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非在聚贤庄请王玉珏吃饭,他想光两人意思不大,又请了李总,接着又喊上小理、小栓和艳霞。其实,这顿饭主要是为了艳霞,不仅是谢王玉珏,而且有利于艳霞今后在学校站稳脚跟。李总今天的状态特别好,频频举杯,给两位女士敬酒时非常大度,他只要对方抿一抿杯口,自己则连下三杯。隔一天,小理又请肖非、乔姐以及那些姐妹相聚,开席前,肖非掏出手机喊艳霞也来,艳霞答应得很爽快,但一听说乔姐她们也在,便马上改口说有事不能赴邀。开始肖非还闷闷不乐,但几杯酒下肚,便兴高采烈,乔姐七个女儿个个都漂亮,最大的不过25岁,乔姐自己的女儿星期二和最近才来的星期日最小,只有十六七岁。她们都不像平日那样夸张,安静了许多,看上去每个人都是贤妻良母。

  半个月后,肖非在恶语街上遇到艳霞,艳霞果真大变样,她穿着学校的校服,领口上围了一块绸质的围巾,模样端庄、秀雅。艳霞说:“我现在是人民教师了。”

  肖非说:“我知道,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位人民教师。”

  艳霞掩着嘴大笑。乔姐隔着玻璃门朝他们张望。

  肖非说:“你教哪一科?”

  艳霞说:“思品。”

  肖非说:“思品?是什么东西?”

  艳霞说:“思想品德。”

  肖非的脸拉长了,但马上又露出笑容:“这玩艺你能教?”

  艳霞说:“开始我也担心教不了,但王校长说,这课谁都能教。我一教,居然教得很好,考试还超出了其他的老师。学校评先进,我还成了先进工作者。”

  肖非表示祝贺,艳霞说自己现在很忙,一心忙充电,忙上进。肖非又一次想到,教育这个东西真神奇,脱衣服穿衣服,让一个人成为新的人。

  和王玉珏一起时,肖非试探着问艳霞的情况,得到的回答是,这个姑娘聪明好学,上进心强,大家对她很认可,评她为年度先进工作者,设若更加努力,一定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人民教师。

  艳霞脸上抹足了粉,肖非脸上也跟着有光。他禁不住大赞教育,王玉珏说,教育真的有这么厉害,别这么空洞好不好?这可能只是一句没有什么深意的过度语,但肖非差一点就顺着说起艳霞过去的城市梦,所幸他及时管住了自己嘴巴。他改口说:“我也当过老师,要不,你把我收编了,我重新做一名教育工作者。”

  王玉珏说:“你不能再当老师。”

  肖非问:“为什么?”

  王玉珏说:“你明摆就是一条大尾巴狼,你会祸害光那些女孩。”

  肖非笑得流泪,说:“我已经被你教育好了。”

  王玉珏也笑,说:“你那尾巴是脱不下的。”

  肖非说:“那么我先祸害你吧。”

  后来,肖非只能偶尔在恶语街上见到艳霞,他想艳霞本来也有一条尾巴,但艳霞把它脱下了,现在,她讲话很有礼貌,眼神也不瞟来瞟去,走路夹紧双腿。街上遇到学生,还有人向她大声问好。昔日的影子一点都不见。肖非感到了一种安慰,同时,心里又有点发酸。他打电话给艳霞,邀她聚一聚,第一次艳霞说要备课,第二次又说开会,第三次陪同事购物,肖非才猛然醒悟艳霞是避着他。避他,第一个可能就是怕招惹王玉珏,第二个可能是不想和小理乔姐他们有一丝牵连,要知道,鞋子干了,还会再弄湿的。如果是这样,肖非不会同她计较。会不会有别的原因,可能有,但他不去多想了。

  过了几天,艳霞主动打电话来,说她恋爱了。肖非一下子没听清,或者听清了,但觉得特别稀奇,便追问一句:“你怎么啦?”艳霞羞怯地说:“我谈恋爱了。”

  肖非突然百感交集,像一个老父亲听自己的女儿推心置腹,他点点头,说:“好啊,好啊!”

  在此之前的许多年,艳霞的工作就是恋爱,负责和各种人恋爱,男人无论年老年少,都可以操纵艳霞微小的一段时间,和她专心致志地恋爱。这个工作机械重复,一成不变,简单之至,艳霞都可以不用心思想一想。艳霞恋爱恋得麻木,爱情是一个物件,可以借给任何人,对方享用完毕,归还她就行了。

  肖非说:“你可以把自己借给别人时间长一点,一天,一个月。”

  艳霞说:“不是一天,也不是一个月,将是我的一生。”

  肖非说:“好倒是好,可是,有人要吗?”

  艳霞说:“只要我愿给,肯定有人要。”

  肖非掂量艳霞的话,估不出轻重,他望望恶语街,凤凰花开了,鸡蛋花开了,不知后面轮到什么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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