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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大妈说:“别哭了,眼泪泡着心是不管事的。你二大爷既然说了,这院子里的街坊谁也不能看不起你,这话就得算数。这儿的街坊都是好人,他们心眼实在,只是还不了解你,慢慢儿的他们就会不这样了,你把饺子吃了,回头再喝一碗饺子汤,这就叫原汤化原食。”
“大妈,我真的想回家了,我在这除了伤心是没别的收获了,我特别地想家。”提到家袁芳又是眼泪不止。
“回家没有错,你想爹妈他们也想你,谁的孩子不是身上的肉?你来北京也没错,这么多人到大城市里来都错了?不就是想挣钱过好日子吗?道不熟才走错了,走错了打听,打听对了再走。这不是着急的事。你先吃饭,吃了饭跟你二大爷商量商量,咱们一起想法子。”二大妈说。
二大妈安慰了袁芳,出了门回到自己的家里,桌子上放着已经坨了的饺子。
“你没吃呀 ?”二大妈问二大爷。
“我也不饿。”二大爷说。
“不饿你也把饺子捣腾倒腾,这都粘一块儿了,你可真是油瓶儿倒了也不管扶呀?”二大妈说。
关姐走了进来说:“二大妈,您可别生我的气,我刚才听见您和那丫头说话了,我不是不吃您的饺子,我是看着她别扭,这都什么人哪?您干吗招惹她,躲还躲不及呢。”
“我就不爱听你这么说话,什么叫什么人?我在天桥混了一辈子,什么人没看见过,什么事没赶上过?有些时候是被逼无奈。即使是她有了坏毛病,这么点的年纪再改也有的是时间,咱们不能赶尽杀绝。”二大爷说。
“教育她们归警察管,咱们有那义务吗?”关姐说。
“咱们是没这个义务,可是要是用咱们大伙的心思暖和她,人心也不是铁打的,怎么就没缓儿呢?我瞧着这孩子不是坏孩子,我也听了她的经历,有些个事是不怨她的。她大老远的来到北京,无依无靠的,你也是有儿有女的人,怎么就没有恻隐之心呢?”二大爷说。
“甭管怎么说,要是让我像跟您一样的对待她我是做不到。”关姐固执的说。
“我没让你干别的,你不给人家白眼儿看这难吗?”二大爷说。
“要不你拿回点儿饺子去,晚上炸了给二宝吃。”二大妈说。
“我早就想吃这饺子了,就是让那丫头片子给搅和的。”关姐说。
关姐拿了一盘饺子出了门,二大妈叹了口气说:“老头子,我看是难,这要是都想不通还是件麻烦的事,这孩子眼泪泡着心,我瞅着都可怜。“
二大爷又想起了柱子说的话跟二大妈念叨了一遍。二大妈说:“老季要是真的听了那个警察的轰她走,可让她上哪住去呢?”二大妈说。
“人家交了半年的房钱没到期呢,做人得讲信用,他要是轰她我找他。”二大爷说。
“到了期呢?”二大妈说。
“这还俩月呢,俩月还想不出主意来?”二大爷说。
傍晚的时候,英子董大夫都回来了。二宝破天荒的也回来得早,院子里热闹起来。
“今儿谁也别做饭了,我这的饺子成了灾了,这么热的天儿不吃可就坏了,等会拿着碗来,我这没那么多家伙儿。”二大妈站在院子里发布命令。
董大夫提着暖壶走过来说:“二大妈,您知道这么热的天儿,您干吗包那么多呢?”
“奶奶,有我的份儿吗?我这也饿着呢。”二宝说。
“你的份儿你妈拿走了,再说你这大老板了,还吃我的饺子?”二大妈乐着说。
大熊听了跑过来说:“奶奶,我要吃饺子!”
这要是在平日英子准是走过来张罗,今天英子没动静,看到大熊朝二大爷那跑去喊道:“回来!没吃过饺子?”
英子的态度让所有在场的人都一愣,可着这个院子,谁敢跟二大妈这么说话呢?
二大妈心里是明白的,她知道英子是看见早晨起来给袁芳送早点的那一幕,现在的气儿还没消,虽然听见了假装没听见。
大熊必定是孩子,哪里知道深浅仍然朝二大妈的屋里跑,英子走过来拉着大熊往回走,大熊不乐意拼命挣扎,英子朝大熊的屁股上狠狠地就是一巴掌,大熊杀猪一般的哭起来。
二大妈平日最疼的就是大熊,看见英子打再也忍不住了。
“英子,你这是跟谁?有事朝我说,你拿孩子撒什么气?”二大妈说。
关姐在屋里看得清楚,听见二大妈说的话急忙走了出来:“英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孩子招谁了你就下狠手?”
“你别说了,她生的孩子她打着都不心疼,碍着别人什么事?饺子坏了就扔,想吃再包,你怎么还求着人吃?老贱骨头!”二大爷站在屋门口说。
董大夫听了二大妈让拿碗的话本来已经拿着碗,英子为什么他当然不知道,听见二大爷的话转身要走,二大爷说:“没你的事,进屋拿饺子去。”
“二大爷,咱们不能因为俩饺子怄气呀?”董大夫说。
“谁怄气谁自己难受,你不怄气,我也不怄气不就得了!”二大爷说。
关姐看出事情不好,因为她从来也没看见过二大爷的脸色这么难看,连忙走过来打圆场说:“二大爷,别跟她制气,她是下班在道上热糊涂了。”
英子心里也发虚,想不到事情能弄到这个地步,大熊还是哭,院子里一时紧张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 ,袁芳走了出来。
袁芳从屋里走出来,跳北海时候穿的白裙子已经洗的干干净净,手里提着一个旅行包,那是她从老家来的时候用的,里面装着她全部的家当,这包和她的打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正好可以看出她在北京待过的痕迹。
袁芳的出现让院子里的人安静下来,人们转过头去看着她,包括二大爷和二大妈。
袁芳走到二大妈跟前说:“大妈,你不用因为我得罪了大家,我没妨碍谁这是事实,可我在这个院子里大家就觉得看不惯,我得感谢你们二老拿我当人看,我知足了。我得回家了去看看我的爹娘,顺便说一声,那饺子真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饺子。这是这房子的钥匙,麻烦您给房东,我就不等他了谢谢你们二老。”
袁芳说完转身走了出去,二大爷听了说:“姑娘,别走,拦着她!”
没等大家反应过来,袁芳已经走出了院子,二大爷紧随其后跟了出去已经不见了她的踪影。二大爷在胡同口左右的看着大街,还是没找到 ,柱子开车正好回来。
“二大爷,您干吗呢?”柱子从车里探出脑袋说。
“你瞅见袁芳了没有?”二大爷问。
“没有啊,袁芳怎么了?”柱子说。
“让你媳妇给气走了!”二大爷说。
“我媳妇?”柱子还是没听明白。
“你赶紧给我找找去?”二大爷说。
“这上哪找去?会不会又去了后海?”柱子说。
“不一定了,她说她要回家,那就是上车站去买票了,走,你拉着我去车站!”二大爷说着上了车。
院子里,二大妈看着二大爷追了出去,自己也想跟着,关姐说:“二大妈,您跟着干吗去?”
“你二大爷这么大岁数了,这几天就老是嚷着胸口堵得慌,我能放心吗 ?”二大妈着急的说。
“二大妈,您别着急,我去给您看看去。”董大夫说完走出了院子。
大人一闹腾,孩子也不哭了,大熊瞪着眼睛看着二大妈,英子低着头谁也不看。
要说袁芳走出院子,二大爷几乎是前后脚追了出去,不会追不上,袁芳听到了二大爷一个“拦住她”加快了脚步,出了门就闪到一个小胡同里,二大爷只顾往胡同口跑,哪里看得见。看着二大爷站在胡同口左顾右盼着急的样子,袁芳于心不忍,转念一想,如果再在这待下去不知道要给老人找多大的麻烦,那个时候比现在还难受,所谓长痛不如短痛,袁芳看着二大爷直到他上了柱子的车,才走出胡同朝车站走去。
袁芳到了火车站,天完全黑了下来,火车站永远是人山人海,袁芳想起了来的时候的情景,那个时候这个城市让她兴奋,这个让别人看着头疼的人海却让袁芳觉得新鲜。和那个时候的心情想比,袁芳觉得自己多可笑?
售票厅里每个窗口都排队,袁芳站在队尾,抬头看着车次牌子,竟然没找到当天的车,袁芳不死心,硬着头皮排着
袁芳是后走的,又是坐的公交车,柱子拉着二大爷走在了袁芳的前面,开车自然比袁芳快,他们真的到了售票厅里找,那个时候袁芳还没有到,自然就没找到她。
“还有什么地方买去西安的票呢?”二大爷说。
“现在是联网的,哪个车站都卖。”柱子说。
“再到别的车站找找。”二大爷说。
“二大爷,北京四个火车站,围着北京绕一圈儿,这上哪找去?”柱子发愁地说。
“就这么看着她走了?这是咱们街坊们干的最丢人的事。墙倒众人推,破鼓乱人捶,这就是欺负人。”二大爷愤愤地说。
“那怎么办,二大爷,您先消消气儿,这么大岁数了您着不了这个急,这种事多了,咱们管得过来吗?”柱子说。
“眼不见心不乱,没看见的咱们没辙,看见的咱们不能不管。你们到底知道袁芳多少事,怎么就跟她把你们孩子扔到井里似地那么大的仇?”二大爷说。
“二大爷,这事怨英子,她就是那个脾气,沾火就着没心没肺,我回去好好地说说她,让她给您认个错。”柱子说。
“都在你这呢?我早说过你,小两口疼爱是要紧的,可是不能由着她的性子耍,该说的就得说,一个大老爷们儿拿不起来放不下的。”二大爷把火撒在了柱子身上。
二大爷说着,头上汗如雨下,脸也变了颜色,柱子看了奇怪问:“二大爷,您怎么了?“
“找个地方我先坐一会儿,这会儿我心里头难受,头也晕大概是热的。”二大爷说。
柱子知道二大爷心脏不好慌了神说:“二大爷,咱们上医院得了?”
“上什么医院,离死还远着呢?早晚你媳妇得把我气死!”二大爷说。
柱子不敢乱动二大爷,只好搀着他在路边的一个供人休息的椅子上坐下,车站人来人往,二大爷低着头忍着难受,柱子一脸的着急,就有看热闹的站在跟前,有一个站在跟前,就有好奇的不断地围上来,没一会儿站了一圈儿。
“老爷子这是怎么了?”有好管闲事的问。
“可能是心脏病犯了。”柱子说。
“那还不上医院还等着什么?”有人说。
“不敢动他呀?”柱子说。
“打120叫急救车啊?”
“我这开着车呢。”柱子说。
“你开的车有什么用,得叫急救车,那上面有大夫,还有抢救设备。”
“你们甭管我,我一人儿坐一会儿就能好。”二大爷无力地说。
“二大爷,听大家伙儿的吧,您要是出了事我怎么跟二大妈交代?”柱子急得都快哭了。
袁芳还是没买到当天的车票买了第二天的,拿着票打算找个旅馆住下,因为她不能再回到那个院子里了。走出车站看到路边围着一群人,袁芳此时的心情并没有心思看热闹,直接从人群旁边走过去,就在这个时候听到了柱子的话。
袁芳站住脚从人群里看到了满脸是汗坐在那的二大爷心里吃了一惊,顾不得许多从人群里挤到二大爷跟前。
“大爷,你怎么了?”袁芳看着二大爷问。
“你还问,还不是为了找你?”柱子看到袁芳说。
“柱子!”二大爷抬头看这柱子说。
“大爷,您是不是病了?”袁芳焦急的问。
“我没病,就是有病看见你也好了,姑娘,听我的话先跟我回去。”二大爷说。
袁芳和柱子搀起二大爷,柱子拉着三个人朝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