远的地方，竟然还存在着这样的大山、这样的道路。
但苏慧还是勉力一笑，劝慰道：“中国这么大，我们哪能要求处处都和滨江一样啊。”
司机听了觉得有道理，点头说：“是啊，十个指头还有长有短呢。”
正说着，路边出现一片稍稍齐整的房屋，再往前，一座箍着围墙、门口挂着“中共石盘县南营乡委员会”和“石盘县南营乡政府”两块牌子的院落映入眼中。
苏慧指着院子对司机说：“就是这里。”
025 外景 南营乡政府大院内－日
警车驶进院子并停了下来，苏慧跨下车，一阵寒风吹来，她立刻打了个冷颤。
一个中等身材、脸色粗糙的男子从一排简朴而整洁的平房里迎了出来，热情地向苏慧伸出了手：“老同学，你终于来了，我一直在等着你哪！”
苏慧盯着男子的脸看了一会，笑着将手伸进了他的掌心：“洪海涛，啊不，洪书记，差点认不出你了，你变得这么成熟！”
洪海涛用力握着苏慧的手，笑道：“你是笑我苍老吧，在这乡下，再细皮嫩肉也会变老的。看，我们这里的风把你的手都吹冷了，快进屋吧！”
026 内景 洪海涛的办公室里－日
苏慧跟在洪海涛身后，走进这间贴着“党委书记办公室”门牌的屋子。屋内很干净，桌上的文件、玻璃橱里的书籍摆放得整整齐齐。但苏慧觉得有点冷，仔细一看，墙上的挂壁空调刚刚打开风叶，还没送出暖气。
洪海涛见苏慧在搓手，歉疚地说：“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这里经费紧张，如果整天开空调，电费付不起，只有来客人时，我才把它打开，我给你泡杯热茶暖暖手。”
说着，一杯热腾腾的茶已递到了苏慧手中。
苏慧环顾这间屋子，又想起自己在中流检察院那间四季如春、安静雅致的办公室，不禁一阵感慨。
画外音：（苏慧）
洪海涛是我在西南政法大学读书时的同学，当年学习成绩相当不错，而且是学生会干部。离开学校十八年，我已经在大都市过上了优裕的生活，而他，却在这样一个地方，如此不易地工作与生存着。
想到这里，苏慧有些疑惑地问洪海涛：“我们班毕业十周年的聚会，你没有参加，我是从同学那里得到你的联系方式的。当初，你为什么要回家乡呢？”
洪海涛笑笑说：“我是家里的独子，父母不希望我离开他们，所以我就回来了。还好，我在这里挺受重视，没几年就从县委办科员提拔为副乡长，后来又当了乡长，前年被任命为书记。南营是全县最穷的一个乡，领导把这个担子交给我，是对我的信任，但这个担子真的不好挑。”
苏慧一时无语，她不知道对这位昔日的同学是该赞美还是该安慰。停了会儿，她说：“我请你帮忙的那件事，你帮我安排了没有？”
“哦，都安排好了。”洪海涛一边应，一边提起电话：“宋主任，我那位检察官同学来了，请你过来一下。”
电话刚放下，门外便响起噔噔噔的脚步声。不一会，一个精干利索的中年女子出现在了面前。
“这是我们乡的妇女主任宋玉，乡里留守儿童的情况她都熟悉，待会儿请她陪你去赵宝富家。我马上有个扶贫工作会议，晚上请你吃饭。”洪海涛笑眯眯地说。
“洪书记您尽管放心，我一定把您的同学陪好。苏检察官，坐我们的车去吧，开警车去会让人起疑的。”宋玉语速很快地说。
“谢谢你想得这么周到。”苏慧一边真诚致谢，一边起身朝洪海涛摆了摆手：“那我就去啦。”说罢，随宋玉往屋外走去。
027 外景 崎岖的山间土路上－日
南营乡政府的桑塔纳汽车颠簸前行。
028 内景 桑塔纳汽车里－日
苏慧从车窗向外看去，只见山坡上一块块不规整的田地里，既没有作物，也没有翻耕的痕迹，一片萧瑟荒凉景象。
“这地里怎么光秃秃的，什么也没长啊？”她不解地问道。
宋玉神情黯然地解释说：“这里的山体坡度大，盛不住水，所以长不出庄稼，地只得抛荒在这儿，这也是赵家村特别穷的原因之一。”
苏慧注视着荒芜的田野，目光里充满了伤感。
汽车前方数百米处，出现了一处村落。十多个男人站在村口，往这边张望。
苏慧以为村里出了什么事，便问宋玉：“他们在干什么？”
宋玉答道：“什么也不干，在发呆。”
苏慧十分惊讶。此时，汽车已驶近村口，苏慧看清这些男人全都双手插在衣兜里，立在墙根下晒太阳。他们中，有老人，也有二三十岁的年轻人。
宋玉注意到了苏慧的表情，继续解释道：“这些都是走不出去的人，他们没有技能，又不愿吃苦，只得在家守着穷日子。”
一丝疼痛浮上苏慧的心间。
村道旁，毫无规则地散落着一座座低矮破旧的瓦房。房子之间，有的相隔很远，有的只容一人通行。路面一片泥泞。汽车没法向前开了。
这时，一个年约五十、面容黝黑的汉子在外面敲击车窗，宋玉立刻高兴地叫了起来：“赵村长！”
029 外景 赵家村的村道上－日
赵村长立在一辆农用三轮旁，手往一片破房后面一指说：“宝富家还有好大一截路呢，你们没法走的，坐我这车吧。”
苏慧吃惊地看着三轮，宋玉不好意思地说：“前些日子我们这里下了一场雪，现在雪化了，路就烂得没法走了，只有这车能过去，委屈你了。”说着，她腿一撂，就跨了上去。
苏慧迟疑片刻，一咬嘴唇，撩起羽绒服下摆，跨上了车。
“坐稳啦！”赵村长高喊一声，开动了三轮。
三轮在稀泥似的路上摇摆前行。坐在车沿的苏慧，没两下便被晃得坐不住了，只得两手抓住车沿，蹲在了中间。
画外音：（苏慧）
虽然来南营前，我已经对这里的状况作了心理准备，但眼前的这条路、这辆车，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
宋玉担心她掉下车去，紧攥着她的胳膊说：“今天真是让你受罪了。”
苏慧硬着头皮说：“没事。”
说话间，三轮停了下来。赵村长举起右手，指着二十米处的一间房子说：“喏，那就是宝富家！”
苏慧抬眼一看，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与板凳差不多宽的小路尽头，一间外墙用泥巴糊成的房子摇摇欲坠地立着寒风中，在它的旁边，接着一间比鸡窝大不了多少的小披屋。
扑哧！赵村长的鞋在烂泥中踩出一个深深的凹坑。
“当心啊，这路滑！”赵村长一边叫，一边拔出脚，向前踩出了第二个凹坑。
苏慧看了一眼自己脚上为此行特地换上的平底皮鞋，咬紧牙齿，张开双臂，跟着赵村长蹒跚地向前走去。
终于到了泥屋前，苏慧一脸苦笑地看着自己沾满泥巴的皮鞋。
030 外景 赵宝富家门前－日
“宝富他爹！”赵村长扯起嗓子，冲屋里叫道。
一个腰背佝偻得近乎九十度的老人，扶着门框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赵村长凑近老人的耳朵，大声说：“这是城里来的女干部，想看看咱们这儿大人出去打工留在家里的孩子，你孙子文明呢？”
“不晓得他玩到哪儿去了，你帮我喊喊。”老人摇摇头说。
“文明——赵文明——”赵村长对着四周大叫，见没人应声，他甩开膀子往屋后寻去。
屋子前，苏慧使劲跺着脚。
“跺了也没用，回去还得脏。”宋玉对她说。
苏慧停了脚，走进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